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大戲
公元一千九百七零年夏,在中國風景秀麗的廬山,上演了一出廬山大戲,可謂是精彩絕倫,至今令人回味無窮,津津樂道,可傳千古,可警後世。當時,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廬山大戲,看的什麽戲?看的乃是《黃粱記》。
*第0幕,廬山前戲
在這大戲以前,有一場前戲,戲文可參見《林彪是“文化大革命”中特殊的觀潮派、逍遙派》。
(1966年)直到這個從8月1日到12日召開的全會已經開過了一半時間(8月6日晚),林彪的“接班人”地位已經由毛澤東安排好了,全會公報也已經由毛澤東修改審定了——公報中特地寫進了歌頌林彪的話:“全會認為,林彪同誌號召人民解放軍在全軍展開學習毛澤東同誌著作的群眾運動,為全黨全國樹立了光輝的榜樣。”直到這時,林彪才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毛澤東下令召來。據林彪的生活秘書李文普回憶:是汪東興奉毛澤東之命打電話叫林彪回京,由於天氣熱,汪東興安排林住進有空調設施的人民大會堂浙江廳。林一到人民大會堂,毛就趕來看望,和他單獨談話。會後,林彪取代劉少奇,成為黨中央唯一的副主席。
這個戲文,隻是半折,它叫“報李”,單看這半折戲,不容易看懂。它的前麵還有半折,叫做“投桃”。戲文作者打了一個瞌睡,把前半折給錯過了。為了讓讀者不至於聽戲文聽得得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把前半折補在這裏,戲文由戴煌先生所寫(見《九 一三”時的見聞與感慨》):
1961年在全軍政工會議上,他就說過:“《解放軍報》上要天天有毛主席的語錄,編必要的基本教材,免得指導員難解決問題,不過不要多,而要好。”到1962年,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他更是講:“《解放軍報》經常按照當時的需要,把毛主席的語言摘抄一部分登出來,底下也表示歡迎。”
1964年5月正式出版了第一版《毛主席語錄》後,同年12月29日,林彪明確指示:“《毛主席語錄》在部隊很受歡迎,現在每班一本太少,大家不夠用,要多印一些,一定 要發給每人一本。毛主席著作是最重要的思想武器。毛主席著作選讀本和語錄本,要像武器一樣發給每一位戰士。”至此,全軍達到人手一冊《毛主席語錄》。林彪還要求“大抓毛主席著作的學習,在全軍掀起一個更大、更廣泛地學習毛主席著作的高潮,把毛主席著作當作根本的必修課。”1965年11月,他又提出:“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特別要在‘用’字上狠下功夫,要把毛主席的書當作我們全軍各項工 作的最高指示。”1966年1月,他說毛澤東思想是當代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頂峰,是最高最活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毛主席的話,水平最高, 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1966年9月18日,林彪接見解放軍高等軍事院校政治學院和總政治部宣傳部負責人時,發表了《關於把學習毛主席著作提高 到一個新階段的指示》。在這個指示中,他把毛澤東吹捧為“幾千年才出現”的“天才”。他說“毛主席比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高得多,現在世界上沒有 哪一個人能夠比得上毛主席的水平”。“毛主席這樣的天才,全世界幾百年,中國幾千年才出現一個,毛主席是最偉大的天才。”
上下折加在一起,成就了一幕前戲,戲名為“投桃報李,狼狽為奸”。諸位想想看,沒有上折,會有下折麽?當年的66屆高中生盧叔寧在72年4月的日記中也寫過“投桃”的戲文。可參見中國文聯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劫灰殘編》。錢理群先生在《思想史上的幸存者:盧叔寧和《劫灰殘編》》中對盧叔寧的戲文有過下麵評價。(http://www.difangwenge.org/simple/?t17107.html):
朱學勤有一篇《思想史上的失蹤者》,大意是說1968年前後,在知青中出現過一些獨立的思想者,但他們的思想結晶沒有留下來,他們也沒有堅持思考下去,所以在思想史上失蹤了。文章傷感而富於激情,當時引起了不少讀者的共鳴。比起那些失蹤者來說,我想,盧叔寧可以稱之為幸存者,因為他這些寫於1967年到1976年間的日記和書信,雖然沒有完全保存下來,畢竟留下了其中的精華,並且終於獲得了出版的機會。今後人們研究這個時期的思想史的時候,他的文字有可能進入曆史的視野。
盧叔寧寫的戲文(72年4月)如下:
林以其超群的陰險,以其過人的狡詐,以其出眾的卑劣,以其非凡的手段,一直以副導演和主角的雙重身份操縱著這一幕,並且準備成為這一舞台自始至終的主宰。而且我們看到, 他相當成功也演出了第一幕的前大半場。把台上的人物幾乎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裏。或捧入高雲、或打入地獄、或紮以緊箍、或束之手足、或賞之以高官、或授之以特權 ........., 獨裁者的帝業似唾手可成。
何以突堅墜戈,亡命於異域呢?
其一,從曆史發展規律上講,他的所作所為是背曆史而行的。自古, 宦官為害實非一世, 但隻要是違背人民意願的終不得成。古時尚如此,何況二十世紀的今天了。現在,時代的潮流是:國家要前進,社會要進步,人民要自由,民族要發展。倒退是行不通的。想把中國拉向封建主義,拉向使人民呻吟過幾千年的專製社會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使一時得逞,也會很快為人民所推翻。而林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把中國拉向倒退。而實際上已是如此;人心浮怨、生產停頓、經濟凋蔽、文化教育僵 死......這些都是“左”傾機會主義所造成的直接後果,而且發展下去是不堪設想的。雖然可以用壓製用槍棒使人民馴服不言,但這是不能長久的。槍隻能奪一時之權,維一時之政,要真正地鞏固一個政權,隻有真心擁護的人民是唯一的武器。不僅得人心者得天下是對的,而且得人心者保天下是更重要的。林所行不符合曆史發展為不得人心,何以成其霸業呢?何以能不葬身沙海呢?
