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看餘秋雨
(2006-01-08 20: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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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餘秋雨名聲鵲起時,讀了他的”文化苦旅”和”山居筆記”,果然好一枝生花妙筆.後來餘秋雨成為眾矢之的,但文章還是不停地寫,書還是不停地出,我又看了他的”霜冷長河”,開始疑惑世界上真有江郎才盡這種現象,而且有點相信他在文革中做過一些有愧於心的事情,於是就開始有點討厭他了.他後來出的書,如”千年一歎”之類,也就沒有興趣買來或借來一讀.
我曾經不經意地問起一位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的朋友對餘秋雨的印象,她說:”餘秋雨講課是非常好的.”我相信她的話,不知為什麽就沒有再接著問任何其他問題.說到底,我不是餘秋雨擁躉,缺少對他深入了解的興趣.隔不多久,餘秋雨應邀來我當時工作的大學作一個演講,題目是”時間和空間意義上的中華文明”.這麽大一個題目,他講來條理清晰,雖然不是深入剖析,但扼要明了,我相信這需要胸有溝壑,腹有詩書,才能這麽深入淺出,而且還得具備不錯的演講天份.那天聽眾席後麵端坐一位女士,穿著及膝皮靴,白底黑點短裙,配上短皮衣,染成深咖啡色的蓬鬆卷曲的頭發,臉上的脂粉難掩憔悴,但分明是一個美人.這就是餘秋雨在"借我一生"中形容為"文化感覺極好"且"熟知國際政治"的太太――黃梅戲演員馬蘭.聽眾多是大學生和學者,衣著輕鬆隨便,馬蘭這副裝束就顯得尤其突出,而且在這樣的場合,也顯得有點不協調.但她是演員,演員喜歡衣著張揚,大概普天下都一樣.
我因為對那天餘秋雨的演講印象深刻,就問上海一位文化界朋友如何看他.朋友和餘秋雨沒有私交,隻是有時候在同一場合研討座談,有些學術上的交流.他說:"這是一個才子,雖然未必算得上是一流的學者,但是不要小看了他.他的東西,還是可以看的."我唯唯,說從來不敢小看餘秋雨,隻是想多了解他的人品,我指的主要是他在文革中是否做過什麽不光彩的事情,又不敢直麵外界聲討這回事.朋友表示對此不很清楚.我也就作罷.
餘秋雨畢竟算得上名滿天下.後來在一次偶然的場合,又聽一位大學教授說起餘秋雨是其中一位他最佩服的作家,我傻勁上來,就問他怎麽看餘秋雨文革中的曆史,這仿佛就象我已經掌握了他文革中的罪證一樣.這位教授說他有一本"借我一生",可以借給我看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厚厚的一本"借我一生",我花了大約一個多星期看完.這是餘秋雨對所有質疑他文革中表現的抨擊者的一個總體回答.他華麗激揚的文字,在這種自傳文體中不太適用,因此文字比較平實,讀起來感覺比較真實和真誠.我沒有理由懷疑他對自己父母,家鄉,童年,青少年的描寫以及對文革中遭遇的回憶的真實性,沒有理由懷疑他擔任上海戲劇學院院長時取得的政績--雖然他寫這部分時有掩飾不住的得意--因為這都是有跡可循可查的,輕易作不得假,我因此也就沒有理由去懷疑他是否就是如他所描述的那樣是一個品性良善,憐憫,克己,正直的人.我對自己向來對他抱有的成見覺得慚愧,感到單憑別人的批評文章就輕信並論斷一個作家,是不應該的.
但是,這本書沒有讓我變得喜歡餘秋雨.我仍然看到了一名中國文人,一名現代才子對自己才氣,人品,能力,胸懷所懷有的自傲.這裏麵呈現的是一個形象高大卻內容單薄的餘秋雨,不是一個豐滿真實的餘秋雨.這固然有別於也高明於文革時麵譜化的"高大全"的人物描寫模式,但其中基本要素差別不大.我隻能說,"借我一生"中呈現了一個從童年走到現在的餘秋雨的主要生活經曆,他經曆過人間的苦難,也享受過榮耀尊敬,其間夾雜著風刀霜劍,但是,這個餘秋雨的真實內心是被包裹得很嚴實的.在大節不虧的個人形象的框架下,其他事情都可以變得模模糊糊,都可以顯得不重要,這是中國文人注重的要點.他們不需要也不會象有真正信仰的人那樣,在上帝麵前自省時,看到的總是汙穢醜陋的自己的心.餘秋雨願意自己形象高大,也愛烏及屋,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抬高自己夫人的形象的機會.這著實令人沒有辦法不皺眉.餘秋雨既然指出表演作品的得獎,絕大多數是為了體現領導的政績,和作品質量是兩碼事,卻為何那麽樂此不疲地要用馬蘭的得獎來證明她的出色?既然深明實事求是的重要,為什麽又經常性地用失實詞語來吹捧?餘秋雨是何等樣人,豈能會如一般文人那樣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感到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