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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57章 兩個多情種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605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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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魅羽依照囑咐,一個時辰後就回來。除了有點頭暈,別的還好。
她估摸著,啟婭和其他新人會在接下來的一天多裏拚命看那本內功心法。自己不想錯過,於是吃過午飯就回到密室來。這一坐,愣是坐到了戌時末,被陌岩生生拍醒。這才發現不僅錯過了晚飯,都已經快到僧人們洗睡的時間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他問。
她瞪著無神的眼睛看著他,像是沒聽到他的問話。
“我之前去那邊看了一眼,”他又問,“他們是在讀什麽書?”
魅羽終於醒過神來。“紙,筆。”
他把她從蒲團上拉起來,出了密室,來到隔壁議事堂。那裏的桌子上常年備有紙筆。她望著空白的紙,停了一會兒,便開始寫。
魅羽並非過目不忘之人,倘若隻是從頭到尾瀏覽一遍,最多隻能記住一小半。好在讀這本書的啟婭,目的也是要背過,因此便是按照背誦的方式來讀的。讀了新的,還複習舊的,反複幾次。雖然今日隻背完小半本,已足夠魅羽把這半本的十之七八都依照記憶寫下來了。
放下筆,她癱倒在一旁的椅子裏,整個人都似被掏空了。
他拿起那摞紙來細細讀著,有時點頭,有時皺眉。魅羽當然知道自己剛才寫的是什麽內容,看來道家的典籍他也沒少讀。
他看完後又將她扯回密室,指著紙上一個地方問她:“這裏,你確定沒有寫錯?”
她湊過去,見他指的是:“過督脈,逆行三周,滅之。”
他放下紙張。“我怎麽覺得,應該是順行二周,養之呢?”
“我沒寫錯,”她說,“因為我當時也有同樣的疑惑,所以著重記住了這句。”
二人一時無話。過了會兒他說:“明天你休息吧,我來記下半本書。”
那敢情好,她想。不管陌岩的宿主是誰,肯定也要惡補的。陌岩記性好,會比自己記得全,說不定連上半本自己記漏的地方都能補回來。
卻見他一拍額頭。“差點兒忘了。明早有個大香主來,正想找你幫忙呢。”
她眯起眼睛。“找我?”
陌岩便把這個霍員外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下。說是祖上不幸被惡鬼纏住了,好幾代人雖然良田千傾、銀錢多多,卻總是短命。此人太太也是早年過世,現在的繼夫人又染重病在身,如今膝下隻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來龍螈寺自然是消財免災來了。
“你也知道,鬼道的事我不熟。雖然我能給做個法事什麽的,但看他這情況,定是得罪了什麽厲害人物,單做法事估計作用不大。”
“行,”她想了想。“你和他本人見過嗎?”
“幾天前才見過……怎麽了?”
“讓他去你禪院,我冒充你來見他。”她可以用攝心術。
他愣了一下,笑起來。“好啊。不過記住,我們雖然等錢用,但不能誆人家的。”
“你把我想成什麽樣的人了?”她斜了他一眼。“咱是憑本事吃飯的,童叟無欺。”
二人邊說邊朝密室出口走去。
她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今天既然去那邊看過,你的宿主是誰?”
“不告訴你。”
******
第二天一早,魅羽也沒去跑步,換上僧袍便來到堪布禪院。陌岩又囑咐了她兩句,便進裏屋躲了起來。她到正廳裏坐下,把知道的鬼道裏可能用得著的知識溫習了一遍。不多時,桑淨便領著一個中年男子進來。
魅羽預期的是個大腹便便、滿麵油光的“員外樣”,沒想到人看著結實又硬朗。或許是因為祖輩都短命,自己從小便知道惜身自律吧?
在桑淨領著客人進屋的瞬間,魅羽使了攝心術,看樣子挺成功,連桑淨都沒看出破綻來。
她和客人簡單地寒暄行禮後,就座。“你的情況,上次我已經問過。你走後我專門找了鬼道一個老朋友替你問了問。”
“鬼、鬼道朋友……”霍員外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果然是高僧啊!”
