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唯獨在休閑時才有幸福可言,恰當地利用閑暇是一生做自由人的基礎。" 亞裏斯多德
餐飲巨頭麥當勞近日宣布,其在中國大陸的門店數量已突破4000家。麥當勞中國地區CEO張家茵稱,預計2021年會開出超過500家餐廳,這相當於平均每17個小時開出一家新店。這是麥當勞進入中國市場30多年來“史上最快的開店速度”。肯德基的擴展更是厲害,截止2020年底在中國大陸的門店數目已達7166家,據說中國大城市的黃金地段都已經被這些洋速食占領了,甚至在 剛開始開發的西部地區和東部沿海農村地區,也很容易看到肯德基和麥當勞的招牌。許多年輕人包裏都帶著3-4張洋速食的打折券,這也不再是稀奇事。買一碗酒,再加一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靠櫃外站著,慢慢的喝了休息,這種魯迅筆下孔乙己喝酒的所在。你大概跑遍全中國也找不到了。
大約70年前林語堂還在吹噓,美國人是聞名的偉大的勞碌者,中國人是聞名的偉大的悠閑者。據說“慢慢的”一詞最能說明當時中國人的特點。市麵上甚至有“小心多福”、“急人急死”這樣的說法。此外,還有“槍打出頭鳥”這樣的勸人們消極應對的話。但眼下一切都已經徹底變了樣,近年從國際航空界傳出來這麽一種說法:現在的飛機著陸後,最先站起身的都是中國人,性子急的中國人甚至在通道上推搡著前麵的人下飛機。
在街頭巷尾相遇,再也沒有中國人會說出“吃過飯了嗎?”這類傳統的招呼語。取而代之的是“最近在忙什麽?”這樣的問題,沒有任何人會回答說自己不忙,人人都會眉飛色舞,略有得意地訴說自己是如何如何地忙不過來。孩子們在忙著補習,忙著備考;大人們在忙著創業,忙著找工作,忙著加班加點;老人們隻要不是在忙著看病,那就一定在忙著返聘,忙著帶孩子,至少在忙著炒股票。忙忙碌碌成了社會的主旋律,而悠閑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溫疫,人人避之不及。
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有感於工業革命將人類送上了高速度的不歸路,他寫道:“我駕著車,從後視鏡中看到一輛車子跟在後麵。左轉向燈不停閃爍,全車發出急不可待的電波。司機在等待機會超越我;他窺伺這個時機就像猛禽窺伺一隻麻雀。------ 當人把速度性能付托給一台機器時,一切都改變了;從這時候起,身體已置之度外,交給了一種無形的,非物資化的速度,純粹的速度,實實在在的速度,令人出神的速度。”昆德拉通過對一位普通司機的描寫,道出了我們社會的現狀。偉大的資本主義精神將每一個人的能動性都充分地調動起來了,連我一位從來與世無爭的,信基督教的朋友都說每天一定要去上班,心中才能踏實。一旦休息在家,內心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吃飯睡覺都會受到影響。
在今天的地球上,人類是唯一不停工作的動物。其實回顧曆史,最初事情並不是像今天這樣的。事實上人類曾經逍遙自在地生活了許多萬年,人們小時候漫山遍野無憂無慮地玩耍,根本就沒有學校,考試這類令人頭痛的東西。長大之後,雖然要花一些時間來找吃的,找性夥伴和過夜的地方,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曬太陽,吃吃喝喝和打情罵俏。隨便想想就知道,當年的生活一定不會像今天去和老板麵談,去問銀行借錢和加班到半夜這樣令人難堪。盧梭曾經明確指出,雖然原始主義的社會缺少道德,而且缺吃少穿,但是這個階段是人類社會曆史中最為快樂,也是最為持久的階段。
誰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人類自由自在的生活終結了,坐在篝火邊高歌,跳舞,美食和調情的浪漫時光漸漸變成了曆史。雖然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時間點,但至少大家知道這件事情和泰勒斯,亞裏斯多德,柏拉圖,釋迦牟尼,孔子,老子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放著輕鬆的日子不過,開始絞盡腦汁地思索生命的意義。人類來自哪裏,又走向何方?什麽是幸福?什麽是終極價值?一切事物的本質是什麽?這些可不是一時的酒後胡話,而是一個延續到今天的所謂文明進程。
