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放暑假了,我會盡快更新的更快。另外,以下回複我們會刪掉。
- 不尊重、不禮貌地調侃文中人物的回複會被刪掉。如果批評我自己,我可以容忍,但是以下流的態度調侃文中人物,我不容忍。
- 猜具體學校的回複會被刪掉。這個係列的推進,我要求完全匿名,如果學校公開了,我就不能說的這麽自由了。
因為我們老師需要往返於新老校區之間,所以坐校車是常態。等校車的時候,我們學院有個女老師,我估計最多30歲,隻要看到我,就喜歡坐到我旁邊,找我聊天。但是她聊天的話題,我不是很感興趣,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然後有段時間沒有見著她了,我覺得沒有她,坐車時挺輕鬆的。
後來在學院的qq群裏得知,她得了一種死亡率很高的癌症,而且發展很快,已經不久於人世了。我聽了十分吃驚,因為我記得不久前才見過她,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命懸一線了。這位女同事在qq群裏告訴大家,各種治療方案都試過了,沒有用,醫生也說沒有必要折騰了。我感覺到生死無常,十分悲哀。她在死之前,求生欲很強,她在學院的qq群裏發了很多信息,讓人看了更加悲哀。
有一天,她在QQ群裏說,她在網上查到,美國有個醫學實驗室有種實驗療法,有治好她這種癌症的病例,她想聯係那個實驗室,盡快過去治療,但是這個醫療費,國內的醫保不能出,隻能自費。然後大家就QQ群裏討論起來,說啥的都有。我自己覺得不靠譜,這些中文媒體的報道,誇張的成分居多。然後我特意問了懂這個的朋友,他說,美國和中國在麵對晚期癌症、絕症時,成功率其實差不多。如果這裏有懂得朋友,覺得這個說法不對,可以糾正。從我個人的經曆來說,我在讀碩士的時候,發現學校裏麵有個三層的小樓裏麵都住著外國人,都不是外教,也不是專家。當然我不在乎,因為我和他們練英文口語,是個英語母語的人就行。他們說說笑笑,和常人無異,和他們聊天後才知道,他們都是癌症晚期患者,在西方用西醫來治療,已經沒有辦法了,就來中國接受中醫治療。如果美國對付晚期癌症真的比中國厲害,他們為什麽要來中國? 所以我也很認同我這朋友的看法。
但是這位女同事求生欲極強。她在QQ群裏說,她和那個實驗室聯係上了,大概的返回機票、食宿、治療費用為100萬人民幣,而且她為了治病,已經花了很多錢,負擔不起。希望得到學院和大家的捐款。我們大家就開始捐款,可是我們就這麽幾十個人,怎麽可能捐到100萬?我心裏也不解,心想,“既然是實驗療法,那不是應該免費嗎?我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你做實驗,還需要交錢?”結果大家的捐款和100萬果然相差很遠,而且學院也不能拿公款出來捐款,這位女同事的情緒爆發了。她說,“自己在學校裏拚死拚活這麽多年,結果學校見死不救?太殘忍了。”
她劇烈的情緒在QQ群裏爆發了。那天後,她就開始了每天的發言,在QQ群裏說學院、大學種種的弊端,然後說到整個社會的弊端,裏麵很多話語肯定是犯忌諱的。然後群裏麵就分成了兩派,大致各占一半,有人同情她的舉動,有人不同情。那些QQ群裏不同情的人說,大家也不欠她的,憑什麽要捐這麽多錢?而且她不能在這裏發泄對社會的不滿,因為這是學院的QQ群,是用來討論公事的,不是用來討論私事的,而且她說的那些言論,如果傳出去會危害學院和學校的名譽。我也明白,她說的話,如果真的被人截屏傳出去,那就是大新聞,隻怕我們學院甚至整個大學領導層都吃不消。
