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瓏官被一杆儒生圍在該心,走脫不得。
隻聽一儒生道:“瓏哥兒莫弄虛頭,今兒你有甚話說。”
又一儒生道:“今天不見銀子,莫想走脫。”
瓏官兒盲眼兒也知說話這二人為小巴豬、八角棒槌這兩酸腐秀才。 便複又肅了肅金比甲,清了喉頭,對二人拱手道:“各位,再盤桓些時日,我方好再與太醫禦前斡旋斡旋。”說時,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畫著圈兒。小巴豬道:“我眾學子都是飽讀聖賢書,知儀達理,豈會為鬥米折腰。孔子雲, 信不立,何為人。大官人一諾千金,公有何難言之處,盡可明言,切勿一再推諉。”八角棒槌搶白道:“莫問他道理,委實不得斯文,直要銀子便了!”
瓏官兒道:“官人寰宇巨賈金銀無數,再者大官人從來便是以唯真不破立身, 必少不了各位一文。況各先生文章皆有賬目,再假以時日,必當承兌。”花潑皮見這陣仗,曉得不是耍處,便想脫身,被瓏官隻是扯著不鬆,礙著皮麵不過,便道:“我曉得瓏官兒為各位兄台潤筆銀子上下奔馳,頂是勞神哩。” 眾儒生素知花舔地秉性,道德文章不通,平生愛幹逐蝶弄花兒的營生,皆斜睨視之,並不張他。小巴豬道:“兄長切勿再屢屢如是言語塘塞,有甚關節,明示我眾學子,不當眾人如何區處。”
八角嗔怒道:“不肖講了,內在必定有勾當。委的是大官人銀餉早下了,不曉得哪個砍腦殼兒的吃了空哩,對眾人赤巴巴的吊謊。”瓏官兒道:“這,這從何說起,這,這不是虧殺我了則個。”說罷,臉如肝色,餿汗滿身。
叢中一儒生道:“人皆私語,薩太醫外寬內嫉,外顯仁義,內多私欲,一味維上,從不援下,今兒昭然矣。定是大官人撥付銀兩又被她辭絕不受!真真是以他人之勞苦,掙了她自家門麵光亮,虧損大官人民望,鄙哉,鄙哉!”
凡哥兒聽詞語,竄將出來厲聲高叫道:“你這窮酸好不憊懶!安敢放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語。我稟到薩太醫禦前,不拿你給充軍,也問你個擺站。”繼又跳罵道:“你們這群酸腐秀才不第的書生,自以為謅了些兒狗屁不通的行貨子文章 就要登天了,大官人講平安時卿點了你們幾個名諱就要入地了一般,要不是太醫垂慈舉薦,你們祖墳起青煙兒,汝等那些酸腐章句,令去裱糊毛司還漏風哩!”
眾儒生不聽便罷,聽了此語,皆大呼,士可殺不可辱!斯文掃地,要奮起護吾之名教!衙門堂口都立身而不跪,被這賤籍狗彘一般的東西羞辱,雲雲。瓏官兒哪裏攔得住,先前那儒生一口老痰,便糊了凡哥兒的喉頭,巴豬一嘴拱倒那廝,八角從襠內抽出那隨身棒槌,沒頭臉的打將下去,眾人拳腳也密密下在那廝腔子上。可憐這凡哥兒,登時鼻子歪在一邊,頭臉似開了油醬鋪, 彩帛鋪, 酸的、辣的、甜的、鹹的、花的、綠的、藍的、紫的,倒了一地 ,青色直?也撕的稀爛。這光景,縱是他生身爹娘也認不得這個親身子嗣的模樣。那廝滿地翻滾,口喊爹、娘、大官人、薩太醫,咿咿呀呀,嚎了好一番,眾儒生哪裏停手。
瓏官兒扒開眾人拱手作揖道:“罷了,罷了,這廝自取其辱,已吃了打,受了老拳,切勿出人命官司才好。”話畢,尋那花潑皮助手,哪還尋得見他的人花兒。正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門。話說凡哥吃了一亂拳,癱死在地上,眾儒生也失了顏色,怕是惹了官非,便丟下凡哥兒,也不管他死活,嚷了來日再計較的話,哄著就散了。
瓏官兒央人把凡哥兒拉扯著,抬進太醫內作坊診治,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