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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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文革洞因》七七(崇新嶽 百思峰 )

(2020-06-18 11:12:57) 下一個

第26節 毛澤東身後的鬥爭

  (1)

 

  1976年6月25日,毛澤東寫下最後一個指示“國內問題要注意”,此後毛澤東已無力做出任何指示,因此毛澤東的政治生命到此結束。盡管毛澤東的肉體生命一直延續到1976年9月,但他的政治生命在1976年6月就結束了。也就是說,從1976年7月開始,中國就進入了毛澤東身後的時代。眾高官已經不再受毛澤東的束縛,奪權鬥爭也在開始悄悄地展開了。

  1976年7月6日,朱德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這次毛澤東的身體確實是無力去參加追悼會,也無力去遺體告別。與毛澤東和周恩來的逝世相比,朱德的逝世是比較突然的。毛、周兩人都是患了不治之症,有一個身體逐漸衰弱的過程。而朱德在逝世前半個月的6月21日,還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外賓。然而就在這次會見中,朱德受涼感冒,引發肺炎,突然去世。

  盡管朱德自從建國以後就一直坐冷板凳,但他在黨內和軍內的威信,依然相當高。朱德的身體一直不錯,到1976年的時候,雖說朱德已經90歲高齡,但他並沒有什麽大病。沒有意外的話,朱德活到毛澤東死後,應該是問題不大的。可是偏偏就出了意外。

  1976年5月以後,中央決定毛澤東不再會見外賓,由全國人大委員長朱德代替毛澤東會見來訪的外國領導人,這樣朱德不像以前那麽輕鬆了。盡管會見外國領導人隻是禮儀上的事情,但這對於90歲高齡的老人來說,也是一件“重體力勞動”。

  1976年6月21日,朱德按時來到人民大會堂,準備會見澳大利亞總理馬爾科姆。可是會見時間到了,外賓還沒到。在這種情況下,朱德也不便離開,隻好在休息室裏等候。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次會見的時間推遲了1小時,但事先沒有人通知朱德,這就讓朱德在放有冷氣的休息室裏等了1小時。

  這樣的事情,應該說是外交部工作人員的嚴重失誤。因為國家領導人的活動日程安排十分緊張,時間都是按分計算的,讓領導人白白等一個小時,打亂了領導人的日程安排,會造成很大的損失,這是一件嚴重的錯誤。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毛澤東或周恩來身上,外交部的有關領導是要受到嚴肅的處分。因此有關人員也十分重視,不敢在毛澤東或周恩來這些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身上,發生這種低級錯誤。

  對於朱德這樣坐冷板凳的人,外交部的人就不那麽重視了。也許他們認為朱德是閑人,讓他等一等也沒關係。另外朱德的脾氣也好,不至於為此事生氣罵人,所以外交部的人也不怕朱德,更不重視了。當然人們也沒想到,讓朱德等這1小時,居然要了他的命。

  (2)

  朱德在冷氣房間裏坐了1小時,當時就感冒了,回到家就開始咳嗽,並有低燒。當時醫生診斷認為隻是患了感冒,開了一些藥,也沒有特別在意。可是朱德的感冒一直不愈,4天後的6月25日,朱德又出現腹瀉,這時醫生才趕緊讓朱德住院治療。

  住院後,朱德的病情加重,多種病症並發,高燒一直不退。7月5日,朱德的病情急劇惡化,李先念、鄧穎超等人去醫院看望。7月6日下午,朱德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同日,新華社播發了朱德去世的訃告,組成以毛澤東、華國鋒等人為首的朱德治喪委員會。

  當時中央確定的朱德治喪規格是:“略高於董老(董必武)。宣傳規格除報道統一安排的治喪活動以外,不組織報道各地及群眾的悼念活動。在治喪期間,除了7月11日追悼會這一天,全國停止娛樂活動外,其他日期電台電視台的文藝節目減少,而不是停止。”主管宣傳的姚文元還特別強調:“不要像總理逝世時,文藝節目停止。”總體來說,朱德的治喪規格要低於周恩來。

  7月8日朱德遺體火化,送八寶山革命公墓安放。7月9日,在北京為朱德舉行吊唁儀式,毛澤東送了花圈。7月11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朱德追悼大會,5000人參加。

  按照朱德治喪的規格,廣播電台和電視台都沒有實況轉播追悼會。朱德追悼會由王洪文主持,華國鋒致悼詞。

  朱德的悼詞說:在毛主席的領導下,朱德同誌對建設和發展戰無不勝的人民軍隊,對建設和壯大革命根據地,對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反動統治,奪取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對建設我國的革命政權,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發展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為黨為人民建立了不朽的功績。

  我們要學習朱德同誌不斷革命的精神,學習他一貫忠於黨,忠於人民,努力學習馬列著作、毛主席著作,堅決貫徹執行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學習他堅定勇敢地對敵鬥爭的革命精神,學習他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崇高品質,學習他無產階級的優良作風。

  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在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領導下,深入開展批判鄧小平的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偉大鬥爭,鞏固和發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反修防修,為把我國建設成為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為共產主義事業的勝利而奮鬥。

  (3)

  朱德的去世,固然是偶然因素觸發的,但其中也有必然因素。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來看,朱德在周恩來去世、毛澤東病重後,露麵過於頻繁,過於活躍了一些。朱德不顧90歲高齡過多拋頭露麵,這必然容易導致疲勞,容易引發感冒,這些對於90歲高齡的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如果朱德把“活過”毛澤東視為第一目標,推掉一切外事活動等“重體力勞動”,不拋頭露麵在家靜養,他應該可以活到毛澤東之後的。

  如果朱德活到毛澤東之後,他要想“接班”是困難的,畢竟年齡太大。但在毛澤東之後,朱德將是成為說話最有權威,最有份量的人,將對中國政局產生重大影響。哪怕是朱德比毛澤東多活一、兩個月,中國的曆史進程也可能會有所改寫。朱德在毛澤東之前離世,似乎也是某種“天意”。

  朱德去世對江青集團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因為江青集團在文革中多次“整”過朱德,雙方結怨不少,朱德是不太可能支持江青集團的。現在朱德先走了,讓江青集團在毛澤東身後的競爭,少了一個強有力對手。

  1976年7月以後,在毛澤東已經無力過問政事的情況下,周恩來、鄧小平集團與江青集團的鬥爭,越來越熾熱起來。鄧小平被打倒後,葉劍英成為了這個集團的核心人物。在周恩來晚年,葉劍英與周恩來的關係最為密切。據周恩來的保健醫生張佐良回憶說:

  周恩來住在三零五醫院期間,葉劍英幾乎每天親自打電話了解病情,即使他出差遠在海南島,也不例外。有一次,深夜11點鍾左右,有人喊我接電話,當我拿起話筒,總機接線員告訴我:“是葉帥打來的電話。”

  我知道,葉劍英與周恩來是同齡人,我以感激的心情向他問候:“葉帥,我是張大夫,您好!這麽晚了,您還沒有睡啊?”

