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一輩子沒同我講過幾次話,更沒談過人生意義。他寫文章,討論人生哲學和價值,雖然讀過一些,沒有留下什麽記憶。隻有他年輕時寫下的一段、印象深刻,略去前言後語,斷章取義列在這裏:
"... 人的一生,如在黑夜裏的長途,隻有一盞小小的油燈,看得清清楚楚的路,隻有麵前的一步,其餘無限的前途,都等著我們去征服 ..."
印象裏談的幾次話,大概都是做錯了什麽,被他叫去說教一番。讓人如坐針氈,盼著他早點說完好離開。他會講普通話,每句都聽得清楚明白。
文革時上小學,暑期到滬上祖父母家度假,祖母講廣東話,我說北京方言,經常是雞同鴨講,講到最後,祖母大怒,“哈~,吾同泥崗瓦,泥汀姆冬啊!(我同你講話,你聽不懂啊!)” ,不過與她談話總讓人輕鬆愉快,經常是叫我到四川北路小賣部,花1毛9分買一塊“簡磚“(簡裝中冰磚)。冰磚不是北京人理解的一坨冰或“冰棍兒”,是冰激淩,“光明牌”的,碗口大,切開夠四個人吃。北京產的是小圓桶裝,味道份量都差很多。
祖母一生從醫,也未同我談過人生,但在90歲時那年,手裏拿著墨水筆,顫顫巍巍為我題過一段話,算留個紀念:“非以役人,乃役於人”。她去世後,家裏把這句會訓,刻在石板上,準備放在墓前的草地上,因種種原因作罷,以後一直放在廚房一角。
文革時期,學校課堂書本充斥人生觀教育,不由分說的灌輸,要學生成為無產階級“某某主義接班人”。結果適得其反,到了改革開放,大家都成了有產階級。
宗教中的人生觀,引人向善,及享受神及人間之愛,享受上帝創造世界萬物之美好,實現上帝在每個人生命中的美好規劃。
來美後看電視節目,總有喜劇動畫係列《辛普生一家》跳出,主角荷馬是位憨厚藍領人物。有一次荷馬與上帝對話 - 荷馬:神啊,生命的意義是什麽?上帝:我不能告訴你。荷馬:為什麽?上帝:等你死了就知道。荷馬:噢,我等不了這麽久。上帝:連六個月也等不了?荷馬:不,現在就告訴我…… 上帝:噢,好吧…… 生命的意義…… 就是“活著”。
錢穆的人生觀深奧費解,要多讀幾遍才能領悟 :“人生隻是一個向往,我們不能想像一個沒有向往的人生。你向前追求而獲得了某種的滿足,並不能使你的向前停止。停止向前即是生命空虛。人生的終極目標,變成了並不在某種的滿足,而在無限地向前。滿足轉瞬成空虛。愉快與歡樂,眨眼變為煩悶與苦痛。逐步向前,成為不斷的撲空。人生意義隻在無盡止的過程上,而一切努力又安排在外麵。人生向外安排成了某個客體,那個客體便回身阻擋人生之再向前,而且不免要回過頭來吞噬人生,而使之消毀”。
讀過幾條言簡意賅的人生觀,直來直去、沒有矯揉造作,雖然互相矛盾,仍讓人心領神會。
《地球: 神奇的一天》有句台詞,講述動物的生命意義。
除了思維思辯,人類個體不也一樣?每天為生活而奔波辛勞。城裏人才濟濟,不缺真知灼見。幾位博主的見地,通俗易懂、形象直觀。不敢奪人之美,將原文照錄如下:
不過迄今看到最令人震撼的文字,來自天文學家卡爾·薩根。NASA於1977年發射旅行者一號,1990年2月14日,旅行者一號接受指令,在距地球64億公裏處,最後一次回望母星,拍攝了一張地球懸浮在太陽係漆黑背景中的著名照片, 照片中地球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暗藍色光點。薩根由此寫成《暗淡藍點》 一書,暢銷經久。薩根的一段文字,引用極多,曾放在多部影片中做台詞。找出原文,重譯如下:
宇宙浩瀚無垠,人生轉瞬即逝,我們追求的所謂意義,在時空中微渺不值一提。茫茫宇宙,隻有我們這顆星球,每天有如此多的生命活動。“隻有地球這一球啊!就這一點就夠讓人熱淚盈眶了”。薩根在《宇宙》一書中曾說,“在廣袤的空間和無限的時間中,能與你共享同一顆行星和同一段時光是我的榮幸”。
將其引申,薩根的人生觀,是在說,在我們短暫的生命中,在我們有限的活動空間裏,無論遇見親友、同事、家人、敵人、陌生人、匆匆過客,都是生命的奇跡,還有什麽理由不能友好相處,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繼續浪費,還有何種借口不能享受人生?
我們是 genetically hardwired to seek power, 尼采謂之 ‘權力意誌’,‘the will to power’,可一旦獲得了權力,’Power corrupts.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 一個人就開始衰退。 基辛格曾說,‘權力是終極的春藥。’ 可權力也是毒藥。 而解毒的藥方,似乎就包含在 “非以役人,乃役於人” 這八個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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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如在黑夜裏的長途,隻有一盞小小的油燈,看得清清楚楚的路,隻有麵前的一步,其餘無限的前途,都等著我們去征服。
非以役人,乃役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