以上是從一般的曆史規律上講,扭轉曆史車輪必為車輪所碾。但從具體的環境、條件等因素考證則又可以找出以下幾個原因。那就是:其二,他雖然用捧的辦法妄圖將毛主席偶像化,使他一認不清正、邪、好、壞,二脫離人民。但是卻沒有估計到毛幾十年來的威望、經驗、政治手段和明察的洞見力。蒙蔽在初始在短期內是可以的,在尾巴沒有 完全露出來之前是可能的。但要長期的欺騙下去就不可能了。這樣,他低估了主席,自己貿然從事, 終於被覺察而措手不及。其三,他在排斥異己濫用親信的過程中過多地樹立了人為之敵。更主要的是,由其本性決定,他沒有找到真正的文臣武將。跟隨他的人除了草包就是書呆子。他既沒有一個真正果敢決斷有勇有謀的武將,更沒有一個深謀遠慮的文臣。沒有一個好的參謀、一個好的輔佐者。而完全是一群無才無學卻傲氣淩人的狐群狗黨。這些人非但不能助其成,反加速了他的滅亡,他的失敗當然是必然的了。其四,雖然他在前半場用盡心思。 打了一仗又一仗,而且節節告捷。但最後沉不住了,操之過急,暴露了自己。這也表明了他的野心勃勃和急於篡權的迫切心理。像是一隻餓極了的狼,看到了食物,未來得及看清便貿然一撲。結果除了陷阱外是一無所得。
以上分析之後三點,並不是他個人因素決定的。更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他“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錯誤。而是由他的本性所決定的。因此他不能真正認識作為主席的毛澤東,他自以為將毛掌在自己的手裏。自以為吹捧一番便可以高枕無憂。 他恰恰打錯了算盤,自以為聰明的狐狸往往被它的聰明所誤。這證明主席他並沒有陶醉在頌揚聲中, 沒有被個人迷信所催眠。他在政治鬥爭中一直是比任何人更清醒警覺的。至於他沒有一個好的謀臣, 也是不奇怪的。因為除了那些喪盡天良的乏走狗外,是不會有人死心塌地跟著他走的。稍微清醒的中國人是識得好壞的。所以他找不到一個真正有才能的能深謀遠慮、運籌策劃的人為他效忠。相反,他不得不把每一個有才能、有威望的人打倒,使之成為自己的敵人。第三點則是一切野心家“狗急跳牆”的一貫規律。
林“左傾”機會主義所造成的後果是極其嚴重的。非大的果斷的長期的努力,就不能消除其影響。這次路線鬥爭在我們黨內占有特殊的地位,有其特殊的意義。決不是光將他們打倒消滅就結束這一鬥爭,恰恰相反,這僅僅是開始。因為這一次鬥爭,就他們而言是有理論、有綱領、有權勢、有行動、有基礎的,不是偶然的一時的。其“左傾”路 代是那樣深那樣廣地在我們黨內、在我們社會的每一個領域內占著主導和統治地位。這是很令人深思的。所以他即使死了,這些東西並不會從其所占的統治地位上退出來。我們隻要想一想回顧一下曆史就明白了。
前戲演畢,林彪上廬山,大戲正式開演。一看林彪的裝束,兩個胸章胸前掛,金閃閃,亮堂堂,一個書著“接班人”,一個書著“親密戰友”。請聽唱詞:
我為你勤傍妝台,濃施粉黛,討得你笑顏開。我為你萬歲高呼,語錄猛揮,哄得你心眼醉。我率眾向你叩首,我帶頭向你膜拜。血淚兒染紅了你的萬壽位,黃金兒還不盡我的相思債。可憐我衣裳顛倒把相思害,才盼得一個接班人到手來。眼看著舊戲重唱再輪回,又可把主席寶位載而歸。今日裏狠演猛唱全力追,指望著二世萬世從此隨。眼迷茫似見新娘洞房來,恨不得一把掀了你的紅頭蓋。
廬山大戲,共有八幕。為:心理狀態,林彪設席,老大固辭,眾人挽留,被迫接受,掌聲振天,撒手逍遙,繼續拍馬。
這場戲,早在59年就演過了,70年已經是舊戲重演了,老二從來沒有失過手。這次,對老二來說是熟門熟路,隻要背背台詞,走走場子,眼看著一個國家主席就到手。
*第一幕,心理狀態
帷幕就拉開了。的一幕演的是“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中共九屆二中全會第六號簡報》中說:
錢學森同誌首先建議在憲法上,第二條中增加毛主席是國家主席,林副主席是國家副主席,接著汪東興同誌進一步建議憲法要恢複國家主席一章,
馬福全同誌說:我們河北省廣大群眾在討論憲法時,一致認為隻有偉大領袖毛主席才能領導我們從勝利走向勝利,隻有林副主席,才能百分之百的用毛澤東思想武裝我們貧下中農、工人階級。強烈要求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我代表河北省的工人階級、貧下中農要求憲法上寫上。
(解學恭:九屆二中全會日記)
總理說,大家都希望毛主席做國家主席,林副主席做國家副主席,這是群眾的熱望。
(汪東興發言) 建議在憲法中恢複“國家主席”一章。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這是中央辦公廳機關的願望,是八三四一部隊的願望,也是我個人的願望。
康生講話:林副主席的講話,完全同意,完全擁護。在要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的問題上,所有的意見都是一致的。如果毛主席不當國家主席,那麽請林副主席當國家主席。
康生說明:根據廣大群眾的熱切願望,希望毛主席當國家主席,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
這不,汪也表態了,康也出場了,總理也舉手了。接下來等著的,就是,政治局大員輪番上陣,中央委員個個表態。我拍老大馬屁,大員拍我馬屁。中國是一個馬屁大國。一把手的馬屁不拍,是個傻蛋,二把手的馬屁不拍,是個笨蛋。誰敢不表示一下願望,請問他的腦袋還要不要?誰敢不參加一下“狀態”,請問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這可是坐副望正的當時,千載難逢的良機。有了這麽精彩的“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東風,再不及時出手,那真是傻吧蛋了。當然,最舒服的是“如果毛主席不當國家主席,那麽請林副主席當國家主席。”那真是聽在耳裏,甜在心裏。
*第二幕,老二設席
既然有了“強烈要求”的強勁東風,那就來一個“設國家主席”。這是借風使力,不費吹灰之力。老二設席,其實和項羽設宴差不多的。項羽設宴,靠的是自己兵強馬壯,老二設戲,靠的是馬屁功得來的“強烈要求”。
第一幕戲的關鍵是“強烈要求林副主席當國家副主席”。沒有“強烈要求”,自說自話“我不當副主席”,世界上有這麽傻的傻蛋麽?當年,諸葛亮要打曹操,還要去借東風,如今,東風已經吹到了麵前,豈可不用?諸葛亮的東風是借來的,這老二的東風是唱來的,從58年算起,已經唱了十年有餘了。啟之先生說:“林彪具備了諂諛者的全部素養和本領,從出山到摔死,12年間,他有11年半像李林甫一樣迎合上意,像李蓮英一樣阿諛取容。”
如果這段唱詞中沒有這一個“強烈要求”,這第二幕戲不會演,如果這段唱詞中缺了一個林副主席,這第二幕戲也不會演。老大說的“不要因人設事”,其實是說到了點子上。讀者隻要想想看,如果馬福全同誌說:“我們強烈要求張春橋當國家副主席”,這第二幕戲還會演嗎?你再來個名正言順,打死老二也不會演。不要說張春橋,換了隨便是誰,老二都不可能唱下去。現在林彪是接班人,二把手,設了一個國家主席,說不定就變三把手了。老二就這麽傻,為他人作嫁衣裳?
老二一出場,先是一個亮相,那可不是楊子榮,李玉和所能比擬的了。請看:
(《中共九屆二中全會第六號簡報》)大家熱烈擁護林副主席昨天發表的非常重要、非常好、語重心長的講話。認為林副主席講話,對這次九屆二中全會具有極大的指導意義。林副主席是我們學習毛澤東思想的光輝榜樣,把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舉得高,用得好,在每個關鍵時刻,對毛澤東思想的態度最好、最正確,這種態度,代表了我們的心願,代表了全黨的心願,代表了全軍的心願,代表了全國人民的心願,代表了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心願。使我們很感動,很激動,很觸動,是個極大的督促,極大的鞭策,極大的教育。大家表示要堅決按照林副主席指出的這個方向前進,努力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緊跟毛主席。
這個形象一出來,你就知道,老二的屁股下,該按個什麽椅子了。老大有四大“心理狀態”:“這樣做對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適合。否則,不適合人民的心理狀態。”,老二有五大心願:“代表了我們的心願,代表了全黨的心願,代表了全軍的心願,代表了全國人民的心願,代表了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心願。”。這主席副主席,也就這麽定格了。說起來,老大也就是四個“心理狀態”,這老二,除了五個“心願”,還有三“動”三“極大”,兩“得”兩“最”,這屁股下的國家副主席寶座,就像鐵鑄一般,誰都別想動一動。是所謂:撼山易,撼老二的國家副主席難。
於是,老二唱了:“設國家主席”(別看這唱詞不到100個字,可是從3月7日一直寫到4月11日,那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推敲琢磨的。這一幕戲也唱得夠長的,從4月12日唱到7月17日):
一、關於這次‘人大’國家主席的問題,林彪同誌仍然建議由毛主席兼任。這樣做對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適合。否則,不適合人民的心理狀態。
二、關於副主席問題,林彪同誌認為可設可不設,可多設可少設,關係都不大。
三、林彪同誌認為,他自己不宜擔任副主席的職務。
這個唱腔,稱得上是字正腔圓,滴水不漏,字字是刺,句句是箭。我提出“設國家主席”了麽?沒有。你們不是在討論“設不設國家主席”嗎?我根本就不跟你們討論。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不值得討論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沒有必要討論了。要討論的是:誰任國家主席?其實,也不是“誰任”,“誰任”?那是有多種選擇。這裏可隻有兩個選擇擺在老大麵前:你當還是不當?你若是當了,則我是勸進第一功臣,你若是不當,則我趁勢撈進。
《“設國家主席”和毛澤東的困境》:(7月17日)我不當國家主席。這不合適。毛主席應當國家主席,這是很合理的。中國是個大國,如果沒有象征性的國家元首來代表就不太合適了。毛主席應是國家主席的唯一候選人。當然主席年齡大了,不適於出訪外國,我們可以設幾位副主席代表主席出訪。我身體不行不宜當副主席。我無法出席公眾活動或去國外訪問。總之,毛主席應當國家主席。
(《吳法憲回憶錄》)我不當這個主席,這個不妥。應該是毛主席當國家主席,這才是名正言順。一個十億人口的大國,沒有國家主席,沒有一個元首,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這個國家主席、國家的元首,隻有毛主席來當,別人都不合適。但是毛主席的年紀大了,當國家主席要出國訪問,別的國家元首來還要回訪,毛主席出國有困難,可以設副主席,副主席可以出國對其它國家進行訪問。我也不適合當這個副主席,我的身體不好,不能參加活動,不能出國訪問。要設國家主席還是毛主席來當。
這唱詞不知是誰編的,編得這麽臭,實在不敢恭維。看看上一幕的戲就知道了。“毛主席應當國家主席,這是很合理的。”,下麵不就是“林接班應當國家副主席,這是很合理的。”麽?“毛主席應是國家主席的唯一候選人”,下麵不就是“林彪應是國家副主席的唯一候選人”麽?國家主席“隻有毛主席來當,別人都不合適”,國家副主席不就“隻有接班人來當,別人都不合適”麽?當然,吐半句,收半句,是這段唱詞的特色。老大不任國家主席,那是“不適合人民的心理狀態”,你老二“不宜擔任副主席的職務”,不也同樣是“不適合人民的心理狀態”麽?為什麽你老二可以“不適合人民的心理狀態”,老大就不可以呢?“主席年齡大了,不適於出訪外國,我們可以設幾位副主席代表主席出訪。”為什麽“我無法出席公眾活動或去國外訪問”就“不合適”了呢?就沒有其他取代辦法了呢?“關於副主席問題,林彪同誌認為可設可不設”,不設的話,又由誰“代表主席出訪”?火烤老大,豈不成了“狂炙老大”。當然,有這麽多林粉蓋著,塗著,臭一點也沒有關係。要不,隻怕觀眾早就散席了,誰受得了?
