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北方那所985麵試回來後,又去本地的一所985高校麵試。學院告訴我,那一年海歸的還有一位女士,也是美國博士海歸,也是本地人,讓我們一起去學院見領導。我們先找了個地方見麵,以便和學院交流時能統一口徑。攀談起來後,這位女士以前不曾認識,大學給我們的職位都是講師。這人為人熱情,善於交流,是個不錯的人。她說她回國的原因是美國的生活質量跟國內比,差太多了。我也不好細問,到底美國差在哪裏,畢竟生活質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是完全個人化的概念,並沒有標準答案。她說差,那就差唄。她已經結婚,老公在本地工作,我想她回國是很自然的事情。
交談一會後,我們到了學院。這時我讀碩士時的院長已經升為了大學的副校長,我讀碩士時的一位任課老師已經升為了院長。大家7年沒見,一時重逢,也倍感親切。院長把待遇情況交代後,讓我們盡快辦入職手續。因為我們事先聊過,所以這個問題,我們有答案,我們說,報道需要看博士文憑,但是我們的文憑目前正在教育部留服中心認證呢,一旦拿到認證,立刻就啟動報道手續。麵談完後,我告訴這位女士說,我還在考慮另外一個985大學的副教授職位。她聽了後說:這個職位好是好,但是你的後代就是北方人了。我聽了後也是黯然。她本人明說對科研不感興趣,就是想回到家鄉,好好過日子。
我又聯係了我碩士的同學,一位女士,希望從她那裏了解一下學院目前的狀況。這位同學在讀書的時候便頗有俠氣,熱心助人。我的碩士畢業論文,她還熱心的讀了,給我提了好多意見。她也不是隻對我熱心幫助,她對大家都很熱心,是一位很好的人。她見了我很高興,說準備了一個飯局,把當年的同學,能來的都請來了。發起飯局的這位俠女,告訴我她已經結婚,老公是數學係的博士,極度厭惡社交,所以不能來。因為她能請來的人都是女同學,所以當天的飯局就是我和眾位女同學的重逢。席間她們說,這裏雖然是整個地區最好的大學,但是收入是真的低,但是作為女人,她們不是很在乎。但是我來,隻怕不太好,如果我和以前的院長,現在的副校長有某種仕途上的約定,那還可以來,如果沒有的話就真的不必來了。而且,當年我畢業的時候,也能留校做講師,那麽我留學7年,出了那麽多的成績,吃了那麽多的苦,都圖個啥?但是她們也肯定,既然我在美國這麽多苦都能吃下去,把這種精神帶回國,做什麽也會成功的。我看著當年的女同學們,隻見當年班上的一位美女,臉上已有風霜之色,臉部肌肉已經開始鬆弛下垂,我心裏感概,才7年啊,歲月這把刀,令人敬畏啊。當天最大的遺憾是,我本想去結賬的,結果被這位同學搶了先。那天想著到底接受哪個職位,心事重重,所以心不在焉,沒有去搶先付賬。這事我至今自責,怎麽也應該我來付錢的。
這時是我非常糾結的一段日子,我糾結到底是會家鄉接受一個講師的職位,還是去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地方接受一個副教授的職位,然後很快升為正教授。反複思考,反複糾結,還和家裏人不斷的討論。其實現在看來,這些糾結都是枉然,因為我後來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社會一定會按照一個人的真實價值給我回報,如果一個地方給我的報價太低,我也一定能在別的地方得到公平的報價。就像在中國,醫生的價值如果沒有通過正規的渠道體現,就必然會通過別的渠道來體現,如果開藥,紅包,等等。我最後在國內跳槽,然後歸海美國的經驗都說明了這一點,如果我的價值是教授,那我在中國和美國都能拿到教授職位。如果一個地方不願意給我教授的職位,那位一定有另外一個地方願意給。
在這種糾結中,我的心理就像一隻天平,在左右搖擺,任何一點點的心理波動都會讓天平倒向某一邊。這時北方的985突然寫email要我過去商量科研啟動的事情,他們說話的口氣頗為強硬,好像我已經是他們的人了一樣。也許這就是他們平常的口氣,也許我不習慣他們的交流模式,反正因為這事,天平倒向了本地的985。我給北方的985的院長回信,說我並沒有決定一定要來你們學校。這時那位院長急了,立刻給我來信,從他的院長基金裏追加了幾萬塊的科研經費給我,讓我一定過去。我也倔脾氣發了,死活不去。最終決定了回本地的985,從講師做起。
於是在拿到教育部的學位認證後,我在本地的大學報道了。很愉快,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有一天,參加了新老師的座談會。是人事處的處長主持的,目的是讓新近老師相互增進了解,促進合作。大家圍坐在一起,首先是自我介紹。 處長說,大家簡短地介紹一下自己的博士學校,自己的專業,和未來要的方向。我是最早幾個介紹的人,老老實實的按照處長的要求,簡短的介紹了自己。結果輪到一個女生的時候,這人站起來,嫵媚的看著處長,用一種新聞聯播的口音說到“尊敬的領導,各位同事,大家好,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 Blah bhal….” 說了好幾分鍾,對學校對處長的各種溢美之詞,我聽了都驚到了,這你媽的標準的團委書記做報告的狀況啊,7年在美國沒有聽過這種講話了,如今又聽到,我是萬萬比不上啊。 處長聽了十分高興,要她留下來聯係方式,有進一步的交流。我覺得這人一定是班幹部吧。這是我在中國經曆的第一次心理衝擊,我覺得和這種幹部型老師在一起,我實在覺得很無趣,當然也競爭不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