人類付出了自由的代價,破壞了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創造了一個物質日漸豐富的社會。從此“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每個人都忙到不惜犧牲生命的地步。以至於當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寫下他的那兩句名言:“人生而自由,卻到處都帶著枷鎖”。頓時讓許多人歡欣鼓舞,想當然地認為從盧梭的書中可以找到打碎枷鎖的辦法,後來的馬克思和列寧也是拿著盧梭的這兩句話來招兵買馬。殊不知盧梭在其文中的下一句活是:“現在我要努力說明它們(指枷鎖)為什麽合理”。果然舊的枷鎖還沒有除去,新的枷鎖已經毫不留情地迎麵而來了。很快西方人就像卓別林演的那樣,開始手腳並用隨機器起舞了。為了想擺脫枷鎖加入共產主義運動的人,要是僥幸沒有丟掉性命,也很快被異化成了奴隸般的黨的忠實工具。而近年來流行的全球化則更讓全世界都卷進了忙碌的漩渦。
無論是在西方,還是在東方。從牆上的標語到書中的故事,從電影的情節到歌曲的內容,無不見縫插針地告誡人們珍惜時間,為的是可以努力不停地工作。聖經中“人必汗流滿麵才能糊口”的經文,每個禮拜都會被牧師反複講解。而就在同一本書中,“你們要休息,然後認知,我就是上帝。”的這段文字則從來沒有人會提及,就連信教數十年的朋友都說沒有見過。
從古到今,我們這個世界的有著數不清的問題和悲劇。可是從來沒有人靜下心來想一想,這些問題和悲劇究竟是悠閑懶散的人引成的,還是由忙忙碌碌的工作狂造成的。遠的不說,近百年造成百萬以上生靈塗炭的魔頭,像希特勒,東條英機,史達林和毛澤東之流,無一不是夜以繼日的工作狂。難怪英國作家普利斯特裏這樣說:“我認為魔鬼必然是宇宙間最忙碌的家夥,我也蠻有把握地想像到他在譴責懶散,而且對那種浪費一丁點時間的現象大發雷霆。我敢打賭,在他統治的王國裏,誰也不許閑著,既使偷閑一個下午也不行。我們大家都坦率承認這個世界一團糟。可我跟有些人不一樣,認為並非是悠閑懶散把它弄到這步田地的。人間缺少的不是有為,而是無為”。這樣簡單的道理,可就是沒有人理會。要是大家都悠閑懶散一些,世界大戰打不起來;原子彈不會被發明;所謂的大躍進和文化革命也就沒有人跟著起哄了;地球一定不會有什麽暖化的怪事發生。副作用無非就是月球可能上不去了;火車開不到每小時300公裏;電腦可能還沒有發明,我們給朋友寫了信,還得跑到郵局去寄。如果成千上萬的生命可以就此得以保全,美好山川河流可以不被汙染,那些小小的不方便又有誰會認真計較呢?
從哲學的觀點上來看,勞碌和智慧應該是兩條道上跑的車,永遠沒有交接。智慧的人絕不勞碌,過於勞碌的人最多有些小技巧,絕不會有任何大智慧。環顧四周,任何一個蠢貨都會麵有得色地告訴你,他是如何從早忙到晚,周末還要去加班。就像古羅馬哲學家塞內加爾所講:“糊塗人的一生一定是躁動不安,枯燥無味”。而一個人要是想真正安頓下來無所事事,那可是得有些不尋常的真本事。首先你得有高尚自負的胸懷,從而視世俗功名如無物,安心理得地去過儉樸健康的生活;還得有異常敏銳的感覺,才可以從周圍的大自然中尋求無窮的樂趣;自然也少不得通古博今的浪漫情操,使自己時時沉浸在奇思異想的長河,暢遊於人類智慧和藝術的海洋。
回過頭來看,很多人的一生,其實都是迷迷怔怔,四處奔突。在某種世俗力量驅趕下,隨著的奔湧不停的人潮,在通向物欲與權力的道路上急速行走。從來沒有抬頭看純淨的天空,也沒有沉靜下來聽從自己的心聲,去過自己真正“值得過”的生 活。雖然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卻始終沒能想清楚,自己到目的地究竟在哪裏。或者說,生活到底是為什麽。就像黎巴嫩著名的詩人紀伯倫曾經感歎地那樣:“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於忘記了為什麽出發。”
如何告別被支配的自由,擺脫身不由己的速度,找到自己的人生桃花源,收獲獨特的個人價值,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有許多不同的選擇。比如,以散文著作“瓦爾登湖”聞名的美國作家梭羅,就選擇在1845年7月4日美國獨立日那 天,搬進自己在瓦爾登湖畔自建的小屋。梭羅解除社會諸多束縛,讓心靈選擇樸素與自由。許多年來,梭羅的故事感動過無數人,在生活節奏變得越來越快的今天,再次回望梭羅,自有著一種難言的親切,尤其是當我們重讀這位偉大思想者的那句話—— “如果我像大多數人那樣,把自己的上午和下午都賣給社會,我敢肯定,生活也就沒什麽值得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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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梭淨胡扯。他那個時代,對原始人幾乎憑想象,而現在有大量考古和人類學證據可以證明原始人的生存狀態是十分可怕的,否則人類何需進步。動物一天到晚都在找吃的,還朝夕不保;而多數人類每天隻要上八個小時班就能解決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怎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