“我還要再了解一些細節,你必須如實說來,不能隱瞞。”
“那是自然、自然。”
“你的祖上究竟是怎麽得罪了惡鬼的?把你聽到的都說說,越細越好。”
霍員外呼了口氣,兩眼望著地下的石磚。“據說是某年清明節前後。祖上一家人出遠門,在峒洲一帶迷了路,進了座山。這個山上荒涼無人煙,就隻有一個祠堂,裏麵亮著燈。趕巧了,下起了綿綿細雨,一家人便進去避雨。
“進去後一看,真是神了!裏麵有各種好吃好喝不說,院子裏還開了九十朵白色的蘭花。這些蘭花都閃著異彩,十分炫目。當晚一家人就在那裏歇下了。
“沒想到的是,睡到半夜起火了。人倒是都逃出來了,祠堂卻給燒了大半。我們祖上也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想著這定是附近村民的祠堂,得賠錢給人家。可是找遍了整座山和附近一帶,都不見個人影。最後隻能作罷。結果回家後沒多久,就一個個開始生病。”
魅羽點了點頭。“兩點。第一,你們祖上吃了人家的貢品,對吧?”
霍員外神色有些尷尬。“也許吧,當時估計都餓了。”
“第二,為何會半夜起火?是不是他們睡夢中碰倒了蠟燭什麽的?”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也是傳了好多輩兒的故事了。”
她又點點頭。“能告訴我,在來我們龍螈寺之前,都找了哪些地方?”
霍員外滿麵愁苦地說:“六大寺、四大觀都快找遍了,花的錢都沒法計了。長老們都說,這個祠堂是為一個女魂建的。但無論他們怎麽做法事,此女魂就是不肯去投胎。”
“那下次知道了吧,該先去哪兒?”
霍員外一聽這話,不敢置信地望著她。“長老、長老是說,您有解決的辦法?”
魅羽用手摸了下鼻子。“是不是見我人長得好看,就以為我沒本事?”
“不、不,這、哪兒能呢?”對方直搖手。
“我不怕和你說實話,你祖上去的那座山,應該叫緋雲山。”
“緋雲山?沒聽說過啊。”
“那是當年的叫法了。現在應該是叫翠溪山。這座山裏,曾有個緋雲洞主。
“而鬼道的赤縞地有三個王,當中一個叫羅眥王,另一個叫美譽王。羅眥王的妹妹原本說好了要嫁給美譽王的弟弟,結果這個妹妹不肯,叛出家門逃婚,後來不知怎麽跟這個緋雲洞主好上了。此女名叫嫣蘭。嫣紅的嫣、蘭花的蘭。”
霍員外伸出一隻手指著她。“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是說一個什麽蘭祠來著。”
“唉,可憐的是,嫣蘭雖然一心一意對她夫君,這個緋雲洞主婚後沒幾年卻要納妾。嫣蘭心灰意冷、又覺得沒臉回娘家,一氣之下竟上吊死了。消息傳出去,自然是氣壞了羅眥王,上到人間把緋雲一家給滅了。自此清明節前後,都要派人在山上的祠堂裏祭奠妹妹。”
這個故事魅羽從小就聽鬼道的祖輩父輩們講過,已經耳熟能詳了。但現在回想起來,突然意識到不歸王說的那個藏神器的方雲層,應該就屬於這個羅眥王的地盤吧?
霍員外此時的神情,恨不得給魅羽這個高僧跪下。“那那,請問長老,該如何補救啊?”
“這還用我講啊?自然是去山上大修祠堂,讓香火鼎盛,貢品豐富,院子裏種滿蘭花。祠堂名字就叫:嫣蘭娘娘神殿。這麽一來,女魂和她鬼道的哥哥,應該就都會消氣了。”
“呃,這倒是不難辦到,”霍員外遲疑地說,“可是這樣一來,這個女魂就肯投胎去嗎?她不徹底離開,我們始終惴惴的。”
“你們若是想一了百了,也不是沒有法子。在祠堂門口立塊石碑,上寫八個字——男人納妾、天誅地滅。”說道最後這句,故意抬高了聲音。
“另外,從你兒子起,世代發誓絕不納妾。”
“這樣就行?”霍員外還有些將信將疑。
魅羽心說,你們之前辦了那麽多法事都沒用,那是因為和尚道士們根本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就照做吧。”
“好好,是是是,現在就去辦。”說完站起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走回來,給魅羽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個頭,這才離去。
霍員外走後,魅羽豎耳聽了聽,裏屋似乎沒什麽動靜。於是躡手躡腳地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要不要在我門口也立塊碑?”他在背後問到。
她捂嘴笑了下,一溜煙地跑了。
******
說好了她當天下午在僧房休息,由陌岩去記心法的下半部。也不知他記得怎麽樣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新生們應該要考背誦了。龍螈寺三人來密室坐好,念宿心咒附體過去。昨天晚飯時魅羽已經問過鶴琅,知道他的宿主是泉生,墨臻觀的。怎樣才能查出陌岩附體的是誰呢?