當然,唱了“設國家主席” ,必然要唱“誠惶誠恐,推辭再三”。這段唱詞不出,那就把自己唱成野心家了,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沒有這唱詞,戲太平淡。我送你禮物,你拿了就走,連謝也不謝一聲,這戲還有什麽看頭?這不,“我不當國家主席,也不當國家副主席。”來了。聽話聽音,這一句唱詞其實就是從“林彪應是國家副主席的唯一候選人”,“林彪應是國家主席的唯二候選人”來的。收禮之前,一定要說:“我哪好意思。”這是中國人的規矩,老二豈有不懂之理?而且,這唱詞要唱得響,唱得衛士個個知道,唱得百姓人人稱讚。要唱得後來的“雌雄雙煞”刻骨銘心,神魂顛倒,忘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聽聽老大的唱詞吧:“要我早點死,就讓我當國家主席!”這個唱詞是隻為老大設計的,老二是絕對唱不出來的。老二的唱詞隻會是“誠惶誠恐,推辭再三”,或者“推辭再四”,或者“推辭再五”。如果老二也來個“要我早點死,就讓我當國家副主席!”,或者說,“你們要我當國家主席,那是把我放在火上烤。”這戲就到此結束,觀眾也該回家了。推來推去,左邊是“心理狀態”,右邊是“強烈要求”,一個癆病鬼,哪有這麽多力氣來推,最終也就是心安理得地坐上去了。
*第三幕,老大固辭
這一幕戲,老大主角,戲份不多,唱詞加起來也就這麽幾句。可參考《“設國家主席”問題論析》。
⒈(3月7日)憲法中不要寫國家主席這一章,我也不當國家主席。
⒉(4月12日)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議不妥。
⒊(4月下旬)孫權勸曹操當皇帝。曹操說,孫權是要把他放在爐火上烤。我勸你們不要把我當曹操,你們也不要做孫權。
⒋(7月中旬)設國家主席,那是形式,不要因人設事。
⒌(8月22日)設國家主席,那是個形式,我提議修改憲法就是考慮到不要國家主席。如果你們願意要國家主席,你們要好了,反正我不做這個主席。
⒍(8月25日)設國家主席的問題不要再提了。要我早點死,就讓我當國家主席!誰堅持設,誰就去當,反正我不當!
當時,也有別人寫了下麵的戲文,大同小異:
一九七0年三月七日,毛主席要汪東興馬上回北京傳達他的意見:在憲法中不寫設國家主席一節,堅決表示他不再當國家主席。
一九七0年三月十六日,中央政治局經過討論,就修改憲法的指導思想和修改憲法中的一些原則性問題,寫了《關於修改憲法問題的請示》,送給毛主席。
毛主席閱批了這個請示,再次明確批了不設國家主席的問題。
一九七0年四月十二日,毛主席看到中央政治局關於林彪的意見的報告,立即批示:“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議不妥。”
一九七0年四月下旬,毛主席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第三次提出他不當國家主席、也不設國家主席。
毛主席借《三國演義》中的典故說:“孫權勸曹操當皇帝。曹操說,孫權是要把他放在爐火上烤。我勸你們不要把我當曹操,你們也不要做孫權。”
一九七0年七月中旬,在中央修改憲法的起草委員會開會期間,毛主席得知仍有些堅持設國家主席的意見時,第四次提出不同意設國家主席。他說:設國家主席,那是形式,不要因人設事。
一九七0年八月二十二日下午二時,在廬山三所毛主席的辦公室,召開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毛主席、林彪、周總理、陳伯達、康生出席了會議。
毛澤東說:設國家主席那是個形式,我提議修改憲法就是考慮到不要國家主席。如果你們願意要國家主席,你們要好了,反正我不做這個主席。
一九七0年八月二十五日吃中午飯時,毛主席叫人通知汪東興去。
毛主席嚴厲地說:“不當國家主席,就不代表群眾嗎?你強調群眾擁護,難道我不當,群眾就不擁護了?我就不代表群眾了嗎?”
一九七0年八月二十五日下午 2時,毛主席要汪馬上通知政治局常委及政治局委員3時到牯嶺毛主席辦公處開會。
毛主席說:“你們讓我多活幾年多好啊!還讓我當主席呀?”
毛主席與政治局常委商談後,對來開會的政治局委員們嚴厲批評陳伯達等人在華北組的發言違背了九大方針。
毛澤東說:我們共事三十多年,你陰一套,陽一套,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政治局在山下商議不設國家主席,大家沒有發表不同意見。上了山你就變了掛,搞突然襲擊,你是個道道地地的變色龍!我毛澤東是不當這個國家主席的。要當,你陳伯達當好了。你們去當!
