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笠茱
藝校畢業後,因為我已經是了共青團員了,又是開封女師的學生,河南省教育局就直接派我到鄭州幼兒園做園長了。做了兩年,教育局準備培養我,就推薦我去大學深造。因為在藝校學過小提琴,所以我就申請了甘肅師範大學藝術係,我被錄取了。
蘭州在抗日戰爭時期,不僅沒有遭受日本人的侵占,而且還有美國兵把那裏當作大後方安營紮寨。所以在我們家跑到河南深山裏躲避八年戰亂時,蘭州的人們卻在觀看美國電影和美國大兵們棒球比賽呢。那時候中國的很多著名的藝術家都跑到了蘭州,其中有國畫大師張大千,作家蕭軍,老舍,矛盾。還有就是北京師範大學藝術係也疏散到那裏,甘肅師範大學藝術係就北京師範大學落腳的地方。跑到甘肅的教授們有油畫專業有留法歸來的呂斯柏,劉文清,方勻,音樂專業有留法歸來的唐學詠等。
我的大學同學黃昏,高中畢業後,慕名而至。
我進校看到黃昏這個名字時,心裏稍頓。因為那是一九五三年呀,我們正沐浴在氣象萬新的時代裏,我們是新青年。他的名字是不是有一點兒消極?
他是我的同桌,我不記得是誰選誰的,也許是因為個頭吧。我是班裏最高的女生,黃昏則是最高的男生。第一次上課前,我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五官標誌的驚人,他有顴骨,但不突兀。他有鼻梁,高聳且直,還有他的眼睛,長長的,雙眼皮,讓他看上去靦腆地像個女孩。過了幾天,我們開始說話了,我注意到他的牙齒也是潔白的,他的嘴唇棱角分明,有一點上揚。於是我斷定,他是一個高傲的人。
大學第一年過的很快,我是藝術係的學生會主席,經常開會,我同時還是班裏的團小組長。學校的團委要求我們找同學談話,尤其是那些直接從高中上來的大學生,我們要培養他們加入共青團,鼓勵他們做建設新中國的積極分子。
我想到了黃昏。他是一個天資聰穎的人,在我們所學的各門功課中,他都是成績最高的那個,因此他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他的缺點是不喜歡說話,我注意到他常常一個人要麽坐在琴房練習鋼琴,要麽拿本“作曲原理”看。
我找他談了幾次話,主動向他介紹了我的家庭背景和我的履曆。當然主要是講了他申請入團的可能。我發現他對政治進步一無所知,還有和我說話時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我知道他比我小,但我不知道他比我小幾歲。有一次我們同學們一起在食堂吃飯時,我故意說我是調幹上來的,我已經工作了兩年。
寒假過去了,我們已是大二的學生了。我們的專業課程有音樂理論和作曲等,公共必修課有俄語和馬列主義。我的音樂理論學的還算不錯,但是作曲就差點兒,經常在小測試裏拿個三分。還有我學俄語有些困難,常把時態搞錯。但是對馬列主義特別感興趣,尤其是馬克思的資本論的學說。
因為是學習委員,黃昏負責收發同學們的作業。有幾次作業發下來後,我看了,有些蹊蹺,比如作曲吧,我腦子裏並沒有升起過那麽一個旋律,但是在我的作業本裏確實存在的,而且老師還給我一個4分。還有我的俄語作業裏也沒有語法時態的錯誤了。我在想要是老師給我修正,那應該是用紅筆才是嘛。
難道他?我沒有問他,因為我懷疑我的直覺,在我眼裏,黃昏是那麽傲視一切的人,會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