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位梁太子是東莞色情業猖獗的首因?”賀泰德止住笑後,問。
我從牙縫裏吸進一口氣,“怎麽說呢?全國那麽多個城市,要是把他擱到別的地方,也未必能搞出多大動靜。”
“哦?這是為什麽?”
“沒有哪個女孩天生願意幹這個的呀!要是百姓都能安居樂業,社會上其他行業錚錚向榮,東莞那些年的GDP就不可能都是靠黃色產業支撐。這當中還有個叫劉誌庚的官員,在太子輝麵前自稱小弟的。”
“也是東莞人?”
“廣東興寧人,在深圳開始的仕途,來東莞後做上書記和市長,直到後來升任副省長。外號多如牛毛,什麽東莞一哥、三禁書記,劉治摩牛魔王,說的都是他。這個人,才是導致東莞各行各業衰敗、民不聊生的罪魁禍首。”
“他都幹過什麽壞事?讓我猜猜,貪汙肯定是少不了的。”
嗯,一想起劉誌庚的那些劣跡,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別讓人家鬼佬以為咱們的官員個個如此。我跟他說這些,不算賣國賊吧?
“賀先生,我先說下啊,我講的可都是特例,我們大部分國人沒那麽壞。”
泰德笑著表示理解,“作為一個記者,我整天接觸的不是災難就是犯罪,也要不時提醒自己,生活中更多的是平凡美好。至於我們西方的政客們,也許貪汙輕一些,在其他方麵或許更壞。”
瞧瞧,多有教養的一個人,我在心裏感歎。“貪自然是沒少貪,法院判刑時說他受賄九千萬,坊間流傳總共貪了900個億,你信嗎?比八國聯軍從中國勒索的賠款還多,嗬嗬……”說到後來我忽然意識到,泰德也是“鬼佬”,八國聯軍裏有美國吧?我文化程度不高,不是很確定。
還好他並未露出在意的神色,隻是搖著頭說:“我不信,900個億?這也太誇張了。”
那你們美國人可真是貧限想了,我在心裏說。“應該差不了太多。光銀行存款加起來就300多億,還有500億的債券,300多處房產,汽車60多輛,你算算?”
泰德俏皮地吐了下舌頭。“那所謂的三禁又是怎麽回事?”
“是說他當年在東莞做書記和市長的時候,禁豬、禁人、禁摩托車。禁豬好理解,就是不讓人家養豬嘍,宣稱為了改善城市環境。”
“是不讓居民們在家養豬嗎?”泰德皺著眉問,“這在美國好多地方也不可以。”
“不是啊,是全麵禁止養豬,連大型養豬場都要被查封,罪名是對環境汙染太大。你想光東莞人自己每年就要消耗幾百萬頭豬,這不是作孽嗎?我們不同於北上廣,早些年就是一個個村鎮,好多人靠飼養為生的。我老公他二舅在厚街鎮開養豬場二十幾年,禁豬之後一大家人被迫賣了祖屋搬去肇慶,從零開始。”
“那麽禁人是指?”
“驅逐低端人口,通過提高房租讓沒產業的窮人住不起。關於這頭兩條,還算褒貶不一,最民怨沸騰的是禁摩托車。借口是為杜絕飛車黨,問題是我們東莞位於珠江口邊,好幾個鎮曆來是靠漁業生存的。之前才有不少漁民被政府拉著上了岸,這些人啊,他們不會做別的,相當一部分就是靠開摩托載客為生的。你現在突然不讓人家開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怎麽活?”
泰德正要接話,像是想起了什麽,看了眼藏在藍色西裝和白襯衣袖口裏的手表。我在心裏頭說,泰德這人就算不當記者,給名牌時裝做模特也不會差。
“看我,差點忘了,已經到午餐時間。薛姨你辛苦了,過去兩條街有家酒店還不錯,我請你吃飯如何?”
“唔使去酒樓,”我站起身,腰確實有些酸。“我看你們樓下就有幾家粥粉麵店,我這人好對付。”
同泰德出了工作間,乘電梯下樓。關在小屋裏談了一上午,乍到人來車往的街道上還有些不習慣。
我倆去馬路對麵的豐記食坊找了張小桌子坐下。我點了份炒牛河,其實我還想要份牛三星湯,我胃口一向不錯,要麽人長得壯實呢?不過看泰德那麽人高馬大的男人,居然隻要了一小碗餛飩,想想還是算了。
“光吃牛河會不會渴?”他問,就像我肚裏的蛔蟲,“這裏的牛三星不錯,要不要來一份?”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怎麽吃這麽少?”
泰德說他習慣了,他在紐約的同事們中午吃得都很少,巴掌大的小飯盒裏裝點兒意麵就打發了,真是不可思議。
“我最喜歡這份工作的地方,”等菜的時候泰德說,“就是能有機會四處跑,品嚐世界各地的特色美食。薛姨你都去過哪些地方?”
“我?去過廣西、香港,還有新馬泰。不多,但算好的了,我們廣東女人其實比全國大部分地區要傳統,我番禺老家有不少長輩一輩子沒出過省,能想象嗎?”
說到女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個劉誌庚可不是一個人作孽,他家七大姑八大姨把持了東莞市的各行各業。不說別的,賣給我那家KTV的老姐妹曾告訴我,有天早上忽然接到店裏打來的電話,說被暫停營業,因為店裏的消防設施不夠格,沒能通過檢查。”
===附圖:劉誌庚真人(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