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種全新的思潮,“人生短促”、“生命無常” 的觀念起於漢末,而集中出現在漢魏時期的詩歌中。名句如下列: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
“人生処一世,去若朝露晞。”
“人生若晨露, 天道邈悠悠。”
不容忽視的是,與之緊密相連的主題是“珍視生命”、“及時行樂”的思潮: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
“願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辭。”
這種思潮當然不是鑿空而來。以往學人有各種詮釋,而以李澤厚“人的覺醒”說最為著名。
但其最直接的誘因,恐怕還是現實中戰亂與瘟疫引起的死亡。請看下麵詩句:
“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據曆史記載,漢末及曹魏時期,瘟疫連綿。有統計,公元157年,全國人口有5600餘萬,到了公元257年,隻剩1600餘萬。
根據曹植的《說疫氣》:“建安二十二年,癘氣流行,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
瘟疫在宮廷及文士中造成的影響,魏文帝曹丕說得最清楚不過:
“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遊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臾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追思昔遊,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複道哉?” (《與吳質書》)
著名的“建安七子”中,大半死於瘟疫。當詩集編就,人多已成鬼。
瘟疫對思潮的影響由上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