當然同情的人也很多,我記得最清楚的是,第11章裏麵我寫的那個我的碩士室友,十分有錢而且掙錢不擇手段的那位,他站出來說,“如果100萬就可以救一條命,那沒有理由不去救啊。”看了這話,我對他這人的看法都十分的改觀,我覺得最狡詐的奸商都比最溫情的黨員有人性。這時候院長來問我們,有誰和她熟,能去勸勸她,讓她不要再發言了。院長單獨找到我,他說,他自己都捐了好幾千了,實在不夠數目啊。她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就要100萬,明天再來個別的想法,都滿足了也不現實。而且真的讓她這麽發言下去,影響鬧大了,隻怕學院承擔不起啊。然後院長請我能不能去找她說說。我聽了這個請求,心裏立刻就拒絕了。我告訴他,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她才30出頭啊,還有好多人生本來可以去經曆的。她不能坦然的麵對死亡,這太正常了,換成我們中的任何人,誰真的能在30歲的時候看穿生死?而且她對大學和社會的批判,我雖然覺得偏激,但是這確實屬於言論自由的範疇。然後我說出了這句話,“我們一輩子沒有享受過言論自由,為了生活所迫,我們認了。但是一個人能不能在死之前,享受一次言論自由?”院長漠然了。
過了一天,這位老師在QQ群裏說到,有個老師道貌岸然的,像狐狸一樣,來勸她閉嘴。我當時工作的重點實驗室裏麵,有四名老師是我們學院的,我們組成一個團隊,我是院長定的團隊領頭人。當我看到“像狐狸一樣”,我立刻明白了這人是我的團隊裏麵的一個老師。我對這些言外之意十分敏感,我相信自己的判斷100%是對的。我想:院長畢竟還是找到人,願意去幹這活的了。這人後來替學院解決了很多棘手的問題,做了副院長。今年老院長退下來後,他上位成了正院長。話說回來,過了一天後,這位老師消停了,也許她聽了勸告,也許她回複了理性,也許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許她已經病的不能上QQ了。反正她消停了,過了幾個月,QQ裏有消息,她已經過世了。
這件事我仔細想過,這位老師有錯嗎?顯然沒有啊,得了病,誰不想治好啊。溺水之人,那怕是根稻草,也會死死抓住的。她在群裏麵抱怨社會有錯嗎?確實學院的QQ群不應該討論這些,但是社會也沒有提供她一個別的渠道,讓她去表達自己的情緒啊。院長有錯嗎?他也沒有錯。他自己捐個自己一個月的工資,而且把她的捐款要求,提交到了大學,讓全校老師都來捐款,但是別的學院的人也不認識這位得病的老師,人家憑什麽捐大錢給她呢?院長讓她閉嘴有錯嗎?他是院長,他有責任保護這個學院,如果這些言論被傳出去了,確實會對學院和大學造成傷害。我想:如果他不是院長,他會怎麽做?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同情她。大家都沒有錯,那誰錯了?我隻能說:這個社會錯了,逼著一個個正常人,做出了有違本心的事情。
我也想過:如果我是院長,我會怎麽做?我想:我哪怕拚著這個官位不要了,也不會讓她閉嘴。我突然意識到:如果要做官,就必須要做違心的事情,我偏偏忍不下心,做不了這些事,所以我做不了官。而且這個官位,我因為這個事就可以不要了,說明官位在我心中,也沒有多少分量,隨它媽的去吧。我突然想到了11章中,我那碩士室友勸我加盟他的學校時,說的話,他說,“我倆都不是體製中的人,無法在體製中發達的。”我想:雖然我們對錢的態度區別很大,但是我們都有一點共同點,我們都有人性,不願意去擊穿做人的底線。
經過在國內大學的曆練,我明白了一點:國內的大學都是官場,沒有例外,區別隻是官大官小而已。
隻有苟活,並且以苟活為樂,在苟活中尋找花開之處。女的比男的抗壓能力要差一些,往往容易對內自我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