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鬥癌王(九)
(九)恢複 —— 準備回家了
【2019.6.3 ~ 6.11】
想家了。家裏不僅有領導,還有熟悉的環境和領導炮製出來的美味。醫院的環境畢竟不是家裏可以比的。
我已經在醫院裏住了近一個月。術後不僅傷口在快速愈合,其他身體機能也在潛移默化地恢複著。人往往在有了希望的時候,才會產生更多的想法。
回家前有幾個關口要過:
頭一項就是取消鼻管。說實話,這個鼻管是當初解救我於水火之中的主要功臣,但同時也是讓我最不舒服的羈絆。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別亂動,慢點...... 奇怪的是,經過長時間的適應,我把這種羈絆已經視為常態——我現在居然回憶不起來什麽時候那個管子被拽出來的。但在那之前,我無法正常擤鼻涕,一方麵是沒有氣力,另一方麵就是這個管子礙事。所以那是隻能用紙巾緩緩擦拭,得不到鼻子徹底清爽的感覺。
剛剛取下管子的時候,我最想做事的就是好好搖一搖脖子。嗯,這就是我的特點,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而對我來說最難的事情卻是吃飯。雖然我還食欲旺盛,可是一看到醫院的飯菜就頭疼。這並不是我挑食,也不是醫院的夥食有多差,而是術後我的味覺出了問題。我怕甜、怕鹹、怕沒有味道。結果,每天滿懷期待地打開曾經向往已久的大碗,接著就是失望和無奈。領導特地從家裏做了雞蛋羹等我以為我會喜歡的中式美食,可我真的看到後又覺得無法下咽。既然這樣,我告訴領導就別費事了,還是跟著醫院夥食的來吧。
其實,除了開始看病不入門的煩惱,我得病以來最大的問題就是吃。開始是下麵堵住了吃不下去,然後做手術不能吃,接著是口味不對吃不下。後麵再化療,也是大概率吃不好。我現在也感到奇怪,做完了手術,怎麽味覺變了?以前聽說人的口味喜好來自於肚子裏的菌落的喜好,現在看來可能是真的——手術和治療過程中用的藥估計把大量的腸道細菌都給幹掉了,結果導致味覺發生變化。
我每天看著醫院的套餐,靠眼睛幹使勁兒。早上還好,隻要不喝那重口味的甜飲料就能對付過去,午飯晚飯就難了。中午飯我經常拖到下午兩三點,最後還是要扔一半以上,晚飯更差。我以前是舍不得浪費一點糧食的,現在隻好心裏默念罪過。吃不好飯也是我想快點出院的一個重要原因。
【注一】醫院有專門負責給病人做飯的部門,而且是免費的。現在想想,其實夥食還是不錯的,隻是我當時的味覺變化導致無法適應。服務人員每天都提供第二天的食譜,一般有好幾樣,患者自己選擇搭配。對我這種消化道係統的疾病,醫院好像並沒有特殊照顧,也許是這裏的常規。我記得中國的醫院好像對消化道病房的飯菜是有特殊要求的。這裏也基本不介意家裏送飯的內容。醫院另有西式餐廳,可供醫護、家屬、甚至病人堂食。
小故事:我在走廊遛彎的時候,碰到一個鄰居病房的華裔老頭,有六十多歲了,在等腎髒移植。他告訴我他已經來這裏好多次了,是常客。吃不慣這裏的夥食,就由老伴天天送。他說在這裏等腎源比在中國等概率高多了,好像是高了好多倍,而且是免費。因為都在走廊裏遛彎,經常碰到各種各樣的人,倒是很有趣。
我的刀口恢複很快,有些釘皮釘已經被取下來了,但刀口尚在翻著紅肉。
6月4日,嗯,很特殊的日子。我又做了一個X光檢查,一個CT,增強的(流淚中)作為出院的準備。這一天我很努力,把早/中餐都給吃光了。不把TPN依賴去掉,我無法回家啊。
接下來兩天一切正常,感覺可以回家了。6月6日,領導也過來,把我洗幹淨。晚上,試著取消了TPN。