一片黑。睜開眼後,她麵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卷白紙。啟婭剛剛拿起筆,思考了一會兒,便開始寫。魅羽從啟婭的眼角可以看到別的新生也是一人一個小桌,都在伏案疾書。
應該說,啟婭還是下了苦功的,前半部分大部分都寫對了。後半部分魅羽沒看過,也不知道她寫對了多少。
時間一到,眾人停筆。塬鑒挨個走到新生桌前查看。每個人都寫了一大長條的字,而他隻掃了一眼就能說出,錯了多少個地方。來到啟婭麵前,說了個數,魅羽估摸著大致正確。
最後塬鑒走到無澗身邊,頓了頓,說:“今日隻有一個滿分,無澗可以回去了。其餘人留在這裏繼續背誦,背到默寫全部正確為止。明早開始講解。”
啟婭瞥了無澗一眼。魅羽便也瞥了無澗一眼。心想這家夥雖然其貌不揚、說話口吃,記性可真不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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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陌岩給了兩個徒弟一人一本心法的抄錄。
“怎麽說呢?”他抿著嘴想了想,“不是要你們學,也不是要你們不學。總之就是,多想多體會,某些地方可以嚐試著操作一下。但不要係統地去實踐,明白嗎?”
二人點點頭。
轉眼又到了早上,因為今日會講解心法,所以三人提早來到密室入定。過去之後發現眾弟子才吃完早飯,正在從食堂往學堂走。
冰璿走在啟婭前麵。育鵬在冰璿旁邊,聲色並茂地講著什麽,冰璿偶爾點個頭。
魅羽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啟婭的心窩處裝著什麽東西沉甸甸地。心說,傻丫頭,他對你沒意思就別浪費時間了。咱們不如把頭左右轉轉,看看周圍有沒有更加讓人賞心悅目的人物?
到了學堂門口,裏麵的下人還在做準備。學徒們零散地站在門口,魅羽終於能如願以償地看清四潁了。
當時他正站在一棵樹下,身材同樹一樣地修長。不是純黑的頭發,有些灰藍的色調。背後垂下的發絲裏似乎彌漫著一股仙氣,同周遭的景色十分般配。
神一般的五官原本會讓人有遙不可及的感覺。但此刻眼睛望著遠方,不知是在想念家鄉還是什麽親人,讓他的眼神和嘴角浮現出一絲溫熱和眷戀之情。如一塊浸在溫泉中的美玉,柔滑但並不冰涼或拒人千裏之外。
啟婭的心融化了。
魅羽的心融化了。
抬腳、抬腳,往前走!對,真乖。魅羽在假想中指揮著啟婭……
突然一張臉近距離出現在視野中,把四潁的影像擋住了。還好魅羽不能發聲,否則肯定不滿地尖叫起來。
這張臉倒是不大,有些黑有些瘦。眼睛本來比較小,可是此刻瞪得挺大,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右腮上還長著一粒痘。
“師、師妹,早。”
“無澗師兄早,”啟婭淡淡地說了句,便繞過他繼續朝四潁走去。
魅羽鬆了口氣。誰知啟婭猛地停步,那張臉又出現在她倆麵前。“師妹,後、後天有什麽安排?”
魅羽快要忍不住了。能不能來個人,把這個可惡的家夥一腳踢開!
