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曰
“如果從明天開始你不再有我......” David Romana
3.
在我大學三年級的那個夏日，暑假前，我邀請她來到我家。 對了，她姓呂，名叫笠茱，她說在她出生的那個晚上她的父親做夢見一老人頭戴著鬥笠在林中行走。
我是家中的長子，我的母親在我之前有生育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在生下來一個月就夭折了。女兒在十二歲時因為肺癆逝去。我的母親因此對我的父親怨聲載道，因為她相信女兒之所以逝去是因為我的父親不願意花錢給女兒買藥。我記得每當母親坐在擋屋的方桌前沉思時，就會自言自語：“說要他去買藥，娃都不行了，可他還是不去，就坐在那裏推說沒事兒，我一邊抱著娃，一邊喊著：買藥去，就這麽，娃就在我的胳膊裏喘著氣，臉紅了一陣，突然青懼懼地走了”，她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一直看著，那一時母親的魂是和她夭折的女兒在一起的。
接下來母親有了我，母親萬萬不願意看到我夭折了。於是她找了一個算命先生，請他給看看，有什麽辦法能保佑我活下來，長大成人。那個算命先生掐掐指頭，對母親說：‘背一袋麥子去廟裏，好好拜拜佛，把麥子供到佛像前，求佛祖說，給你一袋麥子，換你一個兒子行嗎？這麽，你的兒子就是一袋麥子從佛祖那裏換來的，再給你兒子起個諢名，就叫“麥換子”，這麽叫，你兒子就不是你生的了。還有，要把你兒子的耳朵上紮個耳眼，意思就是破兒子，賤了，就沒有鬼神來找了。隻是這麽紮了耳眼，孩子將來的仕途可就沒有了。“ 母親聽了，擺擺手，說：“我要兒子，當不了官，有命就好了。”
我活了下來，是母親掌心的寶。
那個周末，我帶著笠進了我的家門，我對母親介紹，笠是我班上的同學。
母親準備了一桌酒席來招待笠。桌上的菜都是母親親手烹炒的，母親上的細菜。所謂的細菜，就是蒜苗，韭黃，芹菜，這幾種烹炒時需要調料和火候恰到好處的菜。既要保持菜的色澤，也能口感將好。母親平日裏是不下廚的。
那天笠穿一件對襟布衫，上麵印著小花，褲子也是布的，就是那種平常人家不講究的大襠褲子，我沒有想到這個會是問題， 但是等笠走了以後，母親便開口說了：‘這個姑娘看上去不怎麽講究啊！“ 我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都是在我來世不久後前後出生的。這一天，他們看到笠以後，也表示了失落的心情，因為在他們的心中，我是才高貌美的哥哥。笠的著裝和外貌顯然不是他們所期待的。
我懂了母親的意思，誰讓我心中在乎母親的感受呢？笠走了，那個暑假，她回到河南自己的家裏，而我卻病倒了，我睡在母親給鋪墊的炕上，滿腦子都是笠，我知道我不該有她，但是，她已經在那裏了，在我的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