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烈日灼灼的國家,
愛她一望無際的平原,
愛她高聳崎嶇的山脊,
愛他既旱又澇的土地。
摘自“我的國家”一詩,澳洲女詩人桃樂絲.莫凱勒(Dorothea Mackeller)
澳洲90%以上的人口居住在沿海地區,原始粗曠的內陸是一片未知而神秘的地區,廣闊而古老的土地經曆了20億年的發展變遷,有著令人震驚的奇異風光。在這裏,大自然母親塑造了世界上最壯觀的沙漠、岩石、峽穀、灘塗、溪流和叢林。這是全世界最幹旱和炎熱的大陸,夏天的氣溫通常在45度以上。每年過了複活節,到了深秋季節才是探訪內陸的好時候。
我們首先向西進發,上藍山看秋色,然後繼續向西深入內陸地區。 威爾深山(Mt Wilson) 為第一站,住在悉尼的人們,都知道去威爾深山看秋天的紅葉。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紐省最燦爛的秋色不在威爾深山,而是在奧闌治(Orange)。有著色彩之城美譽的奧闌治在深秋之際,散發出她最為迷人的魅力。條條街巷,塊塊綠地,從嫩綠到墨綠,從淺黃到深黃,從粉紅到大紅,整座城仿佛就是梵高那塊被打翻了的調色板,大自然在這裏奏響了色彩交響曲的最高音,深深地打動著每一個來訪者的心弦。
過了達博(Dubbo),我們才真正進入了被稱為 Outback 的內陸地區。就是這一片荒無人煙的內陸荒漠,當年讓第一批白人吃足了苦頭。有一個名叫路德維希·萊卡特(ludwig leichhardt)的英國探險家,在1848年組織了有6個白人,2個土著,70頭牛,13頭騾子和14匹馬組成的探險隊,試圖花1-2年的時間,從澳洲東海岸縱貫大陸到西海岸。當時萊卡特已經有過2次在澳洲成功的探險經曆,他同行的好友阿瑟(Arthur)有著和澳洲土著共同生活12年的經驗,這樣的準備和陣容不可謂不豪華,但就是這樣一支龐大的豪華探險隊,影蹤全無地消失在了澳洲荒漠之中。1百多年來,許多不服輸的探險家們紛紛出動,希望發現萊卡特留下的足跡,但是除了更多的人遇難,人們至今沒有發現任何可靠的證據,可以推測萊卡特探險隊究竟是如何墜入恐怖的險境而一去不複返的。為了紀念萊卡特,今天澳洲境內有許多以萊卡特之名命名的道路、學校、山脈、河流、動植物,甚至悉尼的一個居民區都以他的名字命名。
當然駕駛著21世紀科技驅動的汽車,行駛在一馬平川的高速公路上,我們完全體會不到當年萊卡特所經曆的艱辛和絕望。這是一片古老的大陸,自從六千萬年前形成大分水嶺後就已經定型,並一直保存至今。雖然澳洲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國家,卻有著最原始的岩石和化石,最古老的動物遺趾和河床。公路在平坦的荒漠上向前伸展,常常筆直如尺近百公裏,而沒有任何彎曲。路旁是一色的紅土,長著低矮的墨綠色叢林,時時可以看到袋鼠,鴯鶓,野兔和野羊。腳下略略一用力,車子猛地往前竄出去,推背感非常明顯,再看儀表盤,時速已經在160公裏以上。老夫聊發少年狂,想不到下意識地享受了一回飆車的樂趣,就此一發不可收拾。手掌握著方向,腳控製著速度,狂飆於荒原之上,發泄著被壓抑已久的狂野情操,這種感覺就一個字可以形容 - 爽。
斷山城(Broken Hill)已經遠離悉尼1千多公裏,是位於紐省西端荒漠之中的一座采礦城市,1百年多年的礦業開采,從地表下挖出的礦渣在市中心堆成了一座小山,位於山頂的礦脈觀景台和礦工紀念碑已經成為今天斷山城的地標性建築。黃褐色的巨型鐵板樹立起巨大的V形紀念館,象征著潮濕幽閉的地下坑道。造型前衛的黑色大理石紀念碑上刻著816名在當地礦場喪生的工人,據說百年前第一位犧牲的工人是死於鉛中毒。轉身離開令人心情壓抑的紀念碑,來到旁邊的觀景台,眼前頓時一亮,蔚藍的天空之下整座城市一目了然,景色非常壯觀。
這座開發礦產於19世紀下半葉設立的城鎮,和任何澳洲的城市一樣,現代摩登井井有條。但是在看上去幹幹淨淨的街道上,任何有心人都可以聞到蕭條的味道。斷山城的人口從60年代的3萬多人,持續減少到今天的1萬多人。當地人憂心忡忡地告訴我們,2013年當地最大的銀鉛鋅礦 Perilya 被一家中國控股公司收購,2015年這家公司宣布裁員3百人。在這麽一個小鎮,3百個家庭的離開,對當地零售業學校醫院都有非常負麵的影響。在全球化越演越烈的今天,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其實都時時麵臨這樣的跌宕起伏。
距離斷山城20多公裏的銀鎮(Silverton)是座被遺棄多年的礦業小鎮,以其鬼城般狂野神秘成為澳洲最有名的電影景地,沙漠妖姬,瘋狂的麥克斯2,碟中諜2,獵魔,飛行醫生等幾十部電影均拍攝於此地。1875年,2個打井的工人在這裏無意中轉探到了海量的白銀,短短15年的時間,3千多人從世界各地聞風而來,這個風沙滿地的荒蠻之地,頓時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澳洲最著名的礦產巨頭BHP,於1885年在小鎮旅館昏暗的油燈下,簽下了正式成立公司的文本,當年開采礦產約值7500鎊。今天BHP在全球雇員7萬2千餘人,年產值44.3億美元,成為全世界最大的綜合性礦業公司。我們來到當年BHP成立的這家旅館酒吧,叫上一杯酒,品一品過往曆史的餘溫,嚐一嚐昔日銀都的味道。
走出旅館酒吧天已經黑了,夕陽西下的餘輝之中,幾座孤零零的建築聳立在荒涼的紅土地上。“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王維的詩意似乎是眼前場景的最好注解。當年那些蜂擁而來的淘金者,到哪裏去了?那些開礦創業的鐵血男兒們,又到哪兒去了?我們靜靜地坐在車內,聆聽曆史的回響。頃刻間,悲愴和孤寂在胸中彌漫,散開,久久繚繞 ------。比起繁華的都市,這樣的廢墟遺址更能給人以震撼,更能給人以深思,更能給人以力量,更能給人以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