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尖銳的笛聲,由遠而近,嗄然停止。黃綠色的救護車,停在門口的馬路上。對門Moon家, 大門敞開著,路邊,他每天開的紅色汽車,駕駛座的門半開著。三五個穿著製服的人,表情嚴肅,進進出出,他的女兒女婿跟前跟後,唯獨不見Moon。
Moon走了,靜悄悄地死了。
我寫好卡,塞進他的隔壁,女兒女婿的房子。
“謝謝你的卡”,一周後,忙完葬禮的Sue , 敲開了我的門。她一臉疲憊。
那天下午,Sue 和Tom去了超市,每周一次的購物。Moon己經出門,半路折回,去取忘記的東西,在廚房摔倒,碰到桌角,磕破頭,流血不止,.....
"爸爸走得很快,很平靜。我很興慰,他沒有遭受很多痛苦。他這一生過得很幸福。"
Moon去世時92歲。
Moon ,中等身材,頭上頂著雪白的卷發。不胖不廋, 也不駝背,走起路來,一條腿有些吃力。總是麵帶微笑。每天開車,去購物,去會朋友,或者去鎮上的體育中心遊泳。
90歲以前,每年飛去新西蘭一到兩次。看望他唯一的兒子。
Moon有個女朋友,八十多歲,住在附近鄰街,常看見她站在moon 門口敲門,或者和他一起出門。
Moon九十歲時,把地毯,廚房,廁所,裏裏外外請人全部更新,叫我去他家看過。
我們經常在門口碰到。他會問問我,老公和女兒怎麽樣,我會問問他,一切都好嗎。我每次都會問問他的三個外孫子,又有什麽好消息。他總是迫不及待地,一個一個挨個地說,尤其是最小的,上大學了,去澳洲讀博士了,......。有時,我還沒問,他就說起他們了。
Moon是倫敦人。出生在倫敦,工作在倫敦,退休後搬來我們小鎮。
Moon走了。
從此,沒有了他的笑聲,沒有有了他的紅色汽車。再也聽不到他講述二戰時期的童年,和倫敦的老故事。
一個生命,一瞬間消失了。我若有所失。
Sue ,兄妹倆,哥哥以前住在新西蘭,兩年前回到英國。我們搬來十幾年,見過他一兩次。很少聽Sue 提他。他們從小不和。她說,爸爸的房子買掉後,永遠不想再見到他。
一年後房子賣掉了。
Sue 沒有分到一分錢。Moon去世前,自己找律師更改了遺囑,沒有告訴任何人。Sue 的名字被去掉,換成了三個外孫。
賣房的錢,一半給了她哥哥,另一半她的三個兒子平分。
我很詫異。
Tom和Sue以前住在倫敦,Sue的媽媽去世後,他們搬來這個小鎮,住在moon隔壁,有個照應。
Tom每天七點出門,坐一個半小時火車去倫敦上班,晚上七、八點才回家,有時太累,在火車打個盹,坐過了站,回到家就快十點。一晃近二十年。
Sue說,她感到意外,不知道爸爸為什麽要再次更改遺囑,卻不告訴她。Tom告訴Sue,沒有關糸,有他呢。
我看著他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幾個月後,Moon家門牌號旁邊,那個彎彎的月亮,換成了細鐵絲彎成的小樹。新鄰居Chris, 德國人,她喜歡園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