  葉帥老人家以濃重的廣東梅縣客家人的鄉音,向我了解總理的病情:“張大夫,我現在在海南島。總理的情況怎麽樣?”

  我們每天都要對葉帥報告周恩來的病情,他每次問得很細致。這次葉帥來電話的當兒,正好周恩來那兒也要找我說事,所以我隻能向葉帥簡要地匯報了幾句,好在他對總理的病情都了解。

  葉帥一聽是周恩來要找我,就說:“好吧,就這樣,你去吧。”便將電話掛斷了。

  我當時想,葉帥遠在海南島,這麽晚了,他老人家還沒有睡覺,心裏總牽腸掛肚地惦著總理的病情。這老一代革命家之間,近半個世紀的友誼,至深至誠,就是不一樣。

  (4)

  1976年中央《1號文件》稱在葉劍英“生病”期間,由陳錫聯主持中央軍委工作。可是陳錫聯有自知之明,對葉劍英很尊重,重大問題都要征求葉劍英的意見,所以實際上仍然是葉劍英在指揮軍隊。據《葉劍英傳》記述:

  當時,毛澤東正處在重病期間,在“四人幫”咄咄逼人的氣勢下,葉劍英和其他許多老幹部對黨和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憂心如焚,他們在思考和醞釀除害救國的良策。

  久經沙場負有盛名的老將軍王震,早在“九一三”事件之後,就常在老同誌之間“串門子”,溝通消息。王震非常尊重和信賴葉劍英,曾多次到他那裏反映“王、張、江、姚”的問題,並提出:“為什麽讓他們這樣猖狂?把他們弄起來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葉劍英不動聲色,做了一個打啞謎的手勢:伸出右手握緊拳頭,豎起大拇指,向上晃了兩晃,然後把大拇指倒過來,往下按一按,不讓王震再往下說了。王震會意,要等待時機。

  葉劍英問王震:首都附近有哪些熟悉的、可以信得過的人,要他同老部下保持密切聯係,還囑咐他多到老同誌那裏走動走動,聽聽他們的意見。

  王震自告奮勇當“聯絡參謀”,悄悄走訪老同誌。對於葉劍英交代的事,他都一一照辦,並把辦理的結果和了解到的情況、意見以及各方麵的動向,隨時匯報。

  王震等人急於動手,而葉劍英則按兵不動,等待時機。事實證明,葉劍英的靜觀不動戰術是正確的,等到毛澤東去世後再開始動手,這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而江青集團則“迫不及待”,蠢蠢欲動起來。此時鄧小平已經成為“死老虎”,他們就把矛頭指向華國鋒,給華國鋒扣一個“黨內機會主義路線的頭子”的大帽子,製造輿論,試圖伺機一舉拿掉華國鋒。

  據粉碎“四人幫”後,七機部(航天工業部)的《揭發材料》寫道:“四人幫”積極插手“七機部”,通過其代理人舒龍山、葉正光、曹光琳篡奪了“七機部”的領導權。

  舒、葉、曹在“四人幫”的指使下,層層揪“走資派”,瘋狂地把矛頭指向華國鋒同誌和中央其他領導同誌。1976年5月3日,王洪文對舒龍山、葉正光說:“要通過這次把運動深入搞透。現在抓的是表麵的,要把幕後策劃者、深的搞出來。主席講資產階級就在共產黨內,比較難的是在黨內,領導層要追下去,千萬不要手軟。該抓就抓,該批就批,該鬥就鬥,趁這個機會打翻身仗。”

   1976年6月23日,王洪文又對舒、葉說:“要抓大官,抓上線。”

  (5)

  舒、葉、曹對“四人幫”的旨意心領神會。舒龍山說:“黨內資產階級在黨內形成一股政治勢力,從廣度上不是一個人,是一批人。從中央到地方,從幕前到幕後”。舒龍山還叫嚷:“在領導權問題上不要避嫌,等了十年了,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等了。”

  曹光琳說:“一天也不能等,要先解決司令部的問題,不然要犯曆史性的錯誤。”

  舒、葉、曹並以莫須有的罪名,對“七機部”的一大批領導幹部肆意打擊陷害。同時,在大搞“突擊入黨”、“突擊提幹”中,把他們的同夥拉入黨內,塞進領導班子。從1976年4月開始,不到半年時間,就把“七機部”領導班子改組了百分之八十,篡奪了領導權。

  1976年7月中央召開全國計劃工作座談會,江青集團又借此向華國鋒發難。據粉碎“四人幫”後,中央公布的“罪證材料”寫道:1976年7月,中央召開全國計劃工作座談會。“四人幫”有計劃、有預謀地利用這次會議進行篡黨奪權的陰謀活動。他們在會議期間策動上海市委常委黃濤、遼寧省委書記楊春甫在會上發難,向華國鋒同誌和其他中央領導同誌猖狂進攻,妄圖打倒華國鋒同誌和其他中央領導同誌,自己上台。

  會後,黃濤還攻擊這次計劃工作座談會是“走資派還在走的會議”,對整理華國鋒同誌重要講話記錄的同誌說:“整理記錄幹什麽,這裏麵有文章。”明目張膽地把矛頭直指敬愛的華國鋒同誌。

  黃濤在交代材料上寫道:“在會議期間,王洪文來京西賓館找我四次。我按照王洪文的旨意,和楊春甫等人串連在一起,追“風源”,把矛頭指向中央領導同誌。”

  黃濤在會議上的反黨講話如下:“當前,廣大幹部和群眾認真學,深入批,同鄧小平對著幹。但是他們擔心,上邊有些人“批歸批,還是照老樣子幹。”有的同誌,同鄧小平那一套貨色,豈止是共鳴,分明是合唱了!”

