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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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第390章 誰是師妹

(2024-12-23 15:14:17) 下一個

小羽乍來無量寺便陡生變故,還沒來得及在寺裏逛一逛,參觀一圈。當日下午,源濟領著築山和小羽登上通往後山的一條石子路。說後山有座禪院較為幽秘,輕易無人踏足,適合築山學習打坐。

中途小羽渴了,從包裏掏出隻粉色的塑料水壺,裏麵裝的是齋堂中午供應的綠豆湯。說起這水壺可有年頭了,還是她讀小學一年級時,進城務工的父親回家過年捎給她的。跟著個這麽調皮的主人十年了,還沒爛掉也是奇跡。

她可是有兩年光景兒沒見過父親了!大部分時候記不起還有這麽個人。不知他、阿珍姨和那個比她小七歲的弟弟還好嗎?換成別人,有紀念價值的杯子會擺在壁櫥裏。而對小羽這個居無定所的冒險家來說,“用”才是紀念。

聽身邊女孩咕嘟咕嘟地喝光綠豆湯,又咂吧咂吧嘴,築山眯起雙目斜掃了她一眼:“還是不明白,去奈呺灘是我們這些寺廟的內務,與你何幹?”

來之前,築山終於換上本寺的僧袍。小羽現在認為僧袍是最能檢驗人的體架和氣質的試金石。寬寬大大,原本就無定型,穿出來是什麽效果完全取決於穿的人。不像襯衣西褲,對大部分男人是加分項。再回想上午見到的那倆客人,同穿參懸寺的白色僧袍,智林如乘龍騎虎,研磬似踏雪浮舟。而她身邊這倆呢?胖胖的源濟叔堪比佛堂裏供著的大肚能容彌勒佛。築山的感覺則是書生硬套空手道戰袍,沒兩把刷子還非要去跟人打擂台。

“因為我恰好會點法術,”小羽手拿水壺,言行卻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做派,“而你們要去降妖。就像人民警察,即便在放假期間遇上壞人壞事,也不能置之不理吧?人民培養了他,他就有這個義務。修道習武之人也一樣啊,若是少了份除暴安良、濟世利民的胸懷,那不白可惜了一身的修為?”

築山無奈地點了下頭,“你既然懂法術,我現在是要從最基本的打坐學起,你還跟來做什麽?看笑話嗎?”

前方的源濟叔轉過身,衝築山笑著說:“別跟丫頭鬥嘴,誰都說不過她。”

可不就是看你的笑話!小羽心裏想著,麵上堆起高深莫測的淺笑。“築山長老這是嫌我打擾到你了?須知念佛、靜坐、參話頭都隻是手段,修行的目的是明心見性。我記得元音老人的師父、驤陸公於《證體起用之過程》中講過,境來不理,亦不起念,但不斷滅,此靜中定也。對境不惑,依然應付,動而不動,此動中定也……考考你,除了靜中定和動中定,還有什麽定?”

“還有?”

其實書裏寫的就這兩樣了,小羽故意逗他玩的。除了靜就是動,還能有什麽?

三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這一帶的山林較高,一棵棵巨樹枝葉茂盛還挨得很近,似乎生長的目的隻是為了填滿這個三維世界。山路蜿蜒起伏,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會遇上什麽景觀。陌岩肯定喜歡這裏,等找到他後不如就在這裏安家吧?反正他什麽都能教,也不用擔心孩子上學的問題……

“第三樣是夢中定,”築山忽然說道,小羽還以為他翻篇了。“人的夢境固然由心生,實則不為心所主控。夢中遇到荒謬之境或見已故之人,並不會產生邏輯上的質疑,反而會隨著夢走。這就叫‘迷失’,相當於我們人生的一個縮影。”

嗯,小羽想起佛教經典中的老話——眾生原本都是佛,隻因迷失自性,以妄作真,才陷入輪回中生生世世出不來。這跟夢裏麵隨著夢境走,倒是差不多的情形。

“說得好,”源濟放慢腳步,衝身後兩個年輕人說,“現實中的我們是隨著業力走,同樣無法用心力來掌控人生,但比夢中要清醒理智。若是能修得‘夢中定’,入睡後還能保持圓眀的自性,知道我是在夢中,這些都是幻像,無需害怕與驚恐,醒來後的修為也會跟著提高。”

噢——小羽深吸一口氣,這麽聽來確實有道理。

******

十幾分鍾後,三人來到一座禪院。東南西北四座禪房類似民間四合院那種布局,都有著彎彎翹翹的屋頂,小羽喜歡管那叫毛蛤殼。隻不過南邊那座是個涼亭,石桌石椅能坐四人,一側吊著口暗灰色的銅鍾。院子中央擺著隻半米高的香爐。不知藏於何處的一口清泉嘩嘩地流淌於山石之間,目雖不可見,心卻被它洗淨。