眼看就到了和BCCA預約的日子了,我不想帶著兩個腹腔引流管子出去,就問是否可以取消那兩個引流管子,並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6月7日早上,護士把引流管的包紮取下來,然後一用力,就把埋在體內的左引流管全拔了出來,痛得我大叫一聲。我這才知道那個引流管在體內還有好長一段,估計有一呎。在體內的部分周圍都是小孔,大概是用來虹吸體液的。
然後護士來拉右引流管,我以為和左邊的一樣,一挺就過去了。可是她用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有拽出來,我也是痛得哇哇大叫。趁她歇口氣的時候,我問她是否有什麽別的好辦法?不然太痛了,好像腸子都要被拽出來一樣。她說,有,我去找醫生來,他們隻會比我更粗暴,硬往外拽。嚇得我趕緊求她,還是你來吧,我忍著。這回不錯,估計也是剛才略有鬆動,一使勁就拽了出來,管壁上血淋淋的。我明白,這個右引流管早就不起作用了,沒有液體流動,就慢慢地長到身體裏了。特別是這裏麵傷口多,都在愈合。這一拉,估計裏麵又要亂一陣子。
不管怎樣,身體上的管子都差不多都沒有了,隻剩一個PICC,可以臨時包紮封口的。
我的刀口恢複還沒有達到出院要求。為了提高恢複速度,護士給我的刀口加了一個海綿泵。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在刀口掙開處用醫用海綿填充滿,然後用特殊的醫用膠帶密封。再把一個空氣泵接到密封膠帶的接口上,不斷向外吸取刀口處產生的體液,以保持創口幹爽。那個泵是便攜式的,自帶UPS不間斷電源,不太重可以背著走。
當天下午,按預約去看化療大夫。
我選的BCCA的地點就在我家附近,為以後化療方便。可是從VGH過去,就需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了。護士說可以安排醫用專車過去,我還以為是救護車,從沒有坐過正好可以試試新。結果車來了一看,是一個普通的van,上麵有標簽,寫著Hospital Transfers。車內可以上輪椅,但我已經不需要了。我坐上了前排,和司機聊起來了,反正要好長時間的。
憋了一個月了,終於出門又看到了車水馬龍的世界,熟悉又陌生。上車後和司機了解到,這個車相當於醫院專用出租車。公司在大溫地區有二十幾輛,完全為醫院服務,醫院和公司是費用月結的。每個醫院都有幾個固定車位專門提供給他們。公司是由兩個東歐移民,在2000年初搞的,成功地打入了大溫地區的醫療係統,現在在別的地方也開始做了。這是一筆好生意,旱澇保收。還是社會主義國家來的人知道如何利用國家的資源。他們的司機需要進行必要的急救培訓,車也是按照特殊要求經過改裝的,普通出租車無法和他們競爭。他們也偶爾接待私人用戶。
【注二】除了普通Taxi,Hospital Transfers,大溫還有一個和公交public transit並列的服務:HandyDART。對於自己行動不方便的人,如病人和老人,可以使用這個服務。HandyDART也是Translink管理的服務項目,屬於巴士係統的補充,是個小巴士,提供門到門的服務,價格便宜(公交級別的費用,不管多遠都相當於1-zone的BUS價格,可以買單票、10張連票和月票),但需要注冊審批,使用時要預約和等待。
到了BCCA,發現就在剛開始去看急診的旁邊,同一棟樓。接待護士給我量了體重、血壓和身高,就領我進去看大夫了。後來我每次來見大夫都要測量這個體重和血壓指標,這大概是化療過程中需要注意觀察的事項。
接待我的大夫是個波蘭裔小老頭,叫Dr. Fibich。他和藹又嚴肅認真。給我打印了好多材料,我根本看不過來。有趣的是他知道我是中國人,還給我打印了不少中文資料,不知是從哪裏搞來的。
他基本上就是推薦了兩種化療選擇,這大概是本地消化係統GI(Gastrointestinal)胰腺手術後化療的標準方式。