關於國家主席問題不要再提了,要我當國家主席就是要我早點死。如果再繼續這樣搞下去,我就下山,讓你們鬧;再不然,就辭去中央主席職務。
戲文由丁凱文作結:“中共大員們沒料到毛澤東這次確實是真的不想當國家主席了。”當然,料到的人還是有的。康生說,如果毛主席不當國家主席,那麽請林副主席當國家主席。如果主席、林副主席都不當,那麽國家主席這一章就不設了。所以,康生是料到了的。原因很簡單,康生比丁凱文聰明。林彪有沒有料到?這要看他是不是比丁凱文更笨。假定他比丁凱文聰明,那麽他當然也是料到的。當然他越料到,他的戲就會演得越起勁。老大當主席的意向和老二設國家主席的願望是成反比的,因為這是一場零和遊戲。你不當,那就別人當。誰當呢?問總理去,問康生去,問中央辦公廳機關去,問八三四一部隊去,問百分之百的用毛澤東思想武裝我們貧下中農、工人階級去,問“普通解放軍指戰員和廣大老百姓”去。當然不要去問“四大金剛”。你讓他們怎麽說?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丁凱文真是火眼金睛,這老大,瞞過了中央大員,瞞不過丁凱文。這老大瞞不過丁凱文,老二也瞞不過丁凱文,所以,丁凱文不會說:“中共大員們沒料到老二這次確實是真的不想當國家主席了。”也不會說 “中共大員們沒料到老二這次確實是真的不想當國家副主席了。”
*第四幕,眾人挽留
中國人的習慣,最熱鬧的是,婚喪喜慶。一有喪事,那哭聲是驚天動地。如今,老大不當,那是比死了老子還要大的事。你這麽撂手了,讓我們這往後的日子怎麽過?當然,日子還得過下去。總不見得就去跳河上吊。還好,老大英明,安排了接班人。老大如果歸天,當然是老二升老大。老大不坐馬桶,當然也隻有老二坐。這是沒有什麽好爭的。中國是論資排輩的國家。排在老大後麵的是誰呢?當然就是老二。於是,第四幕開場。
老大的話已經說死了,老二也表過態了,怎麽辦呢?位置已經擺在哪裏了,總不見得去把泥菩薩前來。好在老二沒有把話說死,還有挽回的餘地。隻能在老二身上下功夫了。
名也正了,言也順了,謙虛也謙虛過了,懇辭也懇辭過了。接下來就等著坐花橋了。中國是論資排輩的國家,皇上是萬歲,輪著來的就是九千歲,管他是宰相還是太監。一把手是萬壽無疆,二把手就是永遠健康。萬歲爺不當國家主席,已經是壞了規矩,九千歲再不當主席,那是壞了規矩的平方了,那是天要昏,地要暗,山要崩,地要裂,全國都要成了哭喪場。皇帝遜位,當然的太子繼位,別人繼位,那是天下都要造反,要勤王的。就是你站都站不起來,隻要你還有一口氣,這皇位就是你的,中國幾千年來,你可曾看到有這等壞了規矩的事發生?“我的身體不好,不能參加活動,不能出國訪問。”豈能容你逃過?
於是,總理出場了,康生出場了,錢學森出場了,馬福全也出場了,當然還有群眾ABC,一直到Z。場麵之大,世所罕見。林接班,你千萬要行行好事,把這位置接下,這寶座,是為主席和林副量身定做的,除了主席和林副,誰要坐,我們就跟他急。如今,老大不顧“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我們也沒有辦法,您可千萬要顧一顧,老大是無法無天,您可要有法有天。您也無法無天的話,這天不就要塌下來了麽?當然,更主要的是陳伯達出場了,汪東興出場了,“四大金剛”出場了,還有,林夫人出場了:你要再說“不宜”,我刀架在脖子上。林公子出場了:你要再說“不宜”,我就去駕駛B-52。
下麵的唱詞由北大才子丁凱文先生所寫。隻是丁先生寫的時候喝了點酒,有點暈了,鬧出了林冠毛戴的笑話,雖然他醒了以後也認識到戴錯了:“毛澤東這次確實是真的不想當國家主席了。”為了保證戲文的正確性,本人鬥膽改動了幾個字:
曆史事實反複證明了這一規律:一旦你不識事務,誤以為接班人是真心要“不當國家主席”,“不宜當國家副主席”,並表支持和擁護時,你就會大難臨頭了。所以,在中國的官場上,下級官員們的勸進是一定不會出問題的,不會有麻煩的,最多也隻是馬屁拍到馬腿上,被接班人責怪一番,但接班人的心裏還是很舒服很愜意的,是不會認真批駁並加以懲罰的。所以,在任何時候,“忠心”是一定要表的。這也是為什麽當接班人再三表示“不當國家主席,也不當國家副主席”時,大家不僅不能讚同,還要反複勸進。他們心裏很清楚接班人也許又在玩什麽把戲,以退為進,又在測試大家的忠心程度。在這節骨眼上,他們隻能不斷表態勸進,反複主張設國家主席,實職也好,虛職也好,反正官銜是越多越好。“一句頂一萬句”,夠虛了吧,屁股下麵連墊的紙都沒有,這老大坐上去,就是屁顛屁顛的舒服。這國家主席,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位置,這接班人焉有不爭之裏?這時誰敢說一聲“我讚成林接班人不當國家主席”,將來必定無好下場,隻怕是落得個頭落地。那些表態不夠積極的人弄不好還會被戴上“反毛、反林、反黨”的大帽子,被自己的政敵一舉打倒。看看前車之鑒,羅瑞卿等人的下場,就不難明白其中之奧妙了。一把手的馬屁不拍,是傻蛋,二把手的馬屁不拍,是笨蛋。接班人,那是明日之皇,要不趁早拍馬,隻怕腦袋搬家。所有這些表態都說明了中國官場的皇權專製習俗的根深蒂固,說明了中共這一體製不過是披著馬列外衣的封建專製政體的現代翻版。甚至連封建專製政體都不如。封建專製政體還會常常選一個有德有能的人來承位,毛氏皇朝隻會選會拍馬屁的上位,成了馬屁皇朝。吃透了毛氏皇朝精髓,能夠在其中玩得滴溜溜轉,一直玩到一人之下億人之上的,也隻有老二一人。
要知道老二出場的扮相如何,可參閱丁凱文的《“設國家主席”和毛澤東的困境》。那裏麵的衣著,據說是按老大的身材量的,不過老大呢,他是沒有打算穿,“中共大員們沒料到毛澤東這次確實是真的不想當國家主席了。”這是丁凱文在裁布製衣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當時,丁凱文在裁衣的時候,口中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老大不穿老二穿。所以,丁凱文做的衣著,其實是為老二量身定做的,隻是玩了一個魔術,說是為老大做。結果,當然也隻有迫不及待的老二穿了。
我們可以想想看,堅持設國家主席,一哄而上的有這麽多人,在設了國家主席之後,他們會不會說“林接班人說他不當國家主席,也不當國家副主席,我們堅決擁護林接班人的決定,我們反對他當國家主席,也反對他當國家副主席。”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第五幕,被迫接受
於是,高潮來了。這一幕戲真是太簡單,太容易,土新波兒了。隻要把幾年前的唱詞“中央給我的工作,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主席和中央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主席和黨的決定。”改動一下:“中央給我的工作,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要我當國家主席,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就像一個人說:“既然你是如此誠心誠意,我再推辭就不好意思了,隻能受之有愧了。”這是連條子都不用拉,可以說是脫口而出,隨到隨唱。這是中國人人人會唱的詞,老二,能夠發明出“句句真理”,“誰反對他,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焉有不會唱之理?這幕戲,乃是整個戲的中心,乃是戲中之戲。唱了前戲,唱了一幕,二幕,三幕,不就是為了這一幕麽?整個戲的設計,不就是為了“服從”兩字麽?
唱詞當然還有,“我還隨時準備交班給更合適的同誌。”就像一個人說“我隨時準備上月球”一樣,屬於不可能事件。因為這樣的同誌還沒有生出來,也生不出來。要做“合適的同誌”,先要爬到九千歲,先要爬到“永遠健康”。一山尚且不容二虎,這中國,豈能容兩個九千歲?當然,也有例外,你不準備交,還要老天爺點頭呢。這“合適的同誌”其實也是現成的,那就是林立果,也就是“第三代接班人”。這,就隻是一個時機問題了。
一個馬桶,你謙虛,是你坐的,你不謙虛,也是你坐的,你幹嘛不“謙虛”呢?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這叫“樂得謙虛”。就像別人送禮,你知道這禮是一定要收下的,這是為我定製的,這是我動了多少腦筋,化了多少力氣換來的。不過謙虛還得謙虛,推卻還得推卻。難道還怕你逃了不成?
這一幕戲實際上已經上演了幾千年,請看丁凱文編的唱詞:
中國曆史上這種現象可說是屢見不鮮。這種假推讓、假謙虛而真登基的戲碼在曆史上反複重演,以致臣子們早已摸透了“主上”的心意,“主公”越謙虛、越推讓,臣子們的勸進就越積極、越熱烈,最後“主上”就隻好“迫不得已”、“勉為其難”地在眾人一致擁戴下麵南稱孤了。
這一段唱詞其實是從下麵這一段翻過來的。諸位讀者,看看丁凱文的翻譯水平怎麽樣?
