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的遺物裏,有一部分是他的照片。我花了整整一天才把照片粗略地過了一遍,之所以隻是粗略地看了一遍,是因為實在太多了,估計超過了一萬張,整整半個書架的照片。我先把照片裏麵沒有我父親的都丟棄了,裏麵的人笑意盎然,但是實在對不住了,照片太多。大多時旅遊時照的,另有很多是工作照,因為在工作時有專職的攝像師給他拍照。我看到了他80年代和美國商人談判的一係列照片,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慢慢的看到了他青年時代的青澀照片,羞澀靦腆。
古物店的老板告訴我他收購黑白的人物照片。我聽了這話,當時不解為什麽他需要這個,直到看到了我家保存的黑白照片才明白為什麽。因為彩色照片幾十年後會褪色,實在拉垮,但是黑白照片幾十年後依然不褪色,而且有種歲月的痕跡,看起來有震人心魄的美。我當時沒有同意把黑白的人物照片給他,因為我想這些涉及隱私,隻怕不好。後來想想,這些黑白照片到我死後,也必定被我的後人丟進垃圾堆,真不如給古物店的老板,還能把我家人的形象流傳給後人。準備下次到了中國,把所有的黑白照片拍照保留後,把原版照片都送給他。
然後我姐、母親、我商量我母親的養老問題。我姐認為應該搬到電梯公寓,坐電梯最好。但是我母親十分喜歡住在靠近市中心的政府機關大院裏,因為這裏生活十分方便,買菜、吃飯、就醫都在步行距離以內。但是附近的電梯公寓樓很少,很難買到滿意的電梯公寓。我又帶我母親考察了幾個離市中心遠點的小區,那裏電梯公寓多。但是都不滿意,有的周邊的飯館的菜式不適合老年人,有的周邊沒有大醫院,或者周邊的小診所提供的醫療服務不完善。她需要平時有定期的按摩、針灸,理療,很多小診所不能提供所有的服務。我門又考察了幾個養老院,發現像我母親這麽個性化要求很多的人,其實不適合住養老院。大家最終決定還是在我母親現在居住的小區裏再買一套一樓的房子。
在中國感覺大家雖然有種種困難,但是大致上都安居樂業,勤奮工作,社會上並沒有緊張的氣氛。油管上很多人說的中國準備在近期打台灣的話,我本就認為不可能,這次在中國一看更加不信了,我覺得近期打台灣的可能性極低。戰爭是需要做社會動員的、需要積累民間情緒的,至少我看不出來目前的中國社會在做近期內戰爭的情緒。
油管上也有很多人說中國的經濟不好,經濟肯定是不好的,但是到底不好到了什麽程度,我短期停留,不敢妄言。我覺得油管上的網紅那種在街上逛逛,拍攝幾個關門的店鋪,就說經濟不好的,也是十分兒戲。現在的商業很多都在網上完成了,線下的店雖然關了,但是這些商業行為依然存在,隻不過在線上完成而已,隻不過換了一個老板交易罷了。真正要看中國的經濟,還的看全國性的商業銷售數據。當然目前統計局的數據公信力不夠,也不足為信。官方數據的失信也滋養了油管上各種各樣的博主,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以看出國內在大力推動消費,銀行裏的廣告,消費貸利息低到了1.6%,我想這個利息如果拿到美國,那真是太棒了!我期間幫我母親買了個新的空調,換下舊的。在京東買了一個大一匹的長虹空調,在國家補貼後,居然隻花了1200元人民幣,價格低廉的令人不好意思。聽周圍的人說,豬肉價格已經很低了。當然我也知道,這一屆的豬農算是虧了。另外一個價格跌的就是二手房,是實實在在的跌了。這算不算通縮,誰知道呢?
這次去中國我有幾個感受。
第一:“擁有”這個概念是不真實的。“擁有” 隻是暫時的,我們一旦死去,所有擁有的東西都失去了。人生不應該執著於擁有更多的東西,不是因為這些東西不好,而且你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它們。你想擁有它們,不過是徒勞而已。我的感受是人生應該活在當下,過好每一天。我一貫的消費觀念是花錢多買感受,少買實物。對我而言,買感受就包含:旅遊、美食、住五星級、飛頭等艙等等經曆。這些消費對我而言是實實在在的。少買實物,就是少買豪車、包、大房子。當然你有自己的消費觀念,你高興就好。
第二:兩性關係必須是平衡的,才是健康的、可持續的。一個人付出多少,才能從對方身上索取多少。沒有人是生來就該給你服務的。多在家庭上付出一些,總是沒有錯的。我母親覺得自己虧大了,也是因為我父親在家庭上付出的太少了。
第三:選擇配偶往往沒有對錯,你選擇了一個人,實際上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你對身邊的人,往往會放大她的缺點,忽視她的優點;但是如果你選擇了另外一個人,你就選擇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很遺憾的是,你同樣會放大第二個女人的缺點,忽視她的優點,覺得也許選擇另外一個更好。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必須是平衡的,你選擇了她的優點,也就必須接受對應的後果。從男性的角度來說,你選擇了風情萬種的女人,就不要怕戴綠帽;你選了貌美如花的,就不要怕多花錢;你選擇了小鳥依人的,就不要怪她需要更多的關注;你選擇了有錢的,就不要怪對方要求你提供更多的情緒價值。如果你一窮二白,而且啥也不想為女方做,卻想要風情萬種、貌美如花、而且錢多的女人,那你恐怕需要長成金城武的模樣,多少女人搶著倒貼,那樣才行。
我是在成年後才知道,每年來看我們的X阿姨是我父親的初戀女友。我也明白了為什麽X阿姨每次見到我,就要到我爸那裏去告狀,說我這裏不好,那裏不好。也許她是覺得如果我爸和她結婚了,生的孩子應該比我好很多。我爸,我媽,X阿姨,X阿姨的老公都是同一所大學的畢業生,都是文革前畢業的最後一屆正規的大學生,他們相互都認識,隻是專業不同而已。我爸76歲時在我媽大手術之後,帶著X阿姨去澳洲新西蘭旅遊,是對我的家庭和X阿姨的家庭的羞辱。我很好奇X阿姨的老公是怎麽看待這事的。
時間如水流逝,不可回收。人們在見到流水時會想到流逝的時間,如同這流水般不可回收,於是把水和時間相關聯,如似水流年、逝者如斯、光陰似水、流水落花、時光如流,等等。為了對抗這種對流水的恐懼,人們又把水和愛情關聯,以為用愛情的永恒可以對抗時間的流逝,如詩經裏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又如: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但是時光如水不複返,一個人不可能活兩次。我想我爸帶著X阿姨去旅遊,應該是想體會另外一種活著的可能性。但是天讓你老,你不得不老。人與天爭,怎麽可能贏呢?我願以我父親為鏡,珍惜眼前人,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