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事

 

   （在七十年代）


        那年， 小萬高中畢業之後， 被林場安置在小學教書。 他，中等個子，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 瞪起來的時候， 孩子們有點害怕.  那時候， 小夥子都愛把長出來的胡子弄淨， 可是他卻從來不管， 任憑這絨毛胡子瘋長，有時候還摸摸他的胡子， 炫耀它的長度。 一個大小夥子， 總是不講究地， 背著一身藍色的褪了色的舊棉襖。 平時說起笑話來， 自己不笑， 把同事們笑得人仰馬翻。 同事們都親切地稱他“老萬”。




        這個學校的老師都很年輕， 最年長的隻有一個36歲， 其餘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難免會做出一點奇怪的事情來。 老萬那年也隻有二十歲吧。 林場的職工都是浙江人， 他們都比較尊師重教， 每次老師們家訪，他們家總會端出最可口的點心招待老師，
炒瓜子， 炒花生， 炒年糕的。。。老師們受到如此尊重 ，倍感“溫馨”。家長們還會叮囑老師：“ 老師啊， 我的孩子不聽話， 你們打好了， 我們不會有意見的。 你們都是為了他們好，為了他們將來有出息。” 老師們總是笑笑， 自己知道， 火氣暴躁的時候，來這麽一下也是可能的。




        林場裏，每年到了年底的時候， 單位總要犒勞職工， 一年的辛苦換來林場的興旺， 所以每年都有那麽一天， 林場大會餐， 好吃好喝一天的免費餐。 在那些年物質匱乏的年代，那是一件盛事，大家穿著最美的衣服， 偕老帶幼的前來參加“宴會” 。




        大圓桌鋪開幾十桌， 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廚師要處理幾十公斤的荸薺， 荸薺味美， 炒肉絲是最好的菜肴， 可是荸薺要去皮才能用啊。 小小的荸薺要去皮， 得費多久的時間， 多費工。 於是廚師想起了學校裏的小學生。 小孩子小手動動， 手腳麻利， 一人幾
個， 很快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他們把荸薺拿到了學校。




        校長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老萬去處理， 低年級的學生不做，專門由四五六年級完成。 荸薺分配下去了， 一人一捧。  完成之後，孩子們都捧著荸薺來交差。 捧去的時候一大捧， 碰來的時候隻有小手心裏不多的幾個。 廚師拿去一稱， 重量少了一半都不止。 也就是說， 被孩子們吃了不少。 說實在的， 他們都是偷偷摸摸的嚐一個嚐一個的， 還是有控製的哦， 要敞開懷來吃的話， 那是一個都剩不下的了！ 那麽好吃的荸薺， 在山區裏很難看到， 山裏的地都是旱地，種不出來， 所以荸薺對山裏的孩子來說， 特別誘人， 寫到這裏， 我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廚師回饋的信息到了老師那裏， 老師要追查“責任”， 誰偷吃了？ 質問下去， 回答是： 人人都吃了，隻是多吃少吃的問題。 老萬要對這些“不聽話”的孩子實施懲罰， 不過 老萬還沒交女朋友， 對女孩子還是比較“尊重”的。 高年級的女孩子已經很有羞澀感， 不能輕易傷害了她們， 於是老萬把她們集中起來， 站在操場上訓斥她們，大多女孩子低頭不語， 有的低著頭， 斜視著旁邊的同學相視而笑。

 

 

      而男同學卻沒有那麽幸運， 排好隊， 一個個接受懲罰。 隊伍從辦公室裏一直排到了辦公室外麵。老師們都竊竊私語，“ 老萬這是要幹嘛呀？ ”看著這些孩子們， 想想都好笑， 哪個孩子不愛吃？ 老萬一個個地“審問”過來， “你吃了幾個？ ”“兩個”孩子抖抖惑惑地回答， “兩個就打兩個耳光。” “三個？”“三個就打三個耳光。”
老萬的巴掌從男孩子們的臉上左右開弓， 輕輕劃過。 雖然是輕輕地，可是孩子們的羞辱感還是存在的。 孩子們都離去了， 老師們“嘰嘰喳喳”地罵老萬， “ 老萬， 你個神經病， 他們廚師懶惰， 怪學生幹什麽， 誰不愛吃啊！ 這麽小的孩子能怪他們嗎？ ”大家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年輕的校長說“ 老萬， 你這樣子太難看， 不管你打得多麽輕，
總是耳光， 而浙江人對耳光是特別敏感的，他們都說， 被人打一耳光，三年都威風掃地。 ”




        耳光是打完了， 學校裏安靜了， 學校外沸騰了！ 家長們對這個本地的老師老萬“義憤填膺”，學校亞曆山大， 校長和老萬去被打耳光的學生家裏家訪， 對家長們說聲“抱歉”， 萬老師的做法太過激。老萬對家長們說：“ 今後， 你們不要對我說， 我們的孩子不聽話的話， 你打好了， 我們沒有意見的，你都是為了他們好。 我這個人很傻的， 你們這樣說， 我以為是真的， 所以我就打他們了！ ”家長們一下噎住了， 說不出什麽來， 年輕的校長， 都在批評老萬的教育方式， 聽了老萬的話差點沒噴出來！




        說來說去， 林場廚房裏的人懶惰， 弄出這樣一件事情來， 讓學生倒黴， 讓老萬挨罵。真是的！本來這不關學校的事， 會餐那麽開心的事， 弄得孩子們不開心， 家長們不開心， 老師不開心。 幾十年過去了，這很會講笑話的“神經病老萬”轉眼都老了， 不知他還會記起這件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