  楊春甫在會議上的反黨講話如下:“國家機關的領導權,是不是都掌握在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手裏啊?我看不是。為什麽讓鄧小平在周總理的追悼會上念悼詞?我們不能不懷疑,是不是受鄧小平影響的人搞的?”

  江青集團還試圖把“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引入軍隊,揪“軍內資產階級”,趁機在軍隊奪權。據粉碎“四人幫”後,中央公布的“罪證材料”寫道:1976年6月,“四人幫”的黨羽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指使他們的親信,在上海警備區某部某連,不顧幹部戰士的反對,強行布置討論“軍內資產階級”問題。會後,他們炮製了《某連理論討論會情況報告》,上報下發。

  (6)

  1976年8月13日,南京軍區原司令員丁盛和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等竄到這個連隊講話,鼓吹“軍內資產階級”的謬論。下麵是徐景賢、王秀珍、丁盛的講話記錄(節錄)

  徐景賢:“辯論軍隊有沒有階級鬥爭,有沒有資產階級,有沒有走資派,有三種不同的看法。有的領導不同意,說頭腦發熱。我看,他們是考慮問題很深,不是頭腦發熱。”

  丁司令:“就這個問題開展討論。我們有許多單位不敢,還怕。”

  王秀珍:“對資產階級在黨內這個問題,在理論上實踐上搞清楚,是非常重要的。”

  丁司令:“在軍區開會,我講了,鄧小平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階級,是一條路線,要批深批透是要費力氣的。資產階級在哪裏?走資派還在走。這個我們是一樣的適用,為什麽軍隊沒有資產階級?”

  徐景賢:“丁司令講話旗幟鮮明,帶頭講路線鬥爭。我讚成把黨內資產階級的討論更深一步,你們討論‘軍內資產階級’這個問題,具有極大的尖銳性。這個問題是頭腦清醒提出來的,不是頭腦發熱提出來的。”

  江青集團除了大造輿論之外,也沒有忘了武裝力量的重要性。他們不掌握軍隊,但掌握著上海民兵的指揮權,於是他們就試圖依靠上海民兵,建立自己在上海的“軍事基地”。當時他們搞了一個《上海民兵十年規劃設想意見》,該《設想意見》寫道:根據市委領導關於加強以產業工人為主體的民兵建設,全市裝備民兵10個高炮師,185個高機連,3個地炮師,1個火箭團,1個水陸坦克師,36個武裝基幹團,580武裝基幹連,4212個武裝基幹排,1個摩托團,1個通信團,共裝備民兵65萬人。

  據後來王秀珍的交代材料說:“四人幫”抓不到軍隊,就抓“第二武裝”。王洪文多次攻擊軍隊不可靠,路線不端正。軍隊不能領導民兵,民兵的指揮權要掌握在市委手裏。民兵指揮部這個班子要配備好,要把總工會常委多派進去,他叫我們配備人。

  1976年6月,關於毛主席病重的通知已由中共中央通知各省市黨組織負責人。上海的民兵更加抓緊了訓練,隨時準備“造修正主義的反”。王洪文問馬天水:“倉庫裏還有多少武器沒有下發?”

  馬天水告訴他一個數字,他還問馬天水武器在那個倉庫裏放著?馬天水說:“在警備區倉庫。”

  王洪文說:“不要放在軍隊倉庫裏,放在軍隊倉庫裏不放心,要下發到民兵手裏,打起仗來民兵手裏有武器等等。”王洪文還說:準備上山打遊擊。

  (7)

  在毛主席病重期間,馬天水告訴我,王洪文打電話給他,急催發槍。後來,市民兵指揮部寫了發槍的報告給市委,馬天水批的,我也同意的。

  馬天水也在交代材料上寫道:1976年6月27日,上海民兵指揮部送來一份發槍報告,7月3日我就批複同意都發下去,立刻批了‘立即發’三個字。

  為什麽這樣急於發槍?當時正是毛主席病重時期,擔心發生內戰,要趕快加強民兵這支力量。同時這也與8月10日,我和徐、王和丁盛談話有關係,丁盛談話也談了打內戰問題。

  後來審判“四人幫”時,對丁盛的起訴書寫道:被告人丁盛,在林彪反革命集團被粉碎後,積極投靠江青反革命集團。1976年毛主席病重期間,江青反革命集團加快了陰謀奪權的步伐。1976年8月8日晚,江青反革命集團重要成員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到上海延安飯店看丁盛時,進行了密談。

  他們談了在毛主席逝世後可能“打內戰”,分析了上海附近駐軍領導的政治態度和兵力部署。丁盛對馬、徐、王說:“我最不放心的是六十軍,這個軍我指揮不動。這個軍的幾個師,就擺在無錫、蘇州到上海這一線,我很擔心。有什麽事件,對上海是個大威脅。”

  丁盛並提醒馬、徐、王說:“你們要有所準備”。丁盛還表示:“我是準備殺頭的”。

  隨後馬天水即給上海民兵突擊發了各種槍支7萬餘件,炮3百門,子彈、炮彈1千多萬發。

  然而丁盛對此判決不服。在1985年,丁盛寫了一份《申訴書》:我本著尊重客觀事實、相信黨的實事求是政策的態度,再一次將我的問題以及目前處境向組織詳談。望組織明察,重新審理,早日澄清我的不白之冤!

