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驚愕的新聞）
自從那次見麵之後，斯小芳經常給屠兵打電話，要麽要屠兵去她那兒吃飯，要麽要帶屠兵去購物。
屠兵不知道斯小芳看上了自己什麽——名校的在讀博士？善良隨和？內向實在？或者更可能的是自己是新來的單身？
屠兵受不了斯小芳那神經兮兮的樣子，更不能忍受自己被別人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不放。
斯小芳的電話對屠兵來說已成了一種騷擾。屠兵剛開始還客客氣氣地婉拒，後來一聽到是斯小芳，就不假思索地說自己沒空，連謝謝也懶得說。
這是個周六的上午，屠兵掛掉斯小芳的電話，想起水又紅在信裏要他學做飯，好好照顧自己的話，決定去唐人街買菜。
走到地鐵站，屠兵站在自動售票機前正要買票，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屠兵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一個中等身材、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這男子像老電影裏的地下黨工作者一樣，眼睛機警地左右望了望，湊到屠兵耳邊小聲說：“我買的月票，今天不用，你不用買票了。我給你劃一下，你就省了2美元！”
原來這樣。
屠兵不想占這個便宜，但看著這個中國人那誠懇殷切的目光，也不好意思拒絕他，進退兩難。最後屠兵謊稱自己改變注意了，不坐地鐵了。屠兵走出地鐵站，走了一個街區，到下一站又坐上了地鐵。
後來，屠兵了解到，這人姓豐，大家都叫他豐老師。 他是北京一個高校的政治老師，教了近二十年的馬克思主義，曾經無數次站在講台上，慷慨激昂地控訴著資本主義的罪惡和腐朽。
七年前豐老師跟隨愛人何教授來美國參加學術會儀時，立即愛上了這個最資本主義的國度，並決定留下來。豐老師在餐館打工，何教授在實驗室找了一個技術員的工作。兩口子經曆了千辛萬苦，最後成功地在紐約定居了下來。
豐老師當然也沒有忘記“為人民服務”。他買地鐵月票上下班，周末不上班時，他就來到地鐵站，為中國人免費劃卡。據他所說，最多的一次，他一天“服務”過20個人。當然，他也為此遭受過無數次的白眼甚至謾罵。他還被地鐵站的工作人員警告過好幾次。後來他隻去沒有地鐵執勤人員的地鐵口“為人民服務”。
天氣已冷，整個城市都已進入歡迎佳節的狀態。
屠兵買完菜回來，正鑽研著菜譜，想著做幾個可口的飯菜，電話響了。
大出屠兵的意外，是狄熙廾。
狄熙廾是早屠兵一年來美讀書的，他現在在奧馬哈大學讀PhD。屠兵申請學校時，狄熙廾一直熱情相助，有問必答。屠兵很是感激。
當屠兵拿到現在這個學校的錄取通知時，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狄熙廾，但不知怎的，狄熙廾再也沒有回過信。
電話裏，狄熙廾聽著和以前很不一樣，他不自主地說著英文。
原來他要和他女朋友元旦時一起來紐約玩。
屠兵聽了很是開心。當晚，屠兵也把這個消息發信告訴了還在上海讀博的程啟。
很快便到了年底，因最近兩周一直沒有收到水又紅的電子郵件，屠兵憂心忡忡，悶悶不樂。直到12月29日，想著第二天就要和老同學見麵，屠兵才稍微高興起來。他花了近一天的時間，準備著迎接客人。
12月30日，屠兵本來說要去機場接他們，但被狄熙廾堅決拒絕了。狄熙廾說自己已經查好了從機場到屠兵公寓的乘車路線，讓屠兵在公寓裏等著。
屠兵坐在自己的公寓裏耐心地等著。這時的公寓裏，又有了兩位新室友：菲利普（Philip）和喬治（Jeorge）。他們分別住進了盧卡和哈森的臥室。菲利普和喬治都是這裏的住院醫生，非常忙，屠兵也不常看到他們。發碧眼和他的女朋友還在。
大概下午三點，狄熙廾他們到了。屠兵趕快跑下樓。
看到狄熙廾時，屠兵有些意外。狄熙廾還是瘦瘦高高的樣子，穿著一件紅色的鴨絨襖，白淨的臉被映照得特別紅潤健康。他挽著一個也穿著紅色棉襖的金發女子。狄熙廾趕快用英文介紹。他的女朋友叫愛意大（Aida），是從德國來的在讀博士生，和狄熙廾一個係。愛意大個子不高，在屠兵眼裏，也不算漂亮。
屠兵趕緊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公寓，拿出剛買的拖鞋，讓他們換上，並拿出飲料。
他們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聊天。狄熙廾和愛意大一直拉著手。狄熙廾說，他前一段時間很忙，自己在選課題，還幫愛意大做實驗，所以很少回電子郵件。他希望屠兵能諒解他。屠兵趕緊說：“理解，理解。沒關係。現在你們能來這裏兒看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們接著聊了一些他們的課題和實驗進展，不覺中一個小時過去了。屠兵聽到有人在用鑰匙開門，趕緊起身開了門，是發碧眼和他的女朋友。