中央給我的工作,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主席和中央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主席和黨的決定。
這個老二,這段唱詞,至少已經唱過三次了。59年唱過一次,“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主席和中央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主席和黨的決定。”最後,隻好在老大的壓力之下,“迫不得已”、“勉為其難”地拿下了國防部長。九大的時候,“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主席和中央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主席和黨的決定。”最後,“迫不得已”、“勉為其難”地坐到了主席團副主席的位上。又是九大,“我自知水平、能力不夠,懇辭再三。但是,現在主席和中央已決定了,我隻好服從主席和黨的決定。” 最後,“迫不得已”、“勉為其難”地把“接班人”收入囊中。廬山會議,隻要舊曲新唱,還可以加一段,“既然是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都囑意於我,我也隻能‘逼不得已’,‘勉其為難’地符合‘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了。”這國家主席還能逃得了麽?
*第六幕,全民歡呼
哇,多麽謙虛啊,哇,終於接受了,你感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我感動得一夜沒睡好覺。接班人果然不負眾望,“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終於“符合”了。
林副主席當國家主席,我們一千個放心,一萬個放心。林副主席當國家主席,全國人民放心了,世界人民歡笑了,階級敵人失敗了,反動分子哭泣了。山在歡笑,海在歌唱,中國人民選出了值得信賴的國家主席。複辟的危機消除了,幸福的生活有保證了。於是,掌聲雷動,聲振雲天。連後來9.11中消失的雙子塔都感受到了。這一幕戲,大家看得多了,不多寫了。
於是,四大金剛開宴設席,林千歲堅決不當國家主席副主席,我們也響應林千歲的號召,堅決反對他當國家主席副主席,可是他今天還是當了,說明林千歲威望之高,是全國人民心目中,除了毛澤東以外的唯一合適人選,是除了毛澤東以外,唯一符合“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的人選。林千歲當之無愧,卻之不恭,以他這麽不行的身體,能夠挑起這麽重的擔子,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今後我們要盡量少幹擾他。在北京的,要xx天匯報一次,在外地的,要一個月匯報一次。以保證林主席能夠有充分的時間學習毛澤東思想,領會毛澤東精神,帶領我們在毛澤東思想的大道奮勇前進,勇攀高峰。千萬注意,不是勇攀頂峰。今天,我們在這裏慶祝,有功慶功,別的沒有,一杯羹還是有的。大家就分一分吧。
*第七幕,撒手逍遙
拿了禮物,說聲“謝謝”總是應該的。你看,老二也唱起來了:“試一試,努力做好”。中國很多人,禮物收了,謝也謝過了。一轉身,禮物也就被送到垃圾桶了。老二也是這樣,夢寐以求的寶座到手了,必不可免的表態表過了,這就可以“撒手逍遙”,也就是“大撒手”。你要指望他“努力做好”,做夢去吧。一轉眼,“原按毛澤東意圖中央工作由林彪主持,但林彪僅主持過幾次會後就不再管,中央日常工作由周恩來負責。”老大畫圈我畫圈,主席不在就“呈主席批示”。要是老大批不動了呢?那就隻有靠擲硬幣來決定了。既撈到了位置,又顯示了謙虛,還能當一個逍遙主席,那是三全其美。今天高興了,出來接見一下,明天失落了,回家睡大覺去:我早就說過我身體不好,全是“黨內、黨外,國內、國外人民的心理狀態”把我提線木偶提出來的,不能怪我。下麵是張雲生寫的唱詞。
(30) 回到西大廳,我把軍委常委開會的情況和葉帥的最後結論,蕭華的囑托,向葉群做了匯報。葉群聽後似乎顯得很不高興,冷冷地說:“蕭華的那個講話,用不著你們替首長講,我和首長說說就行了。他們開會都表示同意,有的人又評價那麽高,首長還能再說什麽?!首長也不敢擅自作主,這樣大的事得報主席……”
葉群的不悅之色以及她所做的一番表白,使我摸不著頭腦;她是對蕭華的講話不滿呢?還是對“有人的評價那麽高”有些嫉妒呢?
炮轟總參領導人,這件事真稀奇。”葉群來到秘書辦公室,自言自語地念叨說:“我看他們肯定有後台,不然他們不會有那麽大的膽子。你們看呢?”趙秘書不敢吭聲,我更摸不著頭腦。葉群走後,老趙對我說:“看來要抓後台了,對這種事,我們可千萬要慎重。不管主任說什麽,我們寧可裝作聽不懂,也不要參加議論,是非太大。”過了一陣子,葉群又過來念叨:“某某某部的大字報,肯定有後台。後台是誰呢?……”
不久,葉群親自拿著蕭華的講話稿,請林彪批上“送主席閱”,把此事推給了主席。
又過了兩天,蕭主任來電話問:他的那篇講話給林彪講了沒有?林彪表態了沒有?我隻好告訴他:已由葉群親自向林彪講了,林彪已將講話記錄稿批送主席閱,主席還沒有把文件退回來。
時間不長,蕭主任又一次來電話問。我隻好打電話給主席秘書徐業夫同誌,問他關於蕭華講話稿的下落。徐秘書很快把文件退給了林辦。在文件的左上角,徐秘書用鉛筆標明“已送”。這說明,此文曾送主席,但主席閱過沒有?既不能斷定,也不便再問。
“主席沒有明文批示,首長不好表態。”葉群聽了我的匯報後說,“如果蕭華再來電話問,你就說要等主席有了批示後才能答複他。”
就這樣,經軍委常委討論決定采取的一項穩定部隊的重要措施,被無限期地壓了下去。
《紀實》39:林彪,葉群在賀龍問題上煞費苦心,對社會上的動亂卻如隔岸觀火,無動於衷。
《紀實》57:向林彪報告事情有幾條禁忌:他在臨休息前,不能向他報任何事情,否則會影響他睡覺;他在睡覺的時候,無論什麽事情,都不要叫醒他;他才起床後,由於精神尚未完全恢複,也不能聽講任何東西;他在用飯時乃至飯後半小時內,不但不能聽講文件,就是與人談話,都會“出汗”。這些不成文的“規矩”,在林辦已延續多年;誰違反了它,誰就要對林彪的健康負責。由於這一切,我在清晨接到劉誌堅和蕭華主任的電話報告,直拖到上午9點鍾以後才得機會向林彪作報告。
《紀實》52:我漸漸發現,葉群這個人,隻對與她有直接利害關係的事有興趣,除此之外她一概不愛理睬。而林彪呢,他是整天沉默寡言,叫你捉摸不透;對社會上的動亂,對運動中出現的各種過火行為,他在秘書麵前一向顯得不在乎,不著急,不吭氣,不表態。
《紀實》58:我又報告了葉帥和劉誌堅他們一起研究後提出的幾項措施,說他們希望得到林副主席的指示。
“我沒什麽,就讓他們去處理吧!”林彪想不吭聲,不表態。
《紀實》86:所有這些動向,我都向林彪報過,我心急如焚,而他卻仍然無所表示。幾天前他在搞“八條”時的那種似乎急切需要穩定部隊的樣子,此時又不見了。
《紀實》91:我把石河子事件的情況和兩種對立的看法向林彪作了報告。林彪聽後未置可否,隻是問了一句:“這個情況主席知道嗎?”我說:“這些報告材料,主席都有。”
青海的告急電話不斷傳來,不到幾天工夫,仞我看到的就有十來份。那裏的情況劍拔弩張,但林彪聽講之後仍然不動聲色,既不表態,也不著急。最後,青海的槍聲終於打響了,青海方麵報告說,占據報社的那些人向包圍他們的部隊開槍尋釁,部隊被迫進行武力反擊,一部分帶頭鬧事,負隅頑抗的死硬分子被當場擊斃,其餘的人被驅逐出報社,又一場反革命武鬥暴亂被平息下去了。在西寧的街頭上,很快出現了這樣的大字標語:“林副主席來電:你們打得對,打得好!”
