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去參加朋友家的趴梯,一群理工女,其中大都是女博士,圍坐在餐桌旁聊天。席間有位女士氣質很特別,莫名其妙讓我想起張愛玲,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長得很像張愛玲啊。結果一桌人麵麵相覷,問:誰是張愛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說:是作家啊。不禁暗想,張愛玲可是我的偶像啊。看來理科女是不應該知道張愛玲的,我這個理科女也許是假的哈哈。
和家裏的理科男出去散步,理科男深知我的弱點,總拿杠杆、滑輪、雲層、牛頓第二運動定律等問題問我,借以挫敗我的自信。有時被搞得我氣急敗壞,說:好吧,我這個理科女是假的,這下你高興了吧?
從小就喜歡看小人書,總是在書店和賣舊書的地方流連忘返,以買書為名翻遍所有的庫存。上三四年級時開始看長篇小說。記得看的第一本是包著紅色塑料皮的《楊家將》上下兩冊,向教室裏坐在我後麵的男生借的。平時也會因為座位的寬窄打來打去,難得他會借我。
在課堂上偷讀小說是技術活,把小說放到教科書上,臉上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沉浸在小說細節的時候也要隨時提防著講台上的老師會發現真相,滿麵怒容手拿教鞭氣勢洶洶前來。
上初中時,動植物永遠記不住那一堆門綱目科、曆史書上永遠記不住那一堆曆史事件的發生時間,地理書上記不住那一堆高原盆地,但無比喜歡做分解因式。和另一個女孩把所有能找到的課外書上的分解因式都做了一遍,還很不過癮,意猶未盡。現在想起來,最初打算學理科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萌芽的。
初中時好好念書,一是因為讀書好是自己的重要技能,在小夥伴麵前比較有麵子;二是可以讓父母有麵子,為自己自豪驕傲。到了高中,高考迫在眉睫,才覺醒是為自己的前途而學。
那時大家似乎有個心照不宣的認識:學好理科要腦子聰明,學好文科死記硬背就可以了。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讀了理科,以後好找工作。”作為理科男的老爸和老師都不約而同。
十幾歲的娃娃,完全不知道以後幾十年人生的滄海桑田,腦子裏像一張白紙那樣單純,寫上啥算啥。
隻是在做題備考之餘,讀閑書還是最大的慰藉。那時關係最好的兩個閨蜜都是文學少年,大家一起抄席慕蓉和李清照的詩詞,讀瓊瑤、三毛和亦舒的小說,每個月騎車到郵局的小賣部買《讀者文摘》和《青年文摘》。嶄新的雜誌捧在手裏,書香四溢,一篇篇翻過去,自己最喜歡的那篇遲遲不舍得讀,留到最後慢慢品嚐。
到了大學和研究生時期,校圖書館藏書不少,學專業課和做科研的同時,閑書也沒少讀。《簡愛》和《亂世風雲》就是那時讀的,這兩本書應該說是對我的人生影響比較大的兩本書。也讀張愛玲和蕭紅的書,當代作家喜歡王朔和池莉等。
來到美國後,更加感受到自己對做科研的興趣缺缺。謀生而已,不如找一個更實用的行業。轉了行,結了婚,生了娃,除了工作,整天就是帶娃,夾雜著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進行曲,很多年都沒像樣讀過書。
娃長大後不再纏著爹媽,空閑時間又多出來了。人到中年,經曆過一些生老病死生離死別,多了一些感悟。這時侯再翻翻年輕時覺得極其枯燥無味的曆史和哲學書,雖然還是一知半解,卻多了很多興趣,忍不住去找來讀。
記得有一年,公司裏買了軟件和書給每個職員做性格分析,要求大家把最後的結果-五條最明顯的個人特點打印出來,貼到牆上,以提醒別人和自己。記得我的第一條竟然是”relator”,男同事一般都有的“strategic”,俺很遺憾地沒有。暗自嘀咕道:也許我的思維方式真的更像文科女?
有時候想,都說男人和女人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理科男和理科女也不例外吧。男人大都邏輯理性,對這世界抱著認識和改造的態度。大多數女人卻是從感性和感情的角度去和這個世界切入和互動的,我想作為理科女,大概也是如此。
大學時我們班上有個學習特別厲害的女生,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物理尤其學得好,高中時期就參加全國物理競賽而且獲獎。她是不讀任何閑書包括文學類的書籍的。我上學時和她走得很近,非常熟悉。這麽一個純粹的理工女,也從不會和我有激情地談起物體運動的規律和量子力學,聊得最多的是家長裏短,後來在感情方麵的處理上也是非常感性和脆弱。
當然這不能一概而論。也認識理性、犀利、果敢的理科女,邏輯思維超強,可惜我不屬於那個群體。對她們,我隻有真心的佩服。
微信成了海外華人必備後,有時出去遊玩喜歡和大家分享所見所聞,偶爾也分享看過的書和影視,被有些朋友稱文筆還不錯。
印象最深的是去歐洲那次,兩周的旅程,每天臨睡前發個朋友圈介紹當天的行程,竟然頗有一幫人每天坐著小板凳聽我囉嗦,其中也不乏我認為的才子才女,很讓我受寵若驚。在威尼斯那晚發了朋友圈後,老爸在家庭群裏歎道:老大當年如果學文科,可能更有出息。
想著可以跟更多的人分享,手癢開了個博客,認識了一幫都喜歡舞文弄墨的朋友,很為城裏才子才女們滿溢的才華所折服,也為自己的才疏學淺而慚愧。
一日不知為啥突然寫了一篇不像小說的小說,寫完後改了幾遍,臨睡前鬥膽投稿給某編輯部。可能正碰上編輯那天心情不錯,早上睜開眼竟已收到了編輯的回複,並告知稿件已留用。
至此,假理科女在不務正業的道路上又邁了一大步。書到用時方恨少,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湊了兩三篇小說,每次請理科男過目,人家提出一大堆意見後,隻淡淡地三個字:還行吧。
有個晚上,又照例和家裏的理工男出去散步。涼風習習,月色如水,正想著來幾句蘇軾的詩詞,理工男故作權威的質問聲又在耳邊響起:“你知道什麽是熱力學第一定律嗎?”
“哦,就記得我在北大選修過熱力學原理。”我囁嚅著說道,顧左右而言它。
“解釋一下,飛機為什麽能飛上天空?”
“流體力學學過的,忘了。當年我們班流體力學考試,我們班隻有三個九十多分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呢。”
我繼續答非所問。
理科男在那邊大聲笑了起來。“你到底是不是理科生?真的懷疑你是冒牌的。”
一時又氣結。
正鬱悶得不行的時候,隻見理科男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諂媚地笑著開口了-
“老婆,下次如果把我寫進你的小說,能讓我的形象高大偉岸一些嗎?”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一向自負的理科男也有弱點啊:)。
當初,如果lily學文科,一定又多一個作家文學家:))
跨界的理工女,全才,厲害!:)
文理融會貫通,百合跨界開放!:)讚!
不過寫博之後,我開始慶幸自己學了理工。和理工比起來,寫作更需要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