  早在1977年3月,華國鋒在未經任何調查與核實的情況下,就在全軍工作會議上給我定了密謀、策動武裝叛亂的基調,以後便照此辦理。1977年3月26日宣布我停職審查,未經任何法律手續,將我先後關押兩次,長達兩年之久。六年內除專案組具體辦事人員外,沒有任何人找我談話,沒有任何人找我核實材料。

  1982年6月,我向總政檢察院、法院三名幹部反複詳談了8月8日和9月3日的談話內容,並一再聲明:絕對沒說馬、徐、王捏造的口供,也不可能說類似的話。但他們還是強行宣布我觸犯刑法,密謀、策動武裝叛亂罪。

  1982年7月31日,軍區政治部王副主任給我念總政電話通知:“退出現役,每月生活費150元,享受一般幹部待遇。”

  1982年11月由專案組一名幹事口頭通知我:“開除黨籍。”至今我沒見到處理我的正式文件。我幾十年的黨籍、軍齡便告此結束。冤枉!我想不通。

  (8)

  如果毛澤東的接班人是林彪那樣的強人,不會有人覬覦領導人的寶座;可是華國鋒成為毛澤東的接班人,不免引起有些人產生“取而代之”之心。如果毛澤東不在了,對於周恩來、鄧小平集團來說,是獲得解放,對於鄧小平來說,更是東山再起的機會;而對於江青集團來說,則是失去靠山;對於華國鋒來說,也同樣是失去了靠山。

  因此,江青集團和華國鋒都要考慮失去毛澤東這個靠山之後,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從江青集團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們有上、中、下三個策略。上策是爭取在毛澤東離開人世之前,扳倒華國鋒,最後獲得毛澤東的“欽定接班人”,真正上台接班;中策是在毛澤東去世之後,獲得中央委員會的多數支持,取得中央政治局的主導權;下策是武裝“起義”,領導武裝民兵,策動群眾造反派,用武力奪權政權。不管是哪個策略,江青集團都沒有準備退卻,沒有準備投降,他們準備戰鬥到底。

  後來審判“四人幫”時,姚文元講了他當時的心態。姚文元對審訊員交代說:今天交待我政治生命的最後一天,我的思想狀況。先從1976年7月下旬說起。新華社轉給我一封河南分社記者寫給我的“親啟信”,並要求我把此信轉給毛主席。這封信對我的思想有很大的影響。

  審訊員:信裏寫的是什麽內容?

  姚文元:這位記者寫信反映河南省委組織部一位負責人,1976年初在北京養病期間,紀登奎的兒子去看他時講的一番話。這封信寫得很露骨,給我印象比較強烈的有:

  一、用很壞的語言攻擊毛主席的病,意思是說毛主席活不了幾天了;

  二、攻擊華國鋒總理沒有能力,說他現在雖然擔任了總理,但在工作上一邊向李先念問問,一邊向張春橋問問,這樣把兩邊的意見湊起來做工作,還特別攻擊他在外事工作上沒有經驗;

  三、還有許多吹捧紀登奎的話,說他父親如何有能力,現在不高興多管事,不高興出主意了;

  四、他還說現在政治局是新派、老派之爭,說:那些老派現在不開口,是因毛主席還活著。隻要毛主席一死,他們是要大幹的。他們已經秘密串聯,做了準備,到時候立即宣布張春橋為叛徒,實行全國軍管,接下去就是血雨腥風之類的話;

  他還說老派、新派無論誰上台都要流血;上海是新派的地方,死多少人呀!老派上台也要流血,但比較起來還是老派上台好一些。

  紀登奎的兒子還對這個組織部長說:要他回去給省委打個招呼,對將來的事情要做好準備。

  這位記者還反映河南省委在聽到這個組織部長傳達後的情況,如劉建勳(河南省委第一書記)等人的態度。總之,給我的印象是寫信人了解到很多的秘密。

  當時毛主席已經病重,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和華國鋒主席已搬進中南海。我看了這封信百感交集,一方麵我不大相信,因為信中有些情況不確實,比如信中說毛主席患了喉頭癌,就不對。另方麵,又覺得是不是有某種根據。

  (9)

  這裏根據文化大革命的經驗,就是有些小道消息常常加雜些內部的情況。

  我覺得不管怎麽樣,毛主席逝世後,我的確有垮台的可能。

  這封信收到後,我思忖再三覺得不能轉給毛主席,因毛主席已經病重了。我又不願轉給毛遠新,也沒有送給華國鋒主席,因為信裏有些話是說他的。我更沒有想到送給江青、張春橋、王洪文。這封信就一直壓下來了,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裏。

  當時,正是毛主席病危的時候,華主席、張春橋找我談話,要我和紀登奎負責準備文件,以我為主。我接受了這個任務,和紀登奎一起找了辦公廳的周啟才、李鑫等幾個人。在中南海準備文件,包括《告人民書》等一整套計劃,搞好後封存在那裏。

  毛主席逝世那一天早晨,在中南海,我找了幾個宣傳單位負責人布置毛主席逝世後的宣傳工作。

  審訊員:你都找了哪些人?

  姚文元:有新華社的朱穆之、《人民日報》的魯瑛、《光明日報》的莫艾、《紅旗》雜誌的許健生、中央電台的鄧崗。談完話後,我又單獨把魯瑛留下來,我對他說:“這幾天要是你們到處找我,突然找不到我這個人了,你要繼續做好報紙出版工作。現在階級鬥爭形勢還是很複雜的,要提高警惕,到底怎樣,還要看一看。”

  我想利用這種暗示的形式,告訴他我可能“出事”,但又不便講明,也不能把那封信的內容告訴他,我當時看他的樣子好像並不懂。不管我這話對他產生什麽影響,我都要負責。

  審訊員:僅僅是紀登奎的兒子談話內容的一封信,就使你那麽震驚嗎?還有什麽其他原因?

  姚文元:沒有這封信,我也會感到自己會被批判的。過去毛主席一直是保護我的。但沒有這封信,我是不會對魯瑛講那番話的。

  姚文元在1976年9月13日的日記中寫道:上午同國鋒、洪文守靈;接待朝(鮮)、阿(阿爾巴尼亞)、羅(羅馬尼亞)等國使節,許多外賓在主席遺體前失聲痛哭,表現了各國人民對毛主席的深厚感情。不知為什麽,江青沒有參加會見。後來她提出政治局開會,在會上,因為遺體問題和華國鋒吵起來。她的言詞很激烈,大家都不滿意,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主席不在了,有些人已開始疏遠她。我不能這樣做,要努力幫助她,支持她,要對得起主席。

  晚上,同英(姚文元之妻金英)長談,重點是國內形勢和黨內鬥爭。她的政治嗅覺很敏銳,和我有同樣的預感。主席逝世,一些人可能會趁機鬧事,要提高警惕,要有所準備。我和英最擔心的是孩子,他們尚小,不諳世事,能經受得住殘酷鬥爭的考驗嗎?

  孩子,又是孩子,我近來為什麽老想到孩子?為什麽變得這樣多愁善感,這是意誌消沉和怯弱的表現。我要振作起來,要充滿信心。為了孩子,也要勇敢地投入戰鬥。

  記住馬克思的一句名言:“我喜歡的生活——戰鬥!”

