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澳沿海的小鎮都有長長的深入海中的棧橋。當年的殖民者從海路而來,定居之後,當地的出產和遠道而來的工具和日用品都需要船舶運輸。在100多年的時間裏,每條棧橋就是聯通船舶和陸地的中介,像所在小鎮的生命線,維係著小鎮的生存和發展。直到上世紀60-70年代,公路和汽車的質量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陸運完全取代了船運,棧橋失去了昔日的重要性,變成了吸引旅遊者的地標和釣魚者的勝地。
埃斯佩蘭斯(Esperance)也不例外,也有一條古老的棧橋,這是一條年久失修,已經斷成三截的棧橋。盡管如此我們依然被其吸引,斷橋更有一種獨特的殘缺美,一種滄桑感。當我們徘徊在橋頭,選擇角度取景拍照時,一位70歲左右的老先生推著一位坐在輪椅上老太太來到了橋頭。互相打招呼之後,我開口詢問他們這座棧橋的曆史,因為我們想當然地認為他們是當地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們是從澳洲大陸的另一邊 - 昆士蘭的布裏斯班來的。在接下去的閑聊中,他們更說出了一個讓我們吃驚和感動的故事。
阿瑟夫婦是新西蘭人,育有三個子女。子女相繼成人,他們以為自己可以鬆一口氣了。誰知阿瑟在昆士蘭布裏斯班的老母親10年前生病失去了生活能力,他們夫婦為了照顧阿瑟在布裏斯班的患病母親,舉家搬到了布裏斯班,整整7年他們任勞任怨照顧老母。3年前老母去世,剛剛過了2年輕鬆的日子,阿瑟夫人中風了。經過住院治療,阿瑟夫人被從死亡線上搶救了過來,但是半身不遂的後遺症,使她的餘生必須坐在輪椅上才能移動。
阿瑟先生是維修工人,夫人是小學教師,他們從年輕時就有一個夢想,希望退休後能夠周遊澳洲,親眼看看這個的美麗國家。但是真的退休之後,發現周遊澳洲遠遠沒有想象的那樣簡單。阿瑟夫婦和澳洲大部分工薪退休族一樣,除了一幢自住房子,就沒有其它資產了,生活完全依靠每2周發放一次的國家退休金。靠退休金固然可以過上體麵的生活,但是旅遊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尤其是澳洲這個國家的麵積太大人口太少,所有偏遠地區的物價都比大城市要高許多,尤其是每升2元左右的汽油價錢就令他們望而生畏。阿瑟夫婦最後失望地發現僅僅靠2個人的退休金,周遊澳洲是一項難以實現的奢望。而阿瑟夫人的中風更是雪上加霜,使他們長久以來的夢想變得更加遙不可及。
但是樂觀的阿瑟先生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阿瑟夫人深情地望著自己的丈夫說:“ 就是在我中風後,阿瑟總是堅定地告訴我,他一定會找到辦法,帶我去周遊澳洲。” 有誌者事竟成,阿瑟的決心和愛心一定感動了上帝,居然真給他找到了一個誰都想象不到的周遊澳洲的辦法。
在我們相遇的6個多月前,澳洲的莫斯科馬戲團到布裏斯班演出,演出的大帳篷就搭建在離阿瑟家不遠的地方。從小熱愛動物的阿瑟先生,改變了自己散步的路線,每天走到大帳篷那裏去看馬戲團的動物。莫斯科馬戲團是個有著20多隻大小動物和55個工作人員的大馬戲團,自然有許多道具常常需要維修,但是偏巧團裏沒有一個得力的專職維修工人。阿瑟先生從熱心幫忙開始,2個星期下來居然成了一個馬戲團裏人人喜歡的老朋友。在這期間馬戲團老板聽說了阿瑟先生的夢想和困難,給出了一個令阿瑟夫婦欣喜若狂的提議:阿瑟夫婦可以坐上馬戲團的巴士,隨著馬戲團周遊澳洲,馬戲團還提供阿瑟夫婦的住宿,但是沒有工資,當然阿瑟先生得負責馬戲團的全部道具維修。
已經6個月了,阿瑟夫婦隨著馬戲團從昆士蘭的布裏斯班出發,從一個城市走向下一個城市,現在來到了西澳的埃斯佩蘭斯。阿瑟先生說馬戲團在大城市待3-4周,中小城市約1-2周,道具維修工作實在不忙,大部分時間阿瑟先生可以推著夫人的輪椅到處閑逛。“ 有誰會想到,我們最後以這種方式實現了自己一輩子的夢想?!再過6個月時間,我們就可以走遍澳洲全國了。” 阿瑟夫婦異口同聲地邊說邊笑,滿臉都是沒法掩飾的欣喜和得意。
阿瑟夫婦是澳洲社會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妻,雖然生活不易,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喪失希望;就是飛來橫禍,也潑滅不了他們內心的激情。他們的希望能夠點燃自己的人生,他們的激情,更能夠激發他人內心的善念。大馬戲團對他們夫婦的接納,再一次證明了人性的偉大和澳洲社會的溫暖。站在年久失修,殘缺破舊的棧橋跟前,聽著阿瑟夫婦的親身經曆,感觸尤為深刻。再時髦的技術也會過時,再繁榮的經濟也會蕭條,再堅固的建築終將倒塌,唯有人類偉大的精神不滅 - 忠貞不渝的愛情,樂觀向上的性情和助人為樂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