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記實
仲穀
中國史無前曆的文化大革命,在世界曆史上也找不到前例,十年經曆,對國家、對人群、對文化、對曆史、建築物、對後人等的損害,是史無前例,本文談的是作者的親自遭遇,是極少的點滴事件,從全國看, 比“九牛一毫”還少,僅供讀者知曉!
一, 記念抄家五十周年
1966年七月的一天晩上,來抄我的家了,那時我住在10號街坊7棟3門3樓的一個16平方米的房間裏,門前還有一個壁櫃。女兒剛滿3周歲,兒子還隻有幾個月還不會坐。兩個孩子都發燒在家。
抄家是中國人的老傳統自古便有,到了文化大革命時代,更加發抇廣大。
一般來說是抄變天賬(1949年之前的東西)、四舊物品、反動日記、裏通外國的證據等。
到我家來抄什麽?國民黨電台。
女兒站在床前,望著這一群抄客,兒子躺在床上。
事後並未參加來抄家的、我的科長費維海先生(已故)告訴我是抄電台。準備行動時費說:他有電台?不像,四年前來報到時隻有一件被子和一個臉盆,平時也未表現出對無線電的內行。急於立大功的積極份子們哪肯罷休。
抄家的主謀者名叫王煜初,無錫人,我妻子陳素琴的遠房親戚,論輩數陳素琴還要叫他舅舅呢!
抄家開始了,抄到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個塑料口袋上麵有幾行洋文(因本人疏於洋務,也不敢肯定是洋文),是我清華一起畢業分到拖拉機廠的另一個同學名叫陳徳淵的妻子陳慧珠給我的。疑似裏通外國的證據。
另一件東西是陳素琴自己拍的單人婚紗照,實屬四舊被我們科的一位叫周儀容的女士撕掉了。
二, 戴高帽子遊街
1966年8月28日是我戴高帽子遊街的日子,同時遊街的還有一個叫周修哲的老右派,遊街的隊伍是這樣組織的,前麵是戴著高帽子的遊街者,後麵有鑼鼓,最後是喊口號的群眾隊伍。先在廠內遊一圈,然後到街坊去遊,一定要遊到遊街人的住處。
那天有些小雨,遊到發動機廠外麵的時候,雨有些大,為了怕把紙質的高帽子淋壞到廠房內避了一會兒雨。然後到街坊去遊,最後遊到我的住處10號7,現場批鬥,身上掛的牌子是工人日報上高聖君罪惡的連環畫,所以批鬥會很像土改“鬥地主”。
那天低頭時看到褲子膝蓋上的兩個大補丁,那條褲子還是1956年到北京上學時做的,十年了,經過現場勞動,膝蓋處破了,陳素琴給補的,現在想找也找不到那條褲子了。
遊街過程中押解人叫姚玉林,無錫人,陳家的近親戚,他是陳素琴她三嫂子的姨表兄。年輕時是無錫街頭的小混混。運動中漢他很積極如今健在。
隨隊講解人趙女士如今我們住的很近,相鄰的樓,常見麵,關係也不錯,當時她是我們科的描圖員,現實教育了她,找對象一定要出身好的,於是她找了一個烈士子弟,據說該人的大伯父是戰爭年代犧牲的。姓王老實人,前幾年王某不做家務,每天看名人名家傳,後來又專看電視節目,海峽兩岸,我有些弄不清楚他是共產黨烈士子弟,還是國民黨?去年開始住養老院,因為他不到食堂打飯也不洗碗更不洗衣服,所以費用最底。趙女士膝蓋與陳素琴同病,而且她腰椎間盤還有毛病,現住在洛陽市正骨醫院她沒有做手術的勇氣。
三, 一打三反
文化大革命最嚴重的時刻不是抄家遊街,而是一打三反運動,真殺人,我們廠一共殺了五個人,他們是:宋新培、喬家寵、範徳卿、呂品、劉耀庭。
1970年5月28日洛陽市一次槍斃21人,喬家寵是個醫生,罪行是通敵叛國,怎麽通敵,收聽敵台,證據是一個收音機殼子;呂品也是通敵叛國,收集一套拖拉機圖紙,作為向蘇修的見麵禮,一拖的東方紅-54,就是蘇聯的得特-54,75馬力拖拉機就是蘇聯的斯大林80型,範徳卿是塗改毛主席語錄、新培是破壞生產,劉耀庭當過誌願軍,裝神經惡毒攻擊毛主席,……。
其中大多數是未婚無家者,如果我當時未婚,很可能隨他們一起去了,這並非聳人聽聞。
當時主持工作的都是軍代表,他們是:鄭良謀、齊新、王善學等。一打三反的依據是毛主席親自圈閱的三個紅色文件,今天有人掲露,說是張玉鳳圈閱的。
四, 與人奮鬥其樂無窮乎
“一打三反”運動的時候,我們單位有一個名字叫做張清義的測量工,根據揭發材料說他寫了一封辱罵江青的匿名信,於是乎我單位的積極分子們立功的時刻到來了。以革委會副主任費維海先生(已故)為首組成專案組,進行車輪戰,不叫他睡覺日夜奮戰,車輪戰是當時運動取勝的一大法寶,相當年在孟良崮陳毅就是用十多萬人圍困住七十四師七千多人日夜不仃進行車輪戰取勝的。凡是基層知道的情節,都誘供出來了。參戰的戰鬥人員吃睡都在一個簡陋的倉庫裏,夜裏幾個人蓋一條被子,沒有任何報酬卻感到其樂無窮,保衛江青就是保衛毛主席。但是,1976年10月16日江青被捕時他們也都其樂無窮的上街遊行。最終還是由於一個關鍵詞公安局未交底,那個罵女人的詞不是河南話,他交待不出來,誘供者也不會這個名詞,又未趕上時機,才刀下留人。
我們單位有一位搞結構的工程師名字叫做唐文質,1949年之前他作過數學老師,他的一個學生在長春市光激所工作,他到第一汽車廠出差時去看望過這個學生,進門時填寫過一張會客單,文革期間光激所工作人員被集體打成反革命,因此,唐工受到株連,後來唐工竟然變成為“反共救國軍河南縱隊司令”。批鬥會上打昏死過去,小便失禁用冷水潑醒,打手盡在我們其中。而且有人現仍健在。唐工活到92歲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