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純淨

兒子一歲半，兩三個月來鼻子一直流黃鼻涕，不很多，但每天有一些，我決定帶他去看醫生。醫生說是過敏，雖然一般過敏流的鼻涕是清鼻涕，但也有因為鼻涕積留在鼻腔久了，幹了，再流出來時，就是黃鼻涕了。可以用生理鹽水一天清洗幾次，會明顯見好。醫生並特意說明，孩子不會喜歡洗鼻子，但是這是生理鹽水，不是藥，沒有任何副作用，盡管多洗幾次。 我馬上去藥房買了專洗鼻子的生理鹽水，一回家就動手洗他的鼻子。我抱著兒子坐在沙發上，右手拿瓶子，先把瓶子尖對準小鼻孔，手隨後開始用力捏，鹽水便直噴鼻腔，嗆住了他的呼吸，他就開始哭，小手開始推瓶子，頭開始拚命左右躲閃，身子也緊跟著行動起來，扭動踢跳，要逃脫我的捆綁。我以強製弱，他當然無法得逞。兩個鼻孔各噴了四五次，差不多了，就讓他下地。他哭著抓過放在旁邊的鹽水瓶子，認定是這個瓶子讓他受了這些苦，於是把瓶子扔到地板上，發泄心中的憤怒。我想他可以發泄一下情緒，是好事，因此每次噴完之後，都讓他扔瓶子。他扔完，我撿起來，高高擱在火爐架子上，他看得見。每次看見，他就指著說“嗯嗯”，我就回答說“是的，是的”。噴了兩三天之後，到了該噴的時間，我沒有動作，他就會拉我到火爐前，抬頭看著瓶子，指著“嗯嗯”，我便拿下來，交給他，他捧著瓶子，走到沙發前，等我坐下，抱他坐好，就等著我噴他的鼻子。他每次仍然是哭、扭、推、踢，要逃脫，又總是不能。如此不斷重複。 我想孩子的心真是純淨，他知道洗鼻子是不好受的事情，卻總來提醒你該洗他的鼻子了。這種心的純淨，越長大、越懂得多、越能思考、就越無法保持。女兒比他大兩歲，一遇到吃藥，先是說不要，然後哭哭啼啼，最後見還是逃不過，就提出弟弟先吃了，她才吃。我想到我當年比她還大一點時，就會想著把藥藏起來，不讓父母看到，他們或許就會忘了要我吃藥這回事了。再大一點，就會說謊話編造故事了。所以孩子此刻無瑕的純淨心靈，真是教人看著憐愛，看著心疼，因為你知道這一份純淨，不多久就會被生活的汙穢所吞噬，要再尋回，就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企及的了，而且即使能夠，也永遠無法尋回當初那份天然清澈的純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