林彪聽講這些情況後,還是無所表示。就連那個誤傳的“林副主席來電”,他聽後也隻是一笑了事。他是麻木了呢?還是另有謀略呢?我更加不解了。
《紀實》293:但在全國解放以後,林彪以養病為由,長期脫離了軍事實際;出任國防部長以後,又熱衷於搞什麽“高舉”、“突出”,對大大變化了的現代戰爭條件以及日新月異的軍事理論和技術幾乎不聞不問。萬幸的是,他任國防部長期間,並未發生大規模的外敵入侵,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紀實》297:我國進行第一次熱核武器(氫彈)試驗,這個消息震撼了世界,也驚動了毛家灣。但在毛家灣裏所引起的反應,同外界的想象是不同的。
試驗方案經過總理詳細審核後,送請主席和林彪最後批準。主席閱後劃了圈;林彪則根據“主席畫圈我畫圈”的原則,讓秘書代他畫圈了事。
正式進行試驗這一天,有關部門的住處傳遞工作做得十分及時、細致。試驗現場的指揮機構同北京的主管部門開設了專線直通電話,隨時報告進展情況。北京的主管部門又與林彪辦公室和總理辦公室保持緊密的電話聯係。在現場,試驗是由聶帥親自指揮的;在北京總理直接領導著這次試驗。林彪作為國防部長,對試驗的漠不關心則是令人難解的。
為了使林彪及時了解試驗的進展情況,我立即去向他轉報試驗準備工作已經順利完成的情況。林彪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聽我講完,然後把手一揮。我見他一言不發,就趕快退出來了。
這是我國第一次成功地試驗了一顆氫彈,它標誌著我國的國防科學技術已經達到了新水平,也標誌著美蘇壟斷熱核武器以進行核訛詐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由於這一消息十分令人興奮,以致國防科委那位專門負責用電話傳報情況的同誌聲調都已變得難以平靜了。我也由於內心的激動,顧不上整理記錄,就趕快跑去向林彪報告。我想林彪聽到這個消息後,如果說幾句表示祝賀試驗成功的話,那對參加試驗的全體同誌該是多麽大的鼓舞啊!
“好,就這樣。”林彪聽後無動於衷,隻是把手一揮,不多吭一聲。
對於林彪的冷漠,我早有感觸。但我卻又經常這樣天真地想過:喜怒不形之於表,這也許是林彪這類大人物的一種特殊性格吧。
當晚將近夜深的時候,總理批來準備正式發表的關於試驗成功的新聞公報送審稿。總理特意來電話說:關於氫彈試驗成功的消息,已報主席知道,主席同意發個正式新聞公報。但新聞公報草稿寫好後,得知主席已經休息了。由於外電根據美國原子能委員會的偵聽得到的情報,已經對我熱核試驗成功有了初步反應;我們的新聞公報發表的盡量早一些,則對我更有利些。因此,總理建議這項新聞公報送請林彪審閱後,即準備正式由新華社公布。此事業經主席原則同意,發新聞公報後還可補報主席;但等主席起床後再發,就有些晚了。
“我們不能幹這種事!”葉群對總理的建議肆意詆毀:“總是想把球踢給首長,好讓首長擔這個責任,首長才不幹呢!”
“總理的意思是這個公報急需發表,而又等不及主席起床再定。”我說,“況且主席已原則同意,會有什麽問題呢?”
“再急,也差不了幾個小時。”葉群不耐煩地說,“首長一直沒具體過問核試驗的事,怎能讓他承擔這個責任呢?”
“那怎麽對總理講呢?”
“我去向總理作解釋。”葉群說著,拿起電話要總理:“總理嗎?……你請林彪同誌審批經那個新聞公報稿,這是你對林彪同誌的尊重,他很理解。但林彪同誌的為人,你是了解的。他一貫維護主席的最高。因此他的意思是:這份公報還是送主席最後審定為合適,你看呢?……”
葉群是用林彪的口氣講話的,她又是“維護主席的最高權威”。在這種情況下,總理還能再說什麽呢?由於要等主席,公報發表的時間推遲到次日上午。至於這會給我國在外交鬥爭中帶來什麽,葉群是不在意的。
《紀實》300:林彪在“文革”中遇事不吭氣,不表態,唯以“緊跟主席”是從;但林彪作為國防部長,事無巨細都推給主席,這大半歸“功”於葉群。因此秘書們背地稱葉群為“葉推事”,其緣由是這樣的。
1967年6月初,總政治部主任辦公室向林辦打電話報告:天津駐軍請示,準備派一個連的兵力到郊外20多公裏的一個地方去收割小麥,往返需要三天。總政蕭主任準備用電話答複他們,同意他們的意見;但這涉及“文化大革命”中的部隊行動,因此特向林辦報告一下。
我把這件電話大意報告葉群。葉群說:“你可以給首長講講,但必須把這個電話記錄抄報主席。”
“蕭主任辦公室電話報告的意思是叫我們知道一下這個情況就行了。”我說,“這屬於備案性的報告,並不需要答複,因此還有必要請示主席嗎?”
“蕭華既然向這裏報告,就是想叫我們對這次部隊調動負責。”葉群說,“首長才不替他擔這個責任呢!”
“這不是部隊調動,而是一個連隊的行動。”我又解釋說,“它的駐地並無變化,隻是臨時到附近20多公裏的地方去收小麥。這樣的事,‘文化大革命’以前連向總部報告都不必,由軍區或軍一級單位首長批準就行了,現在雖然由於運動的關係,部隊調動批準權限可相對集中一些,但一個連隊去收收小麥有什麽問題呢?”
“說去收小麥,誰知道他們去幹啥!”葉群以自己的狡詐去揣度別人,“他要去鎮壓造反派怎麽辦呢?”
我對葉群的強詞奪理又氣又好笑,但又不能繼續和她硬頂。但我還是建議說:“我看這樣的事可以不必幹擾主席。如果需要答複,隻要首長點頭,由我們打個電話就足夠了。我記得首長講過,對主席要大事不幹擾,小事不麻煩。……”
“我比你們了解首長,”葉群說著把手中拿的那份電話記錄收了去,“我去和首長商量一下,讓他去決定吧!”
我回到秘書辦公室稍等片刻,葉群走了進來。她一進門就對我說:“首長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權力應當高度集中,部隊的一切行動都應報告主席。天津這個連隊的行動,要經主席批準。”
就這樣,到底把這件小事推給了主席。主席看過林彪轉報的這份電話記錄,在上邊劃了個圈即將它退回林辦。葉群又拿著主席圈閱的這份電話記錄把我教訓了一通:“你看主席圈閱同意了,並沒提出批評,這證明報主席是對的,證明當初你們建議不必報主席的道理是站不住腳的。”
“那以後怎麽辦呢?”我仍然不解,“部隊中一個連隊規模的行動都要報主席,主席受得了嗎?”
“以後再說以後的。”葉群說,“反正多向主席請示報告並不錯。”
《紀實》305:我回到毛家灣,先準備向葉群匯報。但葉群關心的隻是一些“趣聞”,對韓司令反映的部隊情況沒有絲毫興趣,因此一句也不願聽。
我又去向林彪匯報。林彪比葉群強一些,但他也隻許我“扼要”地講了十幾分鍾。
“韓先楚和你們談了多長時間?”林彪問。
“一個上午,又加下午近兩個小時,共約五個多小時。”我說。
“五個多小時?”林彪似乎有些驚奇,“哪有那麽多的話可說?”
“韓司令說,他並沒談完,有些重大問題隻能和首長當麵談。”
“哈哈!五個小時還沒談完?”林彪哈哈大笑,“你先扼要地講講,他這五個小時都談了些什麽?”
我把韓司令講的問題略作歸納,講了一些題目和內容要點之後,對林彪說:“韓司令說把這些內容全向首長作詳細匯報,擔心你身體吃不消,但如聽上一半,他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林彪又一次大笑,“用不著聽一半, 聽你講個要點,我就聽明白了。你講要點用了多長時間?”