  (10)

  姚文元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會垮台,但他還是決定“要勇敢地投入戰鬥”、“要對得起主席”,這應該也是“四人幫”其他成員的心態。“四人幫”在毛澤東身後,想到的首先不是生存,而是戰鬥。然而華國鋒卻沒有這種“勇敢地戰鬥”和“對得起主席”的心態,江青集團說他是“機會主義者”,似乎並沒有說錯。華國鋒首先想到的是生存,這是機會主義者的特征。不管東風還是西風,哪邊風大就往哪邊靠。

  華國鋒也很清楚,毛澤東走後,他失去了靠山,他要堅持毛澤東的路線,日子肯定不好過。所以華國鋒就想找有利於自己生存的出路,他看到周、鄧集團的勢力比江青集團大,於是就往周、鄧集團那一邊靠。在1976年5月以前,華國鋒批鄧的態度還是比較堅決的,可是等到1976年6月毛澤東的身體垮了之後,華國鋒就不在關注批鄧等政治問題了,而是轉向抓經濟,不得罪人。在江青集團看來,華國鋒此舉,是對毛澤東的背叛,這也是江青集團要攻擊華國鋒的重要原因。

  張鐵生在毛澤東逝世後,公開批評華國鋒說:華現在是第一號人物了,已經是很顯赫了,但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麽?他在計委會上的講話,與洪文的講話就不一樣,不能說絕然不同,但起碼是有差距。華的講話對右的人是一個鼓舞,他可是國家的一把手了。

  我真擔心,這樣一個思想路線是右的、滿腦子舊的東西、大搞唯生產力論的人,是不是在政治局也有一些支持擁護者。

  從後來的曆史發展來看,江青集團和華國鋒都沒有遵循毛澤東的初衷。毛澤東希望江青集團作為“火種”生存下去,而江青集團卻選擇了“戰鬥”而不是“生存”;毛澤東希望華國鋒忠於他,毛澤東認為華國鋒這個人是忠誠可靠的,不至於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毛澤東給華國鋒的底線是保持中立,至少不能靠到周、鄧集團那邊去。如果華國鋒靠到周、鄧集團那邊去,毛澤東提拔華國鋒的舉措,就完全失去意義了。但最後華國鋒還是靠到周、鄧集團那邊去了,而且是主動靠過去的。

  據李先念的兒子李小林回憶說:程振聲(李先念的秘書)說,1976年9月11日,毛澤東去世兩天後,華國鋒以去北京醫院看病為名,來到西黃城根9號的我家,父親對華國鋒的到來頗感意外。

  兩人關上門後,華國鋒說:“同‘四人幫’的鬥爭是不可避免的,請你代表我去見葉帥,問一問葉帥的意見,並請葉帥考慮采取什麽方式、什麽時間解決合適。”

  父親意外之餘,完全支持和讚成華國鋒的意見。值得一提的是,那時負責中央軍委工作的是陳錫聯,而父親與陳錫聯私交甚好。毛澤東去世後,父親與陳錫聯一起守靈。

  (11)

  有一次,父親去洗手間,陳錫聯隨後也跟隨其後。在洗手間裏,陳錫聯對他說:“那幾個人可能要動手,要當心。”父親急忙擺手不讓他說下去。

  與華國鋒交談、明確了他的態度後,隔了兩天,父親對工作人員說:“心情不好,要去香山植物園散心。”

  車子快到植物園時,他突然對司機和警衛說:“去西山葉帥處。”到了門口才叫警衛人員打電話,通知葉帥。據葉劍英身邊的工作人員王守江和馬錫金回憶,當葉劍英得知父親突然來訪的消息時,起初還猶豫著是否見麵,後來還是答應了。若幹年後,父親將兩人當時的密會場麵做了還原:

  兩人坐定後,葉劍英問父親:“你是來公事奉命,還是老交情看望?”

  父親回答:“都有。”

  這時葉劍英打開收音機,以防有人竊聽。葉帥耳背,又加上收音機幹擾,父親說的話他聽不清楚。兩人商議用筆寫,然後燒掉。

  李先念寫:“這場鬥爭是不可避免的。”

  葉劍英寫:“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李先念寫:“請你考慮時機和方式。”

  葉劍英點頭表示同意,隨後葉帥寫了陳錫聯的名字,打了一個問號。

  李先念寫:“完全可靠,請放心。”並簡要介紹陳錫聯兩次同他談話的情況。

  兩人連寫帶談不到30分鍾。告別前,他們還特別小心地燒掉了紙條。

  據李先念秘書程振聲說,是華國鋒主動找李先念,繼而托李先念給葉劍英傳話,提出解決江青集團的問題。這也就是說,並不是周、鄧集團把華國鋒拉過去的,而是華國鋒主動投靠過去的。從機會主義的角度來看,華國鋒此舉是高明的。因為從當時的局勢來看,即使是華國鋒不提出粉碎“四人幫”,周、鄧集團也會采用某種方式粉碎掉他們。如果是後者,華國鋒也說不定會被一起粉碎掉。華國鋒主動提出粉碎“四人幫”,也就避免了自己被粉碎的危險。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逝世。這對於中央高層來說,一點兒懸念也沒有,當天就公布了毛澤東逝世的消息,宣布早已準備好的《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

  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中央軍委,極其悲痛地向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宣告:我黨我軍我國各族人民敬愛的偉大領袖、國際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被壓迫人民的偉大導師、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名譽主席毛澤東同誌,在患病後經過多方精心治療,終因病情惡化,醫治無效,於1976年9月9日0時10分在北京逝世。

  (12)

  毛澤東主席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和英明領袖。毛主席領導我們黨戰勝了陳獨秀、瞿秋白、李立三、羅章龍、王明、張國燾、高崗饒漱石、彭德懷的機會主義路線,在文化大革命中,又戰勝了劉少奇、林彪、鄧小平的反革命的修正主義路線,使我們黨在階級鬥爭和兩條路線鬥爭中不斷發展壯大。

  在毛主席的領導下,中國共產黨經過曲折的道路,發展成為今天領導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政黨。中國人民的一切勝利,都是在毛主席領導下取得的,都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毛澤東思想的光輝,將永遠照耀著中國人民前進的道路。

  毛澤東主席的逝世,對我黨我軍和我國各族人民,對國際無產階級和各國革命人民,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

  我們一定要繼承毛主席的遺誌,堅持以階級鬥爭為綱,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用社會主義戰勝資本主義,為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爭取對人類作出較大的貢獻,為最終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

  戰無不勝的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萬歲!

