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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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黃大哥, 您在哪兒?

(2021-01-17 08:28:19) 下一個

 

   我的老黃大哥名叫黃繼仁,年長我十歲, 那年我十六歲, 他二

十六歲, 一個剛成了家的男人。在我的印象裏,他身材魁梧, 高

大挺拔, 方方的臉龐, 濃眉大眼, 是個帥氣的男子漢。 腳上總

是穿著翻毛的黃工作皮鞋, 上身常見他穿著工作衣, 有點像現在

的牛仔裝。 他在我的心目中就像我的大哥, 他很“老”了,都快

三十了!


        老黃大哥, 我稱他“老黃”, 我和他相識在江西農村的大

山區裏,那裏有樹海之稱。 當年我下放在那裏, 他在我最困難的

時刻, 為我枯寂的心靈送來了一縷陽光, 他像兄長, 像朋友,

溫暖著我這顆忐忑的心。。。。。






       那年,我被生產隊派去養豬, 和同學們分開, 一個人住在

公路旁老俵的房子裏,  這個村莊發現了煤礦, 而老黃就是地質

隊的技術員,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個技術員, 年紀與他相仿,

聽老黃介紹說, 他姓王, 是北京人, 老黃是上海人。 他們都是

地質學院畢業的, 分到江西地質隊來了。 


        在他們麵前, 我就是一個小丫頭, 一個沒有讀過幾天書的

女孩。 他們一個姓黃, 一個姓王, 在上海話裏黃和王都叫王

的, 而我, 離家不久, 普通話還說不好, 這倆人都把我弄糊塗

了, 常常都叫不清楚。 一天, 他們從山頂上下來, 坐在我們門

前休息, 看見我正收工回來燒中飯。 咦,這裏還有知青啊? 他

見到我的時候, 我穿著一件我媽媽的黑色舊棉襖罩衫,冬天穿

的衣服在夏天穿著, 大得晃裏晃蕩的,卡其褲子的 膝蓋上打了
 

兩個大大的補丁, 為了經穿耐用,媽媽在我將要離家的時候, 送

到縫紉組特地在褲子的膝蓋上加工一下, 貼上了很大的補丁,像

踩襪底似地,一圈又一圈地縫得密密匝匝的,好像現在田徑賽場

上的跑道。穿在身上沉重得幾乎要把褲子都拽下去, 而且還很

硬, 簡直要把皮膚都糙破了。腳上穿著一雙塑料涼鞋。梳著兩個

粗粗的長長的大辮子,  也難為他們竟然認出我是知青。




        老黃大哥跟我是老鄉, 我們就無拘無束地用鄉音聊起來

了, 老王總是笑眯眯地看著我們,不知他是否聽懂我們的話, 有

一搭沒一搭地插上個一句半句的。 後來 隻要他們路過這裏, 一

定會來看看我。來的時候, 總看到老王隨手拿著一把大柴刀, 他

們告訴我, 他們一般是喜歡走在山頂上的, 碗口大的樹,這把鋒

利的大刀隻需一刀就能把樹砍斷。 問我有沒有柴禾需要他們
 

幫忙劈的, 我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我燒的柴都是我從山上砍下來

的, 隻要我認為這棵樹能拖得動, 我拿著我的小柴刀剁呀剁呀

剁, 手泡都剁起來了。小柴刀是隊裏特意為我們女知青準備的,

因為是女的, 所以買的小的, 可是砍柴的話小的就太難砍了。

別的樹太堅硬, 砍不動, 我砍杉樹, 杉樹木質鬆, 好砍, 不經

燒。 看到我的“樹”放在門口, 他們倆用大刀幫我砍成短短的,

細細的, 一摞一摞的排好再離去。 常來常往, 漸漸地, 我用的

都是他們倆劈的,這真是解決了我的一個大問題。 


        我住的房子是泥磚房, 農村的房子結構是中間一個廳堂左

右兩側住人, 左側住著一對窮苦的夫妻, 他們沒有自己的房子而

住在這裏。 右側一分為二, 半間做煤礦的衛生室兼醫生住房,還

有半間是我住, 從廳堂裏搭了個木製樓梯, 可以爬上閣樓, 樓

上的睡地鋪,住著大概十幾二十個煤礦工人。 廳堂後麵是廚房,

廚房裏有一個很大的鍋灶, 兩口大鍋, 一口可以燒十幾人的

飯, 另一口大概是喂豬的, 更大, 燒飯的話大概可以燒幾十個

人的。 用這樣的鍋煮飯那不要讓我發瘋啊? 我哪有力氣砍那些柴

禾呀? 雖然房子後麵就是山,山上任何一棵樹我都能砍,(破壞

山林) 但是這活對我來說還是太艱難了!而且, 一個人上山有點