“大約十多分鍾。”
“這十多分鍾就足夠了,”林彪顯然不願聽下去,“就是這樣,他講了五個小時,我看十分鍾就夠了。”
《紀實》323:奇怪的是,林彪對聽我給他講戰備工作情況和敵軍動向,很快就失去了興趣。他抓戰備的那股子特殊的熱乎勁,隻存在於蘇聯談判代表團來北京前後的那幾天。過了那一陣,他的熱乎勁明顯變冷,但每天還能耐心聽我報一次情況。又過了幾天,他連一天我去講一次,也不愛聽了。
《紀實》330:5月20日早晨5點多鍾,內勤就來通知說,林彪讓我去給他講講“話題”。秘書給首長講“話題”,除了毛家灣以外,在別處還沒聽說有過這種事。就是在林辦,一年以前也沒有過。這是怎麽回事呢?我在前麵介紹過林彪本人是不親自看文件的。全聽秘書講,而且隻聽個大概。“文化大革命”初期,他最多時一天能聽兩次,一次聽二、三十分鍾。林辦每天收到反映國內外重大動向的文件,平均都有一、二十萬字,最多時達30幾萬字。僅僅在幾十分鍾內聽個大概,這已經是很緊的了。但是後來,林彪越聽越沒興趣,就減為一天聽一次,再減之為幾天聽一次,有時是一個禮拜左右聽一次。這樣,許多國內外的一些重大事件,林彪隻知道一點題目,而不知其端細。如果他整天悶在房子裏無所事事,倒也露不出閉目塞聽的弱點;但他總是要參加主席召集的會議,陪著主席接見一些重要外賓,或者參加一些大型群眾集會。參加會議或接見外賓的時候,他可以裝啞巴,少講話,以掩蓋自己的孤陋寡聞。但站在天安門城樓上,他身旁總有一兩位重要外賓站著,時而要主動和他攀談幾句,這時他想裝啞巴就有困難了。怎麽辦?葉群幫他想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就是他每在正式“出場”之前,由講文件的秘書給他點題式地講講可能作為“話題”的國內外情況——特別是國外的情況,以便作為他與人攀談時的“原料”。這辦法有點“臨陣磨槍”的味道,但總比“一問三不知”好一些。他這樣試驗過幾次,覺得還有點用,就逐漸成為“製度”了。
我拿著一疊可作“話題”的文件(這是預先作了選擇的),到了林彪那裏。林彪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無精打采,睡意未盡。看來他剛起床不久,還有沒完全挺起精神來。但他知道,在這天上午10點舉行的天安門大會上,他將“出場”宣讀毛澤東聲明,他要和西哈努克或者賓努站在一起。他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聽秘書講什麽了,因而“出場”前聽聽“話題”是必不可少的。他打破了以往飯後才聽講文件的慣例,這天大清早就把秘書叫來了。
“今天我要參加天安門大會去,”林彪慢吞吞地說,“你們給我點點話題,我聽聽。”我剛要開始講,林彪招手,讓我坐在身旁的沙發上。這又是一次破例。他以前說是怕風,從來都是讓講文件的秘書在離他有幾米遠的對麵沙發上。今天,他不管什麽風不風了,大概是出於認真吧!
我開始給他講“話題”。從柬埔寨講起,講到當地軍事鬥爭的形勢,朗諾集團的動向,美國插手後的困難以及有關西哈努克的一些趣聞;又講到越南、老撾的情況,阿拉伯國家和巴勒斯坦人民同以色列的鬥爭,以及蘇聯的動向,美國新任總統尼克鬆的政策等等。我開始講了幾句之後,林彪閉上了眼睛。我以為他是在閉目靜聽。但講著講著,我發現他把頭仰在沙發上,兩眼緊閉,嘴唇微開,一動不動,毫無表情。……
“他睡著了,”我心想,此時我不能繼續講下去,又不便離開。我呆呆地坐在那裏望著他,等著他醒來。直到內勤進來,我才退出。
林彪後來何時醒來的,我沒有去打聽,他也沒有再叫秘書。我給他講了那麽多“話題”,他究竟聽進去了多少,我也無從知道。
《秘書》299:我在林彪身邊工作了四年多,因為要“講文件”,差不多天天都能見他一麵,所以可以說,我對“文革”中的林彪並不缺乏瞭解。然而我親眼看到的林彪,在 “文革”動亂中要麽是遇不表態,要麽講些“絕”話,要麽就是對他份內之責“大撒手”。
以“軍委辦事組”為例。
林彪受毛澤東委託主持軍委日常工作,實際上,他 參加主持“日常”軍委工作的記錄屈指可數。特別是“文化大革命”開始以後,他把軍委的“日常”工作委託給了 軍委秘書長葉劍英。 葉帥“靠邊站”後,軍內上層一時“群龍無首”,虧得有個以楊成武、吳法憲為正副組長的“軍委辦事組”照應“日常”軍務,林彪則對他們的活動很少過問。“軍委辦事組”改組後,黃永勝取代了楊成武。這個以林彪的“老部下”組成的清一色“辦事”班子,叫人一看就感到有“搞山頭”之嫌。但那是毛主席欽定的,林又是毛可以信賴的“接班人”,因此這個“清一色”倒可成為抵禦一切“複辟”夢想的一道屏障。林彪在名義上是“副統帥”,實際上卻是靠“抓兩頭”:上頭靠毛主席掌舵,下頭 靠有個可以“辦事”的工作班子擋擋軍內日常事務。他身體不好,性格孤傲,幾乎與外界隔絕,巴不得有人幫他擺脫那些他認為的“繁文縟節”。
軍委辦事組自1967年夏成立,到1968年3月改 組,再到“九大”後正式成形,直到1970年10月我調離 “林辦”,我沒見到一次林彪接見軍委辦事組的全體成員,沒有聽到他對軍委辦事組的全麵工作給予一次像樣的指示。我甚至認為,不管是楊成武或黃永勝領銜的軍委辦事組,他們在什麽地方“辦事”又怎樣“辦事”,林彪從不過問。他是個典型的“高高在上”的“官僚主義”者。
王年一編的唱詞(《動亂》374):
他不能讀文件,需要秘書“講”給他聽。“文化大革命”中送到林彪那裏的文件,每天少說也有幾萬字,最多時一天有30萬字。經過秘書選擇和概括,講給林彪聽,講的時間限製在30分鍾內。一天隻許講一次,有一段時間準許講兩次。講文件的秘書,必須離他幾米遠,因為他害怕翻動文件時有風。③(③參見邵一海:《一個“超天才”的來曆》,載《追求》創刊號(1985年2月出版)。)
原文還有:
凡是毛主席有批示的,就一定要講清楚。“毛主席畫圈我畫圈”這是他的法則。江青等人有批示的,當然也要講清楚。
黃春光編的唱詞是這樣的:
林彪在會上還說:“我的身體不好,具體處理日常工作有困難,我就委托羅瑞卿、蕭華和譚政他們。總而言之,具體的事情由他們管,需要的話我過問一下。重大問題要集體討論,最後都要請示毛主席,由毛主席定。希望各位元帥、各位常委給予支持。”
另外,《林彪是“文化大革命”中特殊的觀潮派、逍遙派》也描寫得頗為詳細,一互一動,舉手投足,這細節,這表情,寫得惟妙惟肖。此處從略。
其中,最精彩的一句唱詞如下:
文化大革命,變成武化大革命嘍!