源濟掏出一串鑰匙,用當中一把打開西屋的木門。出人意料的是,屋裏的陳設比前方的佛堂和禪房更現代一些,磚石地麵上也沒擺蒲團。正中央一張能坐六人的小會議桌,頭頂有盞小吊燈,隻不過電被掐了。源濟讓那二人隨便坐,他去找油燈。油燈點燃後,又去書櫥裏翻書。

小羽自然是屁股沒老實幾秒鍾就起來溜達。先瀏覽了一下牆上掛著的十來幅毛筆字,看落款乃曆年來本寺有地位的高僧所留。書櫥裏擠滿了高低厚薄不一的書,有年代久遠的線裝書,還有彩色印刷過塑的。至於紅綢布皮的薄冊子,一看就是經文咒語。陌岩在就好了,他不僅喜歡書的內容,對不同的形式也感興趣。

最終在一張琥珀色的複古式書桌前駐足。小羽喜歡這種寬大的書桌,雖然沒有抽屜,卻不像後現代設計那樣光光的一塊板子。左右兩端的邊緣向上翹起,下方沒有桌腿,而是用兩麵鏤空的木板支撐,雕著山雲的圖案。桌上有隻圍棋盤,棋盤上擺滿了黑白棋子。真是擺滿了,361個交叉點一個也沒空著。這不大對吧?小羽不懂下棋也沒耐心學,可在白鵝甸的時候見陌岩閑來無事時,自己跟自己下。印象中沒見過整個棋盤都擺滿的情況。

小羽伸出右手十指,輕觸了一下盤上的一顆白子。原來棋子都用膠水粘到棋盤上了。扭頭去瞧那邊坐的倆人,築山正聚精會神地讀一本書,麵前的桌上還擺著紙筆。源濟瞅瞅他再瞅瞅書,神色有些緊張。

小羽捧起桌上的棋盤,走到源濟麵前給他看,“源濟叔,這是幹什麽用的?”

源濟站起身,示意小羽跟他走開一些,低聲說道:“這個棋盤原本是慧忍長老屋裏的。他被禁足的那些日子,有時會自己下著玩兒。在他被救走後,大家清點他的東西,發現棋盤上的子兒一個不少,都被粘住了。誰也不知道慧忍這麽做有何用意,除了他,寺裏也沒人懂圍棋。又怕是邪靈使的什麽蠱術,就給移到了後山。”

原來如此。小羽靈機一動,掏出手機來拍了張照。聖章不是把古往今來的人類知識都裝進腦海中了嗎?下次碰上的時候問問他,大數據一掃,就知道有無玄機了。唉,想起有聖章在身邊的那些日子,倒也舒心快意。

“怎麽樣,找出規律了麽?”源濟忍不住問築山。

築山不答,隻是用筆在紙上飛快地寫著什麽。窗戶外的日頭已被其他山體遮住,屋裏全靠一盞油燈和一支蠟燭照明,築山手中依然不停。

小羽收好手機,走過去湊頭瞧那本書。是本咒語書,咒語小羽懂一些,一眼便能認出。原來源濟並不打算教築山打坐,是要傳一些咒語給他,可這裏有個問題。“源濟叔,據我所知,大部分咒語需要有修為之人用真氣催動來念,才能產生足夠的效用。”

源濟衝她點了下頭,“所以,築山長老必須找到更深層的規律,才能跳過真氣這一環。”

“有點兒門路了!”築山擱下筆,用手指著書頁,“構成這些咒語的字,有些重複出現的頻率很高,比如嗡、薩、埵、摩、囉、耶……我大致找出了27個。單數這些字的筆畫,似乎沒什麽規律。可如果將筆畫用二進製來表示,比如這個‘薩’,是11畫,用四位二進製表示是1011。我發現在同一句咒語中,這些0和1的排列是有規律的。”

怎麽這個築山是計算機係畢業的嗎?小羽在腦海中調出源濟昨晚講給她的故事。不,是數學係,出家前在山下做統計工作的。

源濟聽完這話,雙目中閃爍著比油燈燈芯還亮的火苗。“好樣的!之前慧忍選你繼任,我們大家隻道是他體內邪靈急於返回老窩,隨便抓了個。慧忍自己也和你一樣,是在俗世讀完書才來出家的。我曾聽他說過,這個世界的基礎就是一個個簡單的1和0,有和無,白與黑,陰與陽,這種簡單的編碼組成的。這些數字確定之後,再由什麽琴弦之類的小東西進行實現。”

“應當是超弦,”小羽小聲說。

“總之,慧忍長老跟我提過兩次,可能見我天資愚鈍,就沒有多說。唉,沒文化真可怕呀!”源濟自嘲地搖著頭。

“源濟叔,”小羽插話道,“佛教三學是指——戒定慧,這個‘慧’跟文化知識可不一樣。咱們每轉世一次,都要從新上學。死的時候再多知識也帶不走,就跟咱們這副皮囊一樣,而慧根則是上輩子延續下來的。多學知識固然能增慧,可很多人光學不思考,那就一點兒用都沒有。我還聽人說了,人身難得、中土難生、大道難聞,若是將畢生精力都用於鑽研知識、強身健體而荒廢了修慧,那才是可惜呢!”