  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中國共產黨萬歲!

  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永垂不朽!

  同日,華國鋒、王洪文、葉劍英、張春橋等375人組成毛澤東治喪委員會。9月9日至18日,全國各地下半旗誌哀,並停止一切娛樂活動。9月11日至17日,人民大會堂舉行毛澤東的吊唁儀式,中央領導人為毛澤東守靈。9月18日下午,百萬人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以最隆重的儀式舉行“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華國鋒在大會上致悼詞。

  華國鋒在悼詞中說:幾天來,全黨全軍和全國各族人民,都為毛澤東主席逝世感到無限的悲痛。偉大領袖毛主席畢生的事業,是同廣大人民群眾血肉相聯的。長期受壓迫受剝削的中國人民,是在毛主席的領導下翻身作了主人。災難深重的中華民族,是在毛主席的領導下站立起來了。中國人民衷心地愛戴毛主席,信賴毛主席,崇敬毛主席。中國人民的一切勝利,都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毛澤東思想的光輝,將永遠照耀著中國人民前進的道路。

  ……

  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一定要積極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化悲痛為力量,繼承毛主席的遺誌,‘要搞馬克思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在黨中央的領導下,將毛主席開創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進行到底。

  華國鋒在悼詞中特別提到毛澤東的指示“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這是很不尋常的,預示著一場大的政治風波即將來臨。

  (13)

  毛澤東去世時,掌管國家最高權力的中央政治局構成如下:

  一、黨中央副主席

  1973年8月十屆一中全會選出黨中央副主席5人:周恩來、王洪文、康生、葉劍英、李德生;1975年1月十屆二中全會上,李德生副主席辭職,增補鄧小平為副主席;1975年12月康生去世,1976年1月周恩來去世。1976年4月增補華國鋒為第一副主席,但還沒有經過中央全會的承認。1976年4月同時撤銷鄧小平的一切職務,包括中央副主席。

  因此,在毛澤東去世時,黨中央副主席為3人,排名次序為:華國鋒、王洪文、葉劍英。

  二、中央政治局常委

  1973年8月十屆一中全會選出中央政治局常委9人:毛澤東、王洪文、葉劍英、朱德、李德生、張春橋、周恩來、康生、董必武。1975年1月十屆二中全會上,李德生辭職,增補鄧小平為政治局常委。在毛澤東逝世前,朱德、周恩來、康生、董必武去世。1976年4月增補華國鋒為常委,鄧小平撤職。

  因此,在毛澤東去世時,政治局常委為4人,排名次序為:華國鋒、王洪文、葉劍英、張春橋。

  三、中央政治局委員

  1973年8月十屆一中全會選出中央政治局委員21人:毛澤東、王洪文、韋國清、葉劍英、劉伯承、江青、朱德、許世友、華國鋒、紀登奎、吳德、汪東興、陳永貴、陳錫聯、李先念、李德生、張春橋、周恩來、姚文元、康生、董必武。

  毛澤東去世時,政治局委員有16人(姓氏筆畫排列):王洪文、韋國清、葉劍英、劉伯承、江青、許世友、華國鋒、紀登奎、吳德、汪東興、陳永貴、陳錫聯、李先念、李德生、張春橋、姚文元。

  四、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沒有表決權)

  毛澤東去世時,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為4人:吳桂賢、蘇振華、倪誌福、賽福鼎。

  在毛澤東時代的中央政治局,除了周、鄧集團和江青集團這兩大勢力之外,還有一些像華國鋒那樣,既不屬於周、鄧集團,也不屬於江青集團的“單幹戶”。這些“單幹戶”和華國鋒一樣,後台都是毛澤東,一旦毛澤東去世,他們失去後台,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這些“單幹”的高官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們明白不管是周、鄧集團上台,還是江青集團上台,他們都要被趕出中央高層。他們唯一可以保住自己地位的途徑,就是力挺跟他們一樣的“單幹戶”華國鋒,力扶華國鋒主政。

  同樣,華國鋒也需要這些“單幹戶”的支持,他才能上台執政。雙方在利益一致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抱成了一團。為了敘述方便,這裏把這些人稱之為“華國鋒集團”。但要注意,這些人雖然匯集在華國鋒麾下,但各自仍然保持強烈的“單幹”性格,不像周、鄧集團和江青集團那麽團結緊密。

  (14)

  政治局委員16人和候補委員為4人共20人中,屬於江青集團的4人:王洪文、江青、張春橋、姚文元;另外候補委員吳桂賢傾向於江青集團,可以算為5人;屬於周、鄧集團的6人:葉劍英、劉伯承、李先念、李德生、倪誌福、賽福鼎;另外韋國清、許世友傾向於周、鄧集團,可以算為8人。

  剩下的6個“單幹戶”:華國鋒、汪東興、陳錫聯、吳德、紀登奎、陳永貴,自然匯聚到華國鋒的麾下,形成一個鬆散的組織。另外還有一個蘇振華,本來是鄧小平在第二野戰軍時代的老部下,在1966年文革前,任海軍副司令員。文革爆發後,蘇振華被作為“鄧小平安在海軍的定時炸彈”而打倒。1971年林彪事件後,海軍政委李作鵬倒台,蘇振華複出接任海軍政委,成為海軍第一把手。

  前麵提到,毛澤東1976年4月討論撤銷鄧小平一切職務的政治局會議,特別不讓蘇振華參加,大概是擔心他這個鄧小平的老部下,會跳起來反對。其實毛澤東的擔心是多餘的,鄧小平被打倒後,蘇振華很快與鄧小平“劃清界限”,轉投到華國鋒的麾下。因此不少人可惜蘇振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站錯隊”了。

  在粉碎“四人幫”問題上,周、鄧集團並不積極,最積極的是以華國鋒為首的華國鋒集團的人。參與抓捕“四人幫”的北京衛戍區司令吳忠回憶說:我看抓‘四人幫’問題上,華國鋒恐怕是主導作用,沒有他的積極性,不是他的積極主動起推動作用,事情不會那樣利索的。華國鋒當時主持中央工作,是第一副主席,主席生前安排的;政府方麵他是總理,主持國務院工作;軍隊方麵是陳錫聯主持軍委工作,這樣,華國鋒、陳錫聯一起聯手,就是黨軍政一把手。

