鯨魚是體積最為龐大的海洋生物,在幾乎所有的海洋沿岸國家,都有觀鯨的旅遊項目。在筆者居住的悉尼,就有許多位於海邊的所謂最佳觀鯨點,但是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遊客看到的隻是浩瀚無垠的藍色大海,就算在運氣爆棚的日子,也隻能看見遙遠的洋麵上那渺小和時隱時現的鯨魚背,大有食之無味的感覺。在多次失望的觀鯨嚐試之後,漸漸地對各地的觀鯨點失去了興趣。
在環澳自駕旅途中,對一路上數不勝數的觀鯨點路牌,我們一般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但是在北部重鎮達爾文和西澳傑拉爾頓,分別有不同的驢友告訴我們位於南澳的大澳洲灣海洋公園(Great Australian Bight Marine Park)實為不同凡響的觀鯨點,絕對不容錯過。
我們在西澳駛入樹木稀少,幹旱荒蕪的納拉伯平原,在臨近南澳邊境時,路旁出現了壯觀的邦達懸崖 (Bunda Cliffs) 。邦達懸崖蜿蜒曲折約200公裏的陡峭石壁,構成了世界上最長的不間斷海崖線。整條海岸線如同被刀削斧劈一般,高高地聳立在大洋邊,懸崖最高處距離海平麵約200米,氣勢非凡,動人心魄,極為雄偉壯觀。在地殼變動和大洋驚濤駭浪千萬年的衝擊之下,大自然創造了這樣令人驚歎的傑作。遠遠望去,一眼看不到頭的懸崖奇特地呈現出密密的層次,仿佛是一部部千古奇書。
駛入南澳約一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位於公路旁的大澳洲灣海洋公園遊客中心,此地距離南澳首府阿德萊德還有1145公裏。該中心采用自然曲線和當地色調的質樸設計,旨在與沙丘、植物和海洋相得益彰。這座生態友好型建築可以適應缺水的惡劣條件,它利用太陽能和風力渦輪機提供大部分能源。
根據遊客中心的資料介紹,海洋公園橫跨大陸架,一直延伸到深海,這裏是瀕臨滅絕的南露脊鯨的全球重要產犢和聚集區。南露脊鯨每年夏天在靠近南極的海域捕食,隨著冬天的到來,逐漸向北遷徙,但它們通常不會跨越赤道,它們身上厚實的絕緣脂肪層讓它們無法在熱帶水域中散發體內的熱量。南露脊鯨每年5月份都會造訪南澳沿海地區覓食,交配和分娩,並在10月左右離開。 在這5個月時間內,每天從觀景台上可以看到至少20頭或更多的鯨魚,幸運的遊客還可以看的這些70噸重的哺乳動物交配。到10月鯨魚離開時,小鯨魚已經長大許多,強壯到可以和它們的母親一起向南長途遷徙。
走出遊客中心,沿著步道來到位於懸崖邊的觀景台向前望去,大約20多條鯨魚在距離海岸線隻有百米左右的距離緩慢的遊動,鯨魚龐大的身軀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鯨魚黑色的皮膚被陽光照得油亮,就連鯨魚布滿皮繭和鯨虱的頭部也清晰可辨。雌鯨之所以選擇如此靠近海岸懸崖處的海域作為育兒所,是因為海浪拍擊崖壁的巨響能掩蓋幼鯨產生的聲響,從而讓掠食者鯊魚無法定位。而深海與淺水區交界的地方正好用於訓練幼鯨為遷徙和捕食做準備。這樣近距離的觀鯨經曆可謂前所未有,這個觀鯨點果然名不虛傳。如果不是地處過於偏僻不易到達,冠以世界最佳觀鯨點也毫不為過。
我們在8月上旬抵達,這時鯨魚已經完成分娩,眼前的鯨魚大部分是一大一小的母子組合,它們隨著起伏的波浪時而露出身軀,時而潛入水下。成年南露脊鯨身長約15米,體重50-70噸,相當於10多頭成年非洲象的重量,當一頭鯨魚浮出水麵,就像一座從海底驟然冒出的礁島。鯨魚們口中時不時發出低沉洪亮的吼聲,背部斷斷續續地噴出陣陣水霧。鯨魚們那種悠閑的神情,那份親情的流露,那樣自由的靈動,使人感到心中暖流湧動,一股從未體驗過的祥和降臨。
麵對眼前生龍活虎的龐然大物,不禁想起鯨類的拉丁學名是由希臘語中的“海怪”一詞衍生的,充分體現了古人對這類棲息在海洋中的巨大精靈所具有的敬畏之情。而我們華人對鯨魚有著更深一層的感情,《莊子·逍遙遊》開篇一句為:“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 莊子借此發揮,宣揚“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萬物”的浪漫精神。受到了莊子寓言故事的影響,後世文人也常以鯤鵬來形容誌趣高遠、精神豪邁和追求自由。根據郭象、王弼所注《衝虛經》,鯤即是巨鯨。先秦時代的典籍裏,有關於鯨的記載,叫法有大魚,有鯨鯢,有鯤,而從班固開始,稱之為“鯨魚”。
伴隨著工業革命,從1750年開始的現代化捕鯨越演越烈,各類鯨魚被捕殺的數量直線上升,瀕臨滅絕。直到上世紀世紀六七十年代,在國際捕鯨委員會(IWC)、世界動物保護協會(WSPA)等非營利組織的努力下,隨著商業捕鯨行為的停止,世界範圍內鯨魚每年以7%的增量逐漸恢複數量,今天我們才能機會觀賞自由自在的鯨魚遨遊在蔚藍的大海之中。自由靈動的鯨魚猶如一麵明鏡,讓我們重新審視最真實的自己,同為依賴地球自然環境生存的物種,我們隻有共存共榮的機會,而沒有任何源於生存之外貪婪屠殺的權利。
看著眼前自由精靈般的鯨魚,時間在無形地流失,不知不覺之中2個多小時已經過去了,我們戀戀不舍地離開觀景台,驅車繼續向東,朝75公裏外的納拉伯客棧(Nullarbor Roadhouse)進發。多麽不尋常的觀鯨經曆,令人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