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製造了烏克蘭危機。這不是我又在黑美國,而是芝加哥大學著名國際政治學家約翰-梅爾舍莫 (John Mearsheimer)的結論。
前幾天油管向我推薦了梅老先生的講座《為什麽烏克蘭(危機)錯在西方?》(Why is Ukraine the West's Fault? Featuring John Mearsheimer)。我覺得很在理,後來注意到講座的日期是2015年9月25日。如果我一開始就注意到日期,可能就不會聽了。他的分析對六年後的今天的烏克蘭局勢仍然成立,令我對他肅然起敬。
最近俄羅斯陳兵俄烏邊境。很多人不理解:這都什麽年代了,大國不開心,就可以侵略弱國?其實這是西方欺負俄羅斯,俄羅斯在普京帶領下爬起來之後的一係列舉動的一環。西方在蘇聯解體後曾口頭表示不會搞北約東擴,但是九十年代的俄羅斯太弱了,西方抓住機會東擴,不僅收了前蘇聯的衛星國,而且得寸進尺,收它的加盟共和國。
大家還記得2008年北京奧運期間俄羅斯打格魯吉亞吧?我一直以為那是兩國的領土紛爭,梅老說其實是俄羅斯對北約2008年布加勒斯特峰會的回應。此會沒有接納格魯吉亞和烏克蘭,但表示要研究研究它們的申請。這激怒了俄羅斯。俄羅斯挑了一個小一點的小朋友“打屁股”。13年過去了,北京又要辦奧運了,俄羅斯要打大一點的小朋友的屁股了。這是巧合,還是輪回?
西方沒有理會格魯吉亞戰爭傳達的信息,繼續收緊對俄羅斯的包圍圈,2014年在烏克蘭製造了顏色革命。俄羅斯借機搶了克裏米亞。我一直以為這相當於離婚的夫妻拿回給對方的禮物(克裏米亞是赫魯曉夫從俄羅斯劃給烏克蘭的)。梅老的解釋是如果北約借機收了烏克蘭,克裏米亞停了北約軍艦,俄羅斯就被包餃子了。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但是出海口卻別扭無比。波羅的海艦隊被北約卡脖子,北冰洋的出海口太偏,黑海艦隊被土耳其卡脖子,海參崴好一些,但離歐洲太遠。格魯吉亞和克裏米亞都不隻是領土問題,而是誰的棋子的問題。對歐洲來說,是腳丫子伸到哪裏的問題,而對俄羅斯來說是敵人的導彈和戰機離莫斯科多近的問題,自己的軍艦是否自由的問題。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這對歐洲是枝節問題,在俄羅斯來看卻是核心利益。這和毛澤東抗美援朝的決策相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驅美軍於朝鮮之外,否則東北工業基地會暴露在美軍炮火之下。
美國的顏色革命有兩種結局:弱國被攪亂,造成難民潮;強國反擊,讓歐美偷雞不成蝕把米。2014年的烏克蘭顏色革命讓俄羅斯奪了克裏米亞。2019年的香港顏色革命使特區不特,實現了二次回歸。歐美把責任推給受欺負的一方,對俄中實施製裁。
梅爾舍莫認為美國是史上最安全的國家,南北是弱國,東西都是魚。但美國認為世界的民主化是美國的終極安全保障,因為民主國家不會侵略別國(當然她大美國是例外,燈塔國想打誰就打誰)。烏克蘭人民上街了,美國人必須條件反射地支持。香港人民打砸燒了,美國人必須說那是向往自由的怒火燒出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美國外交和軍事上的理想主義把世界弄得更糟了而不是更好了。
梅爾舍莫是國際關係上的現實主義流派的主要人物。從現實主義的角度看大國關係,彼此應該互相尊重,要顧及對方的尊嚴和感受,勢力範圍和核心利益。烏克蘭是東斯拉夫民族的發源地,是俄羅斯的傳統勢力範圍,是不容他人染指的,應該作為一個緩衝地帶。歐美可以肢解南斯拉夫 ,但俄羅斯是一個傳統霸主,而不是一個大號的南斯拉夫,逼急了是要發脾氣的。美國的理想主義使她處理美俄、美中關係上思維幼稚。梅爾舍莫認為2014-15年的烏克蘭危機完全是美國製造的,普京本來並沒有侵略烏克蘭的意圖。俄羅斯本來是希望加入西方體係的,但是俄羅斯搶占克裏米亞,歐美必須製裁,把俄羅斯推向了中國。如果沒有烏克蘭顏色革命,川普真可以聯俄抗中,中國會很難受。但烏克蘭和香港的顏色革命使俄羅斯和中國成了受害者,抱團取暖,組成了民族主義聯盟。911使中國遲當頭號敵人十幾年。烏克蘭危機又把俄羅斯這個難兄難弟送進中國的懷抱。理想主義真乃一劑蒙藥。
台灣問題很象烏克蘭問題。美國也在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之間搖擺不定。台灣是民主陣營的,所以必須挺,台灣又是中國的核心利益,不能把中國激怒到收了台灣的程度,因為有克裏米亞和香港的前車之鑒。所以每次美國高官說了過頭話,一定有人出來救火,給中國消氣。美國的所謂“戰略模糊” 實在是“戰略迷糊”,給對方奪“雞”的理由。雙方都很生氣,不過俄羅斯拿了克裏米亞,中國集了香港的權,美國隻能氣急敗壞地搞製裁。誰贏得多,一目了然。
梅爾舍莫在烏克蘭問題上的觀點在西方是少數派。外交本是講究利益而不是理想的,但美國的外交被政治正確綁架,對爭取民主自由的願望必須無條件支持,這必然造成美國理想和中俄利益之間的衝突。梅爾舍莫說他的思維是十九世紀的。中俄和歐美的分歧本質上是一種時間的錯位:抱有十九世紀帝國觀念的中俄奮力抗擊歐美用二十一世紀的普世主義肢解它們的企圖。普京也給了美國一份願望清單,美國傲慢地說“想都不要想”(non-starter),這是要丟東烏克蘭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