  粉碎“四人幫”,除了華國鋒外,最為積極的是汪東興、陳錫聯、吳德、蘇振華這四個人。紀登奎和陳永貴不掌握軍隊,不能起什麽作用,所以事先沒有讓他們知道。原北京市市長吳德比較詳細地回憶了粉碎“四人幫”的過程:

  1976年8月26日,即毛主席逝世前的十幾天,毛主席的病情危重,江青卻到新華印刷廠、清華大學、北京大學活動,自稱代表毛主席、黨中央,看望住在地震棚的群眾。遲群要求新華社、《北京日報》派記者采訪並發表消息。《北京日報》記者寫出的報道報送姚文元後,姚文元即要求北京市委批發《北京日報》發表。

  《北京日報》排出大樣送給我審批,報道是發排在頭版頭條的位置,通欄的標題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江青同誌代表毛主席黨中央看望首都人民》。我認為不經中央批準,由《北京日報》發表這樣的消息,是違反組織原則的。

  (15)

  我當即請示華國鋒同誌,並向他提出了我的意見。我還提出如果不發表這一消息,要有個理由答複姚文元。華國鋒想了一下說:“先扣在你那裏,如果有人問,你就說送給我了。”這篇報道沒有發表。

  9月8日深夜,毛主席處於彌留狀態時,政治局委員分組去向他告別。我和葉帥、先念同誌是一組,毛主席當時還有意識,我們報上自己的姓名時他還知道。我記得當時毛主席的手還在動,好像要找眼鏡或什麽東西。向毛主席告別後,我們剛退身到門口,毛主席又讓葉帥回去一下,我和先念同誌也沒有再往外走,就站在門口了。我看見葉帥到毛主席身邊和毛主席握手,毛主席好像要說什麽話,但已經說不出來。葉帥停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這個夜晚,我們誰也沒有離開,我記得我們都在毛主席住的房子的走廊裏看心電圖監示器,一直看到監示器上的圖形沒有任何變化、任何跳動為止。我們在極大的悲痛中意識到毛主席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9月9日當天,中央政治局在毛主席住所(中南海遊泳池)召開緊急會議,討論治喪問題。江青在會上大哭大鬧,說毛主席是被鄧小平氣死的,要求政治局立即作出開除鄧小平黨籍的決定。華國鋒沒有理會江青的無理要求。江青鬧得太厲害,會議沒法討論問題了。後來,與會的大多數政治局委員,包括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都認為治喪問題是當務之急。這樣,會議才沒有討論江青提出的問題。

  毛主席逝世以後,江青每天都到毛主席的住地,同毛主席的秘書張玉鳳糾纏,要張玉鳳將毛主席保存的文件、檔案交給她。在她的多次糾纏下,有兩件毛主席的談話記錄被她拿走了。汪東興同誌知道後,要回了被江青拿走的談話記錄稿,頂住了江青的胡纏。

  當時,華國鋒同誌與我們談起過這個問題,我們一致認為江青的目的是在控製毛主席的檔案,以便從中尋找隻言片語,斷章取義,加以篡改,繼續陷害軍隊和地方的一些負責幹部,為他們篡黨奪權掃除障礙。可能是9月21日,華國鋒同誌決定將毛主席的文件、檔案封存。江青對此極為不滿,麵對麵地或在電話中長時間地同華國鋒同誌大吵大鬧。

  政治局會議上,華國鋒通報了毛遠新回遼寧工作的事,“四人幫”一致反對。張春橋首先提出毛遠新應留在中央,為即將召開的三中全會做準備。江青、王洪文、姚文元都支持張春橋的意見。江青還提了一條理由,說毛主席的文件、書信,別人整理不了,處理毛主席家裏的事情也離不開毛遠新。江青還是想要控製毛主席的文件和檔案。

  (16)

  華國鋒同誌說:“毛遠新同誌還是回遼寧,將來中央開會,如果需要他參加工作,到時還可以再來。”除“四人幫”外,與會的政治局委員一致讚成華國鋒的意見。我們覺得“四人幫”顯然是有陰謀的。會上,江青糾纏不休,說什麽把毛遠新留下來是屬於毛主席家裏的事情。對毛遠新的去留問題,江青與華國鋒不斷爭論。江青甚至說,她要與華國鋒同誌談些“家務事”,別人不願意聽的可以不聽。

  那時,我們不願意聽她的無理糾纏,感到極度厭煩,就陸續離開了,記得汪東興留下了。江青一直扯,扯她的所謂“家務事”,馬拉鬆的會開到第二天早晨5點。華國鋒捺著性子,隻是耐心地聽。最後,華國鋒問江青:“講完了沒有?”

  江青說:“講完了。”

  華國鋒立刻宣布說:“散會!毛遠新還是要回遼寧。”江青的無理糾纏失效。

  當時中辦的秘書是米士奇,9月10日,王洪文背著中央政治局和華國鋒同誌,以中辦名義通知各省、市、自治區黨委:在毛主席吊唁期間各省市發生的重大問題,要及時報告,各省市自治區的報告和請示,要直接找米士奇。

  9月11日和12日兩天,米士奇分別給一些省、市打了電話。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接到電話後,認為這樣做不符合組織原則,懷疑有問題,張平化立即打電話將此事報告了華國鋒。華國鋒根本不知道這個事情,他向一些省、市查詢後,得知都接到了同樣的電話。這就表明“四人幫”已在采取措施,架空、控製華國鋒同誌,企圖直接指揮全國各地,進而奪取中央最高權力。

  9月11日,華國鋒借口身體不好,要到醫院去檢查。“四人幫”當時對華國鋒的行動是很注意的,是緊緊盯住的。華國鋒離開治喪的地方給李先念同誌打了電話,說:“我到你那裏,隻談五分鍾。”

  李先念說:“你來吧,談多長時間都可以。”

  那時,李先念在家裏養病。華國鋒到李先念家,他一進門就很緊張地說:“我可能已被跟蹤,不能多停留,說幾句話就走。現在‘四人幫’問題已到了不解決不行的時候了。如果不抓緊解決,就要亡黨、亡國、亡頭。請你速找葉帥商量此事。”華國鋒說完後即匆匆離去。

  李先念受華國鋒委托後親自給葉帥打電話說要去看他,葉劍英在電話中問:“公事、私事?”