“後天,有什麽特別嗎?”啟婭不耐煩地問。
“我、我聽學長們說了,後天是個節日,大家都去湖上劃、劃船。”
劃船也不會跟你一起,魅羽不屑地想。
此時估計是學堂清理完畢,大家安靜下來,齊齊轉身朝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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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的桌椅都被撤掉了,地下鋪了一個個厚實的蒲團。弟子們盤腿做好後,塬鑒出現了,在前方的大蒲團上坐好。
“今日先講解第一部分。你們既然都已背過,就不必看書了。不懂的地方馬上問,下課之前我會考較你們是否真的懂了。”
塬鑒說完後,沒再廢話,便從第一句講了起來。要知道這些弟子們雖然年輕,但畢竟是正統道門出身的精英。魅羽和陌岩之前發現的問題,他們自然也都發現了,一個個提問。當中屬育鵬問的最多。
塬鑒回答起來倒是挺有耐心。對於大家的質疑,他隻是說:“稍後我會給你們時間,讓你們自行體驗一下。到底哪種修法更有效,你們試試便知。”
果然,講完第一部分後,塬鑒離開。弟子們都靜心入定,按照剛剛講過的運氣法門開始行功。魅羽雖能連通啟婭的觸覺,可內力走向這些東西,她是感覺不到的。隻能默默溫習塬鑒剛剛的講解,等晚上回去自己實踐一番。
過了半個時辰,塬鑒回來了,衝大家說:“現在,我一個個考察你們。你們用功的時候,我會拿拂塵打在相應的穴道上。如果做得對,不僅不會疼,而且會舒適無比。”
也就是說,如果做得不對就會疼囉?魅羽希望啟婭的領悟力不要太糟。
於是這十一個新人,挨個兒到塬鑒麵前空著的蒲團上打坐。塬鑒時不時拿拂塵的末梢拂一下考生,手法看著很輕,被他打中的學生叫起來的聲音卻有些淒慘。
真是些嬌生慣養的家夥,魅羽想。看看人家四潁,被打疼也隻是默默咬著嘴唇。
輪到啟婭了。當第一記拂塵抽過來時,魅羽隻覺得自己的魂兒都快從啟婭的身子裏被抽出來了。
“啊——”啟婭叫道。
啊——魅羽叫道。
還好,那之後隻挨了兩下疼的。有一大半啟婭算是做對了。最後她站起來,兩腿打著圈兒往屋外走去。出門時差點兒摔倒,被旁邊的四潁一把扶住。
啟婭的後麵隻剩無澗了。到此刻為止,所有的弟子都被打疼過至少一記。隻有無澗一人好像沒有經曆過任何疼痛,坐得十分愜意。塬鑒望著他,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
之後塬鑒把大家叫進去,總結了一下常見的錯誤,隨後便解散了。
魅羽睜開眼睛,望望身邊。鶴琅還在入定,但是看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估計泉生那小子被抽得不輕。而陌岩已經不在密室了。
她站起身來,正要出去,聽鶴琅在身後轉醒。
“你還好吧,師妹?”他問。
“我很好,”她微笑著說。
雖然受了皮肉之苦,還是很開心。因為考較無澗的時候,啟婭偷偷邀請四潁後天晚上去劃船,四潁居然答應了。魅羽也想去看看。她自是不會從頭待到尾,但看兩眼總可以吧?何況整天待在學堂裏也沒意思,她也想四處看看風景。
突然發現鶴琅皺著眉,望著前方的地麵。“你……有心事?”
他沒有立即回答,像是在猶豫。
她走回來,又坐回蒲團裏。“什麽情況?”
“這個泉生,我怎麽覺得不大對勁兒呢?”
“怎麽個不對勁兒了?”她對泉生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我總感覺——也許我是錯的啊——但我總覺得他的注意力經常放在其他新弟子的身上,而不太在意學了什麽。”
“那他就不是個好學生唄!”魅羽釋然地笑了,“你啊,是當優等生當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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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劃船的這天。魅羽吃過晚飯,像做賊一樣地溜到密室裏。
其他二人果然不在。她迫不及待地坐好、念咒、入定。
再睜眼時,啊,好美的夜景!眼前是個望不到對岸的大湖,雖然天已黑,但湖上點著各種彩燈的船隻把湖麵照得很亮、很旖旎。頭頂的星空密密麻麻地都是星星,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擁擠的星空。
船有大有小。大的上麵有五層樓,樓梯欄杆假山假樹一應俱全。耳中能聽見歌舞聲傳來。小的,便如啟婭和四潁麵前的這隻畫舫,但足以擺幾個蒲團和一張放滿了飯菜的小桌了。
四潁伸手握住啟婭的手,將她扶上船後,便立刻鬆了她的手。
真是又有風度又不占便宜啊,魅羽心裏讚道。
二人在桌前坐定,撐船的人便把船開動了。大概離岸邊已有四五丈遠的時候,突然一個身影飄忽著從岸上朝他們的小船飛來。身形雖然不及四潁在靈寶法會上那次那麽優美,但也算是盡顯一派大家的功力和風姿了。
魅羽還奇怪呢,哪裏來的高手,非要和他們擠在一起?不料等這人在船頭站定,一看,居然是無澗!
“我、我加入你們、好不好?”
不好不好!魅羽在心裏大叫。真想一腳把他踢進水裏。
“這……”啟婭猶豫地說,“船這麽小,坐三個人,可能有點兒擠吧?”
什麽三個人?魅羽心說,四個人好吧?
“沒關係,”四潁溫和地說,一邊請無澗在桌旁就座。“再來個都擠得下。”
再來個……一個恐怖的念頭突然抓住了魅羽的心。
該不會,這張小桌子旁還真是坐了五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