一是較傳統的,全療程是六個月,每個月是一個周期,副作用小,適合體弱的人,但效果也略差。另一種叫GIFIRINOX,比較新,也比較生猛,副作用也大,效果也要好一些(如果能挺過來的話)。因為之前Dr. Kim已經建議過我用GIFIRINOX,現在Dr. Fibich也傾向於這個,說我身體好,應該能挺住,我就沒有疑問地同意了。
GIFIRINOX 是由四種毒藥(對,就是毒藥,而且是劇毒)混合組成:Fluorouracil, Irinotecan, Infusional fluorouracil, Oxaliplatin,每兩星期一次,12次為全療程。我後麵就要慢慢地享受這個待遇了。首次開始時間暫定在7月23號——我很懷疑能不能成行,因為我的肚子上的大口子還咧著嘴,大多數釘皮釘還沒有取下來,就是還沒有拆線呢。同時,還定在7月22號去安裝PICC。我不是已經有了嗎?
從Dr. Fibich那裏出來,預約的Hospital Transfers的車已經來了,不過已經不是剛才送我來的司機了。看來他們生意不錯,忙得很。我就又欣賞了一下高峰時段的交通穿梭,回到了VGH。
要準備回家,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回家的一大問題是刀口換藥。醫院幫我聯係了家附近的社區護士(community nurse)提供服務,並給了我一個電話,以備有問題時自己聯係。
萬事俱備,就等著刀口“拆線”,醫院放行了。可是,刀口一直沒有達到拆線的條件, 直到6月10日。我估計醫院也覺得我住院時間太長,都過了一個月了。那個住院大夫來比較“勉強”地拆去了所有的釘皮釘——肚子上還紅紅的翻著刀口。
然後,定了第二天早上來拆PICC,之後就可以回家了。我請求能不能繼續留著那個PICC,因為理論上它可以用半年,也就是說我可以用它來做化療。但醫院不幹,說PICC line每周需要護理清理,我回家了沒有人給我做這個。那就好吧,sigh,anyway......
6月11日,一切順利,取下了PICC,重新用紗布包紮了刀口,沒有用泵。領導看到刀口,嚇得臉兒發綠:近一呎長,一吋寬的翻著紅肉的大口子,何時能痊愈呀?我安慰她,其實內部已經合攏了,沒事兒。
從左到右:術後三天,回家前(術後三周),回家半月(術後五周),回家一月(術後七周)。
其實,我的刀口愈合挺曲折的。剛開始的一周,看著很快,好像外麵都合攏了。不過,有個別的地方沒有愈合,而且裏麵好像有問題。後來發現有的是表皮愈合,裏麵開著。所以到最後回家前,把釘皮釘都取下來的時候,樣子很狼狽——一條大河波浪寬。雖然看著嚇人,但裏麵已經合上了。
中午前和醫護人員打了招呼,感謝她們的照顧,就跟著領導回家了,回家啦!
【注三】都離開醫院了我居然還沒有看到任何賬單。我也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住院手術的總體花費是多少,也從沒有人和我談及錢的事兒。我自己除了領導來看我時的車油費和停車費,好像還真沒有什麽花銷。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
(待續......)
我的好友正在溫哥華排隊等腎源,已經簽了腎移植手術知情同意書。希望她早日能排到手術。
這就是加拿大全民醫保的好處呀。住院不要錢,生孩子也不要錢,還不用送紅包!
隻是這一集有一個小疑問,文中講到一個華裔老頭在加拿大等腎源,
“。。。等腎源比在中國等概率高多了,好像是高了好多倍”
眾所周知的原因,中國的腎源極多,移植手術好像位居全球之冠,
怎麽加拿大有這麽多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