  李先念說:“公私都有,無事不登三寶殿。”

  葉劍英說:“那你就來吧。”

  9月13日,李先念到葉帥處轉達華國鋒的委托。為了避免被“四人幫”發現,李先念同誌也采取了跟華國鋒相似的辦法,他先到香山植物園遊覽,發現沒有異常情況後才去見葉帥。

  (17)

  華國鋒同誌告訴我,當時葉劍英同誌非常謹慎,他沒有與李先念同誌商量如何解決“四人幫”的問題。華國鋒同誌還對我說過,他還在9月11日找了汪東興同誌商量此事,汪東興的態度很明確,表示了堅決支持華國鋒解決“四人幫”問題的意見。

  “四人幫”被篡黨奪權野心所驅使,又有計劃、有預謀地編造了一個“按既定方針辦”的所謂毛主席的臨終囑咐,利用被他們控製的宣傳機構,將其寫入9月16日的《人民日報》、《紅旗》雜誌、《解放軍報》社論中,廣為宣傳,將鬥爭矛頭直接指向華國鋒和政治局其他反對他們的同誌。毛主席逝世後,“四人幫”篡改了毛主席的指示,並將篡改後的指示稱之為“臨終囑咐”,其意在否定華國鋒的繼承者地位,標明他們才是毛主席臨終時指定的接班人,他們才是忠於毛主席的繼承者。

  9月26日晚上,華國鋒約李先念和我談話,交換對解決“四人幫”問題的意見。華國鋒說:“現在看來,我們同“四人幫”的鬥爭,已經不可避免,這場鬥爭關係到黨和國家的命運。如果“四人幫”篡黨奪權的陰謀得逞,就會斷送我們黨領導人民創建的社會主義事業,不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我們就是黨和人民的罪人。”

  我也察覺到“四人幫”近來的一些活動不正常,表示支持華國鋒同誌的意見和所下的決心,並說:“解決的辦法無非兩種:一是抓起來,二是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用投票的辦法解除他們擔任的職務。”

  我偏重主張用開會的辦法來解決,說:“我們會有多數同誌的支持,反正他們最多隻有四張半的票。在政治局投票,我們是絕對多數。過去他們假借毛主席壓我們,現在他們沒有這個條件了。”這個半票是指跟著“四人幫”跑的吳桂賢,吳桂賢當時是政治局候補委員,沒有表決權。

  李先念插話說:“你知道赫魯曉夫是怎麽上台的嗎?”

  我說:“當然知道。赫魯曉夫在蘇共中央主席團是少數,莫洛托夫、馬林科夫是多數。赫魯曉夫借助朱可夫的支持,用軍用飛機把中央委員從各地接來開中央全會,在中央全會上,赫魯曉夫的人占了多數,莫洛托夫、馬林科夫遭到失敗,被打成反黨集團。”

  隨後,華國鋒、李先念和我分析和估計了當時黨中央委員會成員的情況。我們認識到:在政治局開會投票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我們有把握;但在中央委員會投票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我們沒有把握。

  “十大”選舉中央委員時,“四人幫”利用他們手中的權力,把許多屬於他們幫派的人和造反派的頭頭塞進了中央委員會。如果召開中央委員會,在會上投票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是要冒風險的,采取隔離審查的辦法才是上策。

  (18)

  我們還討論了解決“四人幫”的時間問題。毛主席逝世不久,江青又是毛主席的夫人,要考慮到他們利用散布“毛主席屍骨未寒”來造輿論,但是也要認清“四人幫”的活動在加劇,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麽動作。我和李先念都同意華國鋒提出的“早比晚好,愈早愈好”的解決“四人幫”的提議。

  我們一直討論到第二天早晨5點,認識一致了。粉碎“四人幫”後,華國鋒和李先念都對我說過,通過這次商量後,華國鋒下了把“四人幫”抓起來進行隔離審查的最後決心。

  9月29日,中央政治局開會討論國慶活動。由於毛主席剛逝世等原因,政治局決定:不舉行遊行、聯歡等慶祝活動,隻是召集一些工農兵的代表在天安門城樓上開會;政治局的同誌可分頭到工廠、農村去看望工人、農民。這次的政治局會議開得時間不長。

  9月30日在天安門城樓上召開的會議由我主持,會議的氣氛從一開始就顯得很緊張。華國鋒、葉劍英、王洪文等進來時臉都拉得很長,其他參加會議的中央領導人,包括張春橋、江青、姚文元都是這樣。

  會議先由工農兵代表發言,他們主要是講了繼承毛主席的遺誌,把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進行到底。工農兵代表發言後,我說請中央領導同誌發言。這時,其他的人還沒有講話,華國鋒就急著站起來發言,並且講得很短。我意會到華國鋒這樣做是要快點結束會議。華國鋒一講完,我就起來宣布散會,避免在這樣的會議上發生什麽問題。從當時會場上的形勢看,“四人幫”是準備了要發言的。

  會議散後,我們到國務院小禮堂看了一場電影。看過電影後,華國鋒、李先念和我在小禮堂旁邊的小會議室又商談了解決“四人幫”的時間和可能發生的問題。李先念同誌積極參加了解決“四人幫”問題的前期工作,但對“四人幫”何時采取行動,他是不知道的。據我所知,紀登奎不知道解決“四人幫”問題的情況。

  在粉碎“四人幫”的問題上,汪東興同誌也是出了大力的。華國鋒、葉劍英找汪東興談過幾次,具體研究了解決“四人幫”的辦法。當時成立了兩個小班子,一個準備有關文件,由李鑫負責;另一個負責對“四人幫”實施隔離審查,這個班子的人員是由汪東興親自從中辦和中央警衛團挑選,並個別談話後組織起來的,大概有50多個人,組成了幾個行動小組,一個組負責抓一個人。

  10月2日,華國鋒到我的住處,就解決“四人幫”問題與我進一步商議。華國鋒要我深思:“把‘四人幫’抓起來後,全國黨政軍民會有什麽反應?”華國鋒當時還問我:“四人幫在北京市有什麽爪牙?”

  我說:“有遲群、謝靜宜、金祖敏等人,也該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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