還沒等屠兵介紹，發碧眼就把自己和女朋友介紹了一番，然後也坐在沙發上，和他們一起聊天。
屠兵這時才知道，發碧眼的女朋友叫賽若（Sara），是菲律賓裔，是個時裝設計師。
屠兵坐在一邊，看著兩對情侶熱情地聊著，心裏有點失落。
已到了晚飯時間，屠兵說要帶狄熙廾和愛意大去吃飯，並客套地順便問了一下發碧眼和他女朋友。沒想到發碧眼和他的女朋友都說願意加入他們。
他們來到附近的那家中餐館，吃著聊著，當然主要是發碧眼、賽若和愛意大在聊，狄熙廾也時不時插上幾句，屠兵覺得自己幾乎插不上話。
吃完飯，屠兵說有客自遠方來，得自己付錢。他們四個也就沒有爭，隻是說了好幾聲謝謝，並說那裏的飯菜做得真好。
當天晚上，屠兵睡在客廳沙發上，狄熙廾和愛意大睡在屠兵的臥室裏。
第二天，也就是12月31日，屠兵早早起來，盤算著怎麽帶他們去玩。
狄熙廾和愛意大也早早起來了。他們一起吃過屠兵準備的早餐，就出發了。
第一站，華爾街。他們沿著華爾街，看了股票交易所，鬥牛雕塑，照了幾張像，又從那裏步行走到世貿中心，觀看了一番。然後坐輪渡到自由島看自由女神。屠兵或領著他們倆，或跟在他們後麵，狄熙廾和愛意大一直手拉著手，幾乎沒有分開過。
吃過午飯，屠兵想要帶他們去帝國大廈時，狄熙廾說，他們這次來最大的夢想是去時代廣場參加新年慶祝活動。
屠兵早就聽說這個大蘋果零點降落的新年慶賀活動。要參加這個新年慶祝活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要下午就得去占地方，並且還要在那兒等上10幾個小時。
屠兵聽他這麽一說，帶著他們兩趕緊趕回公寓，稍事休息就帶了一些吃的和喝的，往時代廣場趕。
待他們趕到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鍾，早已人山人海。
屠兵本來就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想著還要在這寒冷的天氣裏等上9個多小時，覺得實在受不了。他拉了拉狄熙廾，悄悄地說，要不我們回去吧。狄熙廾說：“這是愛意大多年的宿願，我一定得滿足她。要不你先回去吧。”
屠兵和他們道了別，自己回去了。在往回走的路上，屠兵看到好多路口都已被封住，有警察把守，隻讓出，不讓進。但還是有很多人往這裏趕。
狄熙廾和愛意大回到公寓時，已是淩晨3點多鍾。屠兵在客廳裏已經睡熟。
第二天，也就是元旦，狄熙廾和愛意大快到中午才起床。吃過午飯，他們就啟程去機場趕飛回奧馬哈的飛機了。
送走這對恩愛的情侶，屠兵心裏愈發顯得空落落的。
他打開自己新買的筆記本電腦，期望著看到水又紅的來信，沒有，屠兵甚是沮喪。
意外的是，屠兵看到程啟發來的信，裏麵附帶了許多連接，有多個中文的視頻，還有多篇中文的新聞報導。
程啟隻簡短的寫著：屠兵，這些天中國各大媒體都在報道水氏家族的新聞，非常不幸的是這些新聞與你也有關。希望你不要受到影響，祝你元旦快樂！
屠兵如在霧裏。
程啟的信稀奇古怪。屠兵心裏想著，不覺中點開了第一個視頻。
這是一個CCTV 新聞聯播的視頻，隻有一分多鍾。畫麵是一個盛大的葬禮，無邊無際的花圈挽聯，密密麻麻的路兩旁的人，緩緩行駛的綴著白花的黑色車流。
播音員用沉重的聲音解說著：“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大代表，傑出的的中國共產黨黨員，著名的企業家和慈善家，水氏集團的創始人水印山因病去世，享年75歲。”
水氏集團，水印山，屠兵立即想到自己的女朋友，難道是... ... 一個念頭在屠兵腦子裏一閃而過。
屠兵又點開第二個視頻，這是一個地方電台的新聞，大概七八分鍾長。
除了葬禮的畫麵外，記者的鏡頭還錄下了當地寬闊的馬路，家家戶戶的漂亮小洋樓，美麗的校園和氣派的教學樓，還有記者對當地居民的采訪。被采訪的居民，個個淚流滿麵，說著對水印山——這個給了他們生活很大改變的恩人——感激的話。
播音員先用沉重的語調緬懷水印山的離世，接著就不遺餘力地盛讚這位傳奇人物的豐功偉績。
屠兵又點開了幾個地方報紙的新聞報道。
“一代傳奇人物，水氏集團創始人魂歸故裏”
“一代天驕，水氏集團的發家史”
“水氏家族的恩怨情仇”
“水印山，印山裏出來的風雲人物”
... ...
這些報道或長或短，或簡約或詳盡，或有理有據，或捕風捉影。
屠兵越看，越覺得與水又紅有聯係。心裏越來越緊張，但他始終存著僥幸心裏：天下這麽大，姓水的多了去了。直到他看到“水家孫輩長女天資聰明，貌若天仙”報道時，心徹底掉進了冰窟，後背的冷汗沾濕了他的睡衣。
屠兵躺在床上，感覺天旋地轉，但他的腦子裏卻不停地浮現出水家的發家史和水又紅的童年遭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