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社會主義是政客嚇唬選民的話。2019年川普陣營認為對陣桑德斯的勝率比對陣拜登大,就去烏克蘭挖拜登之子的黑材料,試圖把拜登搞掉。這個計謀以川普險被彈劾而告失敗。川普陣營幹脆直接把社會主義的帽子往拜登頭上扣,盡管拜登是溫和派。那麽為什麽美國人那麽怕社會主義呢?一是對社會主義的冷戰還讓美國人記憶猶新,二是社會主義的兩個失敗範例(古巴和委內瑞拉)就在家門口。
民主黨表示很委屈,因為桑德斯要推行的是北歐式的民主社會主義。北歐國家在各種排名中(比如人文發展指數,人均收入)常居世界前十,所以民主社會主義是成功的社會主義。共和黨是用委內瑞拉式福利社會主義替換了瑞典式社會主義的概念,這是他們慣用的宣傳伎倆。
社會主義有很多種, 這裏我討論主要的四種: 國家社會主義和國家資本主義是中國人經曆過的,民主社會主義是桑德斯要推行的社會主義,福利社會主義是共和黨用來嚇唬選民的社會主義。
一、國家社會主義--斯大林式(毛式)社會主義
國家社會主義猛一看很嚇人,有點象元首的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馬克思對資本主義批判的一個核心論點是資本家占有工人的剩餘價值。國家社會主義的特點是由國家替代資本家占有工人的剩餘價值。資本家用占有的工人剩餘價值擴大再生產,同時維持奢華的生活方式,國家社會主義則把占有工人的剩餘價值全部用於擴大再生產。這就是斯大林三十年代能夠在蘇聯快速實現工業化的原因,也是中共用前三十年給農業大國打下工業底子的秘訣。
毛時代的中國全民赤貧。在城市,每人每月二三十斤的口糧限額,僅夠填飽肚子。幹部(高幹除外)比工人生活好,但隻有量而不是質的區別。幹部住樓房,工人住平房,但都是幾代人一套房甚至一間房的蝸居。中國受西方禁運,隔離在西方貿易體係之外,要建工廠,買成套設備,隻能用硬通貨去換。農業國的硬通貨有限。糧食是硬通貨,隻好從老百姓的嘴裏省。改革開放前的中國老百姓為中國的初步工業化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甚至包括大躍進、大饑荒那樣的悲劇。值得欣慰的是,幾代人的犧牲沒有白費,2020年的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一大工業國。
國家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國家完成資本原始積累的手段,國民的犧牲並非自願。東歐國家多多少少有一些民主經曆,在與西歐生活水準差距巨大的情況下不願再受國家的剝削,產生蘇東劇變。中國因為已經向國家資本主義轉變,人民生活水平逐漸改善,躲過一劫。
二、國家資本主義(鄧式社會主義)
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就是國家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的中國隔離在世界貿易體係之外,國家資本主義的中國則完全溶於世界貿易體係之內。國家社會主義時代的計劃經濟轉變為“國家隊”引領的現代化。
西方國家質疑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不是沒有道理。中國的私企競爭不亞於甚至甚於西方。中國的國企加起來過去可以敵國,還沒有讓西方太難受,現在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富可敵洲,那麽再大的跨國公司也會在跟中國的“國家隊”的競爭中處於劣勢。有國家做擔保人,大國企不怕虧損,不怕壞賬,不擔心破產。中國的很多大公司雖然是私企,但如果受到國家產業政策的扶持,就成了準國家隊,也會財大氣粗,敢冒風險。社會主義國家隻有前蘇聯擁有這麽大的公司,但前蘇聯並沒有被納入世界貿易體係,所以中國國家資本主義的競爭是西方國家從未遇到的新情況。川普撿出其中的敏感高科技公司打壓。拜登上台也許能少給中國一些驚心動魄。
國家資本主義時代的中國人生活水平空前提高,收入不再有上限。不論是國家社會主義還是國家資本主義,中國的社會主義側重富國強兵而不是個人福利。國家社會主義時代的中國更平等,但那是因為工業化原始積累使人人赤貧。國家資本主義時代的中國貧富分化嚴重,但國家反而有財力實施一些福利政策。中國不搞選舉,所以領導人不用象查韋斯那樣用福利收買人心,也就沒掉入”未強先分“的委內瑞拉陷阱。“中國總公司”有點象那些分紅吝嗇的高科技公司,它發展上癮,總想把利潤用於新的投資。中國的一黨製允許它重發展而輕分配。
三、民主社會主義
瑞典人漢斯-羅斯林2018年出版的書《實事求是--我們把世界搞錯的十個原因》用圖解釋了四個發展階段國家的很多數據指標。他的祖父一代的瑞典(大約百年前,諾貝爾獎剛開頒的時候)還是個發展中國家(階段二國家),水、電、路、教育還沒普及,而現代瑞典已經是發達國家中的優等生,所以羅斯林對窮國的發展持樂觀態度。
北歐民主社會主義的特點的高稅收,高福利。稅高,極富就不容易存在,所以我們幾乎說不出北歐的富人,盡管北歐的大公司如雷貫耳(諾基亞、埃裏克森、宜家、沃爾沃)。福利好,窮人的孩子也能讀到博士,隻要她是那塊料。北歐社會主義好像隻在這種千萬人口以下的小國成功。我認為它的前提是人口素質足夠好,搞得了高科技,有能力參與全球競爭。
四、福利社會主義
有時人們把北歐式的民主社會主義叫做福利社會主義。工業國實行福利社會主義可以緩解貧富分化造成的階級矛盾,非工業國實行福利社會主義則有敗光家當的危險。委內瑞拉玩壞了社會主義,就是因為它在工業化沒完成的時候就側重分配,削弱了國力。前幾年希臘債務危機讓我們看到歐洲的反麵教材。希臘並非工業國,經濟以旅遊業為主,但它的福利比較超前,比如退休金比較優厚。這讓救它的北方工業國心裏很不平衡:我們理性理財,卻要出錢救你們這些敗家子。希臘沒有委內瑞拉那麽慘,一個是它是歐盟成員國,北方富國有拉它一把的義務,二是它窮而不橫,不像窮橫窮橫的委內瑞拉受西方的製裁。
國家社會主義和國家資本主義是一黨製的社會主義,偏重國家的整體發展,是落後國家追趕並工業化的捷徑。民主社會主義是多黨製的社會主義,偏重個人的福利。委內瑞拉壞了社會主義的名聲,因為它在未強(工業化)之前就搞福利。你很難讓人們放棄他們已經體會過的福利,委內瑞拉如此,美國也是如此(社保,醫保,醫助),這就是為什麽共和黨死命打壓奧巴馬健保,同時讓選民警惕美國社會主義化的原因。
北歐式的社會注意為何隻適合於小國?
美國和中國如果采用類似的“社會主義”,會有哪些根本問題?作者能否做些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