唱詞為張雲生所寫,受到了一些人的擊節歎賞。可惜的是,這一句唱詞是在幕後唱的。廬山的看客是看不到的。當然,後麵還有一句:“我就等著接班嘍。”那天感冒,沒有唱出來。
世界上的二把手多矣,可是,像這樣的二把手有誰看到過沒有?這也就是“廬山大戲”之所以令人回味無窮,經久不衰的緣故。
管什麽天下大事,我隻顧權力歸誰,扶上了四大金剛,搭起了林府班子。你們辦事我放心,誰讓我不放心誰滾蛋。又有權力又逍遙,人間神仙屬我林。
*第八幕,努力加餐
這馬屁功,就算你是七七四十九套,九九八十一套,畢竟還有窮盡的時候。眼看著已經是捉襟見肘了,這老二心裏急啊:再不努力加餐,說不定就毀於一旦。老二的當務之急,就是去鑽研新招式。關光烈先生聽到的唱詞是這樣的:“秘書給林彪讀文件,隻要是其中有毛的指示,他都要把文件留下,然後一遍兩遍地認真閱讀,圈圈點點,畫杠杠,琢磨指示的真正意思,考慮如何去貫徹、迎合。”對於老二來說,什麽地方發生武鬥,死了人了,這是隻需哈哈哈一笑以對之,而對老大的指示,那是需要認真閱讀,圈圈點點,琢磨領會,貫徹迎合,鼓吹發揮,頌之拍之的。這就是老二,這就是哈林族的英雄。
舒雲女士有一篇文章,《林彪想當國家主席嗎?》。裏麵描寫的老二是這樣的:借口有病不參加,什麽事都往後退,“甩手掌櫃”,在重大問題上沒有自己的“創造”,要不是遇事不表態,要不講些“絕”話,要不就是對他份內之責“大撒手”。這些話,是從張雲生那邊來的。張雲生先生說:“然而我親眼看到的林彪,在‘文革’動亂中要麽是遇事不表態,要麽講些‘絕’話,要麽就是對他份內之責‘大撒手’。”在哈林族看來,這成了老二逍遙派,不想“篡黨奪權”的有力證據。其實,張雲生說這個話也是有點道理的。他當然不想管事,多管事則容易得罪人,多做事則容易被人抓辮子,還要費心費力,何苦呢?"主席畫圈我畫圈”,走到天邊也不錯。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人,總是少得罪一點好一點。老二不是江青,江青是個潑婦,依仗著老大的權勢,憑著一張結婚證,任意胡來。這老二是靠著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他可沒有什麽證可憑。當然,這樣說不很確切,老二是憑著多年的馬屁,拿到了一張“接班證”。可是他也知道,接班證畢竟沒有結婚證牢靠。有了結婚證,你要廢掉還需要辦一個離婚的手續,這接班證說不定老大一不高興就成了廢紙。要保住結婚證,你就需要打扮自己,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要保住接班證,你就需要進修這拍馬的功夫。所以,他一天到晚琢磨的事就是:怎樣對自己的上位更有利。舒雲女士所寫的《林彪想當國家主席嗎?》想說明老二不想當國家主席,而其實,說明了的是:老二窮其一生,悟到了一條顛簸不破的真理:要想上位,不靠做事,而是靠拍馬。這是一條絕對安全,萬無一失的捷徑。可悲的是,這在官場,尤其是中國的官場,這是一條“真理”。即使今天,也仍然大行其道。老二,在實行這條“真理”上,達到了頂峰。“要把大擁、大順作為總訣,要仿恩(格斯)之於馬(克思),斯(大林)之於列(寧),蔣(介石)之於孫(中山),跟著轉,乃大竅門所在。要亦步亦趨,得一人而得天下。”正是他的目標所在,經驗之談,後半生所為。從“跟著轉”,“亦步亦趨”上說,也可以說他是逍遙派。老二想當的就是恩,斯,蔣,不過,那是逍遙派的恩,斯,蔣,拍馬屁帶來的恩,斯,蔣。當了恩,斯,蔣後,就能得天下。
老二是誰?老二是人精,隻要看看他寫的這些條幅,豈是你們這些哈林族的後生小輩能比擬的?但是,權力是要的。老二的整個人生,鑽研的就是如何得到權力,如何“得天下”。最終捂出的經驗就是,在中國這個特定的環境下,要得到權力,不是看你能不能幹事,會不會幹事,肯不肯幹事,而是看你能不能拍馬,會不會拍馬,肯不肯拍馬。拍馬,乃是通向權力的唯一途徑。這就是他所說的“大訣竅”:
要把大擁、大順作為總訣,要仿恩(格斯)之於馬(克思),斯(大林)之於列(寧),蔣(介石)之於孫(中山),跟著轉,乃大竅門所在。要亦步亦趨,得一人而得天下。
這正是他的目標所在,經驗之談,後半生所為。從“跟著轉”,“亦步亦趨”上說,也可以說他是逍遙派。老二想當的就是恩,斯,蔣,不過,那是逍遙派的恩,斯,蔣,拍馬屁帶來的恩,斯,蔣。當了恩,斯,蔣後,就能得天下。
整個文革,以及文革以前,老二除了扶植親信,打擊對手的人事鬥爭之外。幹的就隻有兩件事,一件就是拍馬,一件就是研究拍馬。公開場合拍馬,回到家裏鑽研拍馬經。要拍得老大舒坦,要拍得老大受用,要拍得文采斐然,要拍得不露馬腳,要拍得有林彪特色,要拍得能流傳萬年,讓後世永遠記住:這是我林彪的專利。老二的講話,乃是有會必諂,無講不媚,把無恥發揮到了極致。把自己拍成了幾百年幾千年才出現一個的馬屁天才。拍馬,對於老二來說,乃是“悠悠萬事,唯此為大”。當然,目的隻有一個:“得一人而得天下”。
老二想的是,要占茅坑,不想拉屎,要做掌櫃,不想管事。他確實是沒有自己的“創造”。我很懷疑,真的要他創造,他能創造些什麽東西。他除了拍馬還會幹什麽?
當然,拍馬的同時,還要裝卑微。這兩者,其實就是雙胞胎,不會裝卑微的,不能成為拍馬高手,雖會拍馬卻不能成精。於是,語錄不離手,於是早一分鍾到,於是“我能力不夠”,於是,趕緊把標語撕掉。老二在如何裝卑微上也是動足了腦筋。你說,象這種“早一分鍾到”,能有幾個人想得出?就是把老二奉為楷模的哈林族,又有幾個能學,會學的?你問問丁凱文他會不會,你問問舒雲他會不會。這老二的特色實在是太強了,武林秘訣,哪是隨便就能學的?
紀坡民先生的文章《上台下台,任職辭職——聽父親紀登奎談往事》有一段文字,被王年一先生稱為“謝謝紀坡民,寫下了這些珍貴史料。”(《林彪——最經得住研究的人>》:
他請示林彪:“林總,您是打過仗的人,軍隊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有了戰爭,還能打仗嗎?”林彪聽了以後說:“就是啊,那怎麽辦呢?”
“情況他也知道,可他也不說個辦法。就這麽一句,沒有下文了。”
可就是這麽個逍遙派,他國防部長要當的,接班人要當的,做出來的就是這麽荒唐的事,而哈林族居然還為找到了老二是逍遙派的證據而歡呼。正是:
拍馬屁拍出了接班預約,逍遙遊度過了國防部長,使陰謀放到了眾多政敵,耍詭計豎起了“四大金剛”。
至此,全戲在下麵唱詞中落幕。
靠的是毛家無後,端的是天助我也,全憑我錦囊妙計,成就了撥副為正。乘東風,借月光,直搗黃龍,且把那主席的寶座拿。抬出了黨心民心,其實是林家一心。孤家的皇位寶座,太太的主席夫人,公子的未來大位,林氏的家傳天下。今日裏玉璽到手,萬裏程又下一站。我真心兒設席,假意兒不當。說什麽你畫我畫,今日裏東風難負,且等我拿下寶座,再跟你一同畫圈。那壁廂推推卻卻,視若火烤。不由我看在眼裏,喜在心頭。這壁廂扭扭捏捏,假辭在先。這才見林氏手段,無二伎倆。先呈你天才高帽,再從你兜裏掏席。祖宗啊,你千萬要堅持到底,萬不可半途而廢,我這個國家主席,還靠你一意孤行。這才是,把你當提線木偶耍不停,讓你與“心理狀態”作風車戰,等到你傷痕累累趴在地,我這裏句句真理依然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