害怕, 除了害怕動物,還害怕壞人。 我住的小房間, 陰暗潮

濕, 窗戶很小, 且有柵攔, 估計是解放前怕土匪搶, 那裏的房

子都那樣。我們說, 像《我的弟弟小蘿卜頭》這本書的封麵一

樣, 弟弟抓住窗戶上的柵攔, 朝外麵看著自由世界。 就是那麽

的窗戶。 房間通風差, 采光差。


        現在回憶那段時光, 他們連我的房間都沒有踏進來過。 說

真的, 我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凳子,假如有人來作客, 是一定要有

人坐床上的。有一個鏡頭定格在我的腦海裏, 那就是老王笑眯眯

地坐在大門口的小凳子上幫我劈柴; 老黃把劈好的柴拿到廚房裏

壘起來, 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老黃還跟我一邊聊著天,聊著聊

著, 了解了他的一些家庭情況。 


        他的妻子生了倆兒子, 一個三歲, 一個才幾個月, 很無奈

倆夫妻的分居。 妻子大學畢業後分在上海仁濟醫院當醫生, 他學

的是地質, 這個專業都是要下農村的。 這樣的分居誰都料想不到

到底要持續多少年。老王的妻子在北京, 也是夫妻分居。


        一天, 我正在廚房裏燒飯, 為了省柴, 我買了一個小碳爐

當柴爐, 小柴爐隻要幾根小柴火就可以燒飯了, 小鋼精鍋是從家

裏帶來的, 鋼精鍋放在柴火上麵燒飯, 外麵被燒得漆黑, 不知

道內情的人, 看見這漆黑的鍋都嫌髒, 不敢吃呢!正在這時候,

老黃來了, 他看見我在燒飯, 看看我的鍋, 問我:
 

“你就這樣燒飯的?”我在回答他的時候, 看到他眉宇之間微微

地皺了一下眉頭。 

“這能吃嗎?” 顯然, 他嫌這鍋漆黑的太髒, 我說

能吃啊。”然後,我丟了幾粒鹽到鍋裏, 這就是我的中飯, 沒

有菜沒有油。 我有菜地, 但是用我的痰盂罐總澆不大我的菜,

盡管老俵們都說我勤勞。


        很快, 半年過去了, 在那個年頭, 我連請他們吃一餐飯的

能力都沒有。 有一天, 他們倆來了,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老王

在搞調動, 很快可以回北京了; 同時, 老黃也有好消息, 他的

妻子為了夫妻能在一起, 放棄上海, 因為老黃進不了上海, 雖

說他是上海出來的, 但要回去, 那就太不簡單了! 所以妻子決

定調到安徽銅陵工作, 然後把老黃也調進銅陵。 他到銅陵之後未

必再幹地質工作, 一切到了那裏再看。




        不久, 他們一起來向我道別, 年輕的我不諳世事, 也不懂

說些感激的話, 隻是深深地祝福他們。他們走了, 我站在大門口

與他們依依惜別,一次又一次地揮著手,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回頭

示意。。。。。。
 

我的心再一次回到了黑暗裏, 我的前途在哪裏?


        我與老黃、老王, 從此天各一方, 人海茫茫, 到哪裏去尋

回那一份當年的兄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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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7-25 21:07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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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風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大洋彼岸洋插隊' 的評論 : 謝謝大洋彼岸理解, 是的, 想起那段往事心裏很難過.很抱歉的是, 文學城不能顯示朋友們的回帖, 等我一張張地翻到這裏, 都過去很久了!對不起!
大洋彼岸洋插隊 回複 悄悄話 情真意切,讓我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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