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咱們之前說到,你的夜店主要是做KTV包房?”泰德同我在第二日的采訪中喝完下午茶後,言歸正傳。
“在我接手那家店之前,是這樣。當然你也知道,早些年的陪酒女多數要出台,我們粵語裏叫出鍾,才能掙多錢。夜店會從中抽成。比如我上午提到的那個嵐珠,個子高,人長得像明星。她入門沒多久,就被前一任老板送出去培訓,要培養她做頭牌。”
每次提到嵐珠,我還是挺欣慰的,這女孩後來的出路還算不錯。
“都培訓些什麽內容?”
“聽說先去參加了時裝模特班,後來是通俗歌曲演唱班。”
“有用嗎?”
“據她說,十分有用。同一家店裏,每個KTV包房的定價不同。她進的房間起步價就是其他人的幾倍,這還隻是房間的錢,不算裏麵的酒水服務等消費。”頓了頓,我接著說:“我接手時是2015年,那時東莞的色情業已被全麵取締,至少明麵上是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光做KTV好難活的。於是花錢請人來裝修,再買設備,把大堂改為迪廳。”
我說著雙臂環抱,比劃道:“就是這麽一朵大花的設計,中間是舞池,每多小花瓣是一套紫色的皮卡座,外圈還有小卡座和散台。正前方是上下兩層的領舞和DJ台。”
“迪廳生意如何?”泰德問,“來跳舞的人多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剛開始做這行的時候,哪懂裏麵的竅門啊?客人來的也不算少,大廳裏音響啊,DJ啊,燈光什麽的都搞得像模像樣。結果所有客人都坐在座位裏,沒人肯去舞池跳。後來才知道,要花錢去請專業的‘氣氛組’。”
泰德詢問地望著我,等我解釋。我想大概他們西方人外向,有銳舞這些傳統文化,他們的酒吧裏可能不需要吧?
“這個嘛,是行內人的秘密,說白了就是舞托。有男有女,都是年輕人,大部分是按天結算的兼職工,少數是夜店正規員工。由這些人把氣氛給帶動起來,其他的客人才肯跟風跳。”
“哦,這些年輕人每天能掙多少錢?”泰德轉著手中的筆,仿佛那是支旋轉的舞人。
“不多,底薪的話每晚從一家店裏也就掙二三百塊吧,有的會跑多幾個場。也有按月結算的固定員工,幹得好的能到一兩萬。要是此外再兼職做銷售,賣什麽氣氛棒、酒水,錢就多些。說是蹦蹦迪就把錢賺了,這行入門也挺難。一定要年輕,穿衣樸素不會打扮的不要。必須會化妝,夠新潮,才能帶動氣氛。”
“幹這些的都是找不到正式工作的待業青年嗎?”
“還真不是,”我說,“好多都是在校大學生,出來賺點兒外快。對他們來說,不需要養家,額外能有點小錢花就很開心了。反正音樂一響去舞池裏跳就好,不需要接待或者取悅客人,不算見不得光的職業。而且作為氣氛組的首要職業道德,就是不能告訴客人他們是被雇來的,在其他人眼中他們也是客人。”
泰德思考了一下,問:“所以薛姨目前的生意主要是靠KTV包間費和迪廳的卡座費嗎?”
我搖頭,“那些都是次要的。我們這一行裏看似五花八門、雜亂無章,說到底,主要經濟來源是靠賣酒。包括新東泰那樣的亞洲第一嗨場,繁華背後的唯一動機,就是為了讓客人買你的酒。”
“都是什麽價位的酒?”
“什麽價位的都有啊,從啤酒到天價名酒,這要看客人的承受能力。關鍵是利潤,這麽說吧,無論什麽價位,夜店裏的定價基本是商店和網購的十倍。一瓶野格賣到1888,百貨店裏不會超過200。”
“暴利啊,薛姨!”泰德笑著打趣道。
“這份暴利可不容易掙呢,”我說,“在我們店裏,包房裏陪唱歌的小姐就順便把酒賣了。有些夜店會請外麵專門的陪酒人員,一般是經紀人帶隊,去不同的夜店裏走場。你定這些人的卡座,基本都是萬元起價,一般會給你三四個陪酒女讓你選。當然也要看你買什麽檔次的酒,你要是開黑桃A,你就是帝王一樣的待遇。”
“那些走場的陪酒女不會被心思不良的人騷擾嗎?”
“按規定,女孩們如果被侵犯,隨時可以叫保安。這要看個人,有的隻在乎利潤,容忍度較高,畢竟叫了保安就沒法再做生意了。還有的甚至會跟客人外出,那是她們的事,和你店裏沒有關係。應該說,大部分客人就是來娛樂打發時間,也比較文明,不是來買春的。”
說到這裏我看了眼時間,今天差不多該結束了。
“不過人喝多了嘛,什麽樣的都有。比如在我店裏就發生過酩酊大醉的大叔把身上現金拿出來,讓陪酒女全拿去買冰激淩的事。還有的非讓女人陪他去男廁所,看他怎麽吃屎……”
說到這裏我和泰德不約而同地擺了擺手,像是在驅散空氣中這些不愉快的氣味。
人要是低俗到倒數第二段那樣的狀態,也就不可救藥的。不過不看不知道,一看沒法兒撂,期待下集:)
倒數第二段是看的網上的人口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