“嗨呦,”源濟抬手點著她,“小妮子不簡單,認識的人也都不簡單!”

那可不嘛,小羽心道,剛見麵的時候就告訴過你,我喜歡寺廟喜歡和尚,可不是誑你哩!

“拍馬屁的水平最不簡單,”築山嘀咕了一句,又對源濟說,“即便摸出這個規律,還是不知道怎麽應用。”

“嗯,我好像見慧忍是拿這個……”源濟站起身,去書櫥下方的抽屜裏翻。

小羽回到書桌旁,盯著棋盤瞧了一會兒。難道這些黑白子兒也是某種二維編碼?有二維碼就得有掃描儀,掃描儀在哪裏?又或者拿手機掃一掃,會連到某個下載程序或者網頁上去?

再次掏出手機,卻又意識到這一片山區都沒信號。小羽心癢難搔,也等不及觀看那倆人接下來如何破局了,兩三步跨到門口。

“源濟叔,我下山一趟,不回來吃晚飯了。”

“哎,這黑燈瞎火的去哪兒?要不明天……”

源濟叔話沒說完,小羽已經出了禪院。也不知道此處如何出山,打算先原路返回寺裏,再沿大路下山。使出輕功,在山路上飄忽如鬼魅。忽見前方出現一個本寺的僧人,手裏提著盞燈籠,腳步匆匆。小羽怕嚇到他,緩步,揚聲問道:“你是來找源濟長老還是築山方丈?”

寺裏的人都已認識小羽,來人止步,對小羽說:“參懸寺的研磬長老和流雲庵的雪茗師太求見,現正等在方丈會客室,請兩位長老過去議事。”

這就來了?不是說過會通知他們的麽,難不成又有變故?

“行,”小羽說,“二位長老在後麵西屋裏。你隻管去叫人,我先替你們出去頂一頂……沒欺負你吧?”

“沒、沒欺負人,”僧人臉上綻出笑容,“小羽姑娘就是仗義。”

******

小羽回到寺中時,正趕上開飯,大家都在往齋堂的方向走。打聽到方丈禪院的所在,小羽趕過去。進了院門後,見會客室敞著大門,裏麵亮亮堂堂地坐了倆人,門外守著兩個雜務僧。

小羽以主人的姿態吩咐雜物僧:“方丈和源濟長老過一會兒就到。客人應當也沒用餐吧?真會來,專挑吃飯的時候。我算算,一二三四五,五個人,叫食堂按照六個人的分量送飯過來。不要搞特殊啊,大夥兒吃什麽我們就吃什麽。客人要是挑三揀四那就正好省了,叫他們自己想辦法。”

門是開著的,小羽嗓門又亮,坐在屋裏的客人肯定聽了個一清二楚。事實上以這些人的修為,就是關著門小聲說話,想聽也能聽到,否則也別去降什麽妖了。

進了會客室,小羽眼前一亮,好一對俊男靚女!研磬上午才見過,就不多說了。那位雪茗師太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身淡黃色的尼姑服,與頭上的尼姑帽都無半分裝飾,架不住人長得美,比兮遠玉清宮裏的仙娥們毫不遜色。膚白若雪,兩頰似霞雲托月,即便是毫不顯身材的尼姑服也似垂柳般勾勒出柔和的曲線。長這樣兒當什麽尼姑呢?小羽無法理解。

研磬上午就見過、或者說見識過小羽了,睫毛稍顫,沒有言語。雪茗乍見小羽的神態頗為複雜,驚愕之色褪去後,取而代之的是古典又溫婉的笑容。隻是站起身朝小羽走過來的過程中,眼神掃過小羽腦後烏黑的馬尾時略微停滯。

“這位是衛小羽姑娘?”雪茗衝小羽單手合十,“貧尼法號雪茗。來的路上聽研磬師兄說,有個機靈乖巧的小妹妹要跟我們同去奈呺灘,還說要保護築山師兄的安全,我那時還不信呢!”

這麽快就攀上師兄了?小羽想問她,你見過築山沒?既然這麽喜歡當妹妹,那我也管你叫妹妹。

當下衝雪茗點了下頭,“師妹你好。走,咱們換間屋吃飯去。”

眼角餘光見研磬抬起隻手,捂著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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