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羯長蟲與智秀才在蕾鴇婆院兒裏論米利堅之川大統領
智秀才道:“薩太醫棚內誰人不知,汝之謗川氏甚矣!米利堅大統領川氏,少聰慧,敏於思,勤於學,壯而誌,老而謀,解寰宇累卵之倒懸,扶全球大廈之將傾,非他,還待何人?汝謬之遠矣!”
羯長蟲道:“川氏龍潛之時,乃重利之富賈,獨為一己之私,哪裏生得出平天下之壯誌,滅紅朝之雄心!米利堅稱帝後,論貨殖,方到是有術;論治國,則昏聵矣!刻下,外,盟邦嫌隙之深;內,國民自戕之烈。智兄眼瞽怎的?!” 說罷,自篩了一盅吃了。
智秀才道:“大官人這幾日棚會講平安,已開了玉口,如有人私道川大統領之曲直者,大官人要日他先人板板哩!汝不懼乎?”
長蟲道:“委實莫開口便扯大官人壓人才好。古人雲,黨者尚黑,共和黨之川氏,甚黑!亦重利而不行公義之徒耳!”
智秀才立身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汝需自鑒,方有資論川大統領之曲直。”
長蟲亦立身道:“莫弄這些虛頭。韓信渭水忍饑,炎漢成矣;諸葛先生耕讀於南陽,天下三分定矣。此二人未遇之時,與兄對飲,恐皆入不得智兄眼眉哩! 兄來日登科及弟,縱馬遊街,可否賞些塵埃兒吃吃則個?”話罷,躬身作揖,嘴殼子一陣亂抽忍了笑。
這智秀才被那廝奚落,在甚愛之餅姐兒麵皮上過不得,太陽裏蹦出一麻團青筋。正待嗔怒,餅姐兒嬌聲道:“爹莫要生嗔,樽前相戲的勾當,莫壞了今日之歡。”
花舔地擎酒壺與智秀才篩了一盅,道:“餅姐真個兒識體!足下不滿飲,真真辜負了這美人兒哩!”
這智秀才生來是個情種兒,遇再不得過之事兒,混管是哪個,隻要道餅姐兒的好處,那廝登時便歡喜。花潑皮方才一席話,智秀才即刻有了聲色。吃了一大盅,歸了座也不睬那長蟲,隻顧吃那婆子柔舌。餅姐兒也尋那廝騷根舒緩揝著。
花潑皮見這光景,便道:“謙姐兒再彈唱一遭,來個《春滿堂》歡喜的詞,好下酒吃。”姐兒隻是扭著身子不睬,苦央了好一會子,方才柔指弄弦,唱到:
莫忘了 今日伴君 月下眠
莫忘了 奴胭脂口中含
莫忘了 肌膚滋味 佳兒心芊芊
莫求你 青絲白發 終化蝶兒歡
莫求你 青燈黃卷 得鸞鳳姻緣
莫求你 跨駿馬錦衣冠 受福祿尊嚴
曲畢,目中若有噙淚,放了琵琶歸了座。
羯長蟲道:“恁的奇了,方才彈唱的是《春滿堂》,曲詞全不稱哩。就論這曲也不齊整,望著也就半闕,姐兒忒會唬人哩。”
謙姐兒昂著粉脖兒道:“那勞什子要聽去隔壁院聽。”
羯長蟲道:“花兄看這小油嘴子,恁的把灑家當銀匠鋪的風箱子扯哩。”
花潑皮搓著紅麵皮道:“慚愧。”更也不敢瞄那婆子。
羯長蟲聽了便不語了。隻是bia bia的吃肉。
那文智秀才本對花潑皮就生些兒喫醋,隻是隱而未發。方才聽了那廝兩闕殘詞兒姐兒都譜曲揚著唱了,便吐了餅姐兒粉舌,抹了涎唾,昂著調子道:
“花兄端的還須閉門讀書才好。古人雲,袖裏錢少難風流,胸中無墨少行文。勿謅些兒殘缺之章句,文理不通之聲色文章。來日取了秀才功名,才是為人之本等! 薩太醫裙下也好幹事,大官人聯邦登基也可謀個出身。”
話罷,整了整衣冠,端著眉眼兒,四顧掃羅,登時有了探花郎的行色。 那餅姐兒見此狀,更深深的磕伏在智秀才肩上,親親達達的嬌聲喚個不住。 把這秀才也歡喜的犯了老肺癆一般,痛咳的肺葉子險兒吐將出來,喘了好一會子才住。
列位看官皆曉得,這花潑皮平日裏尤是浮浪,皮臉著實也鐵實,單就功名這廂事兒沒光亮,不知吃了家母竺大姐多少藤條兒,奈何時運不通。方才經文智秀才這一番言語奚落,見謙姐兒也扭著不睬他,更是羞的深成,可可想把臉兒自家袖了。
這光景一時涼了桌麵,謙姐兒起身離席萬福道:“智秀才博學強記,真乃繼往聖之絕學模範君子,這莘縣鄉裏哪個不知。恭請賜些雅言佳句,院裏姑娘們也彈唱起來,一則可教化鄉裏,二則助秀才揚名。”
這智秀才聽出了些兒機鋒,便道:“取筆墨來。”王八躬身送將上來。餅姐兒急急研了濃墨,那秀才拏著酒盅略思片刻,在那方素白牆上書道:
《贈老友》
滿腹經綸顱內迂
談笑風生應遲徐
作繭自縛不亦樂
姓花名樹字子虛
真個是筆下生彩霧,真個好才情!單就是“虛” 誤寫了別字,馬了叉,圈了黑 在側另起一個“虛” 字。寫罷,甩了筆,哈哈大笑。也不言語,摟著餅姐兒進房勾當去了,不提。
羯長蟲罵道:“這賊骨禿子!不知央了多少門子,年初才圈了個秀才,就這等壓人。前些日薩太醫與了他金比甲,這廝更是鼻骨倒豎,來日理會這廝!”
花潑皮驀然,隻是吃酒。四人枯坐了好一會子。
良久,忽聽院兒後嚷鬧。欲知後事,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