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間】特刊
《我們心中的科大》--建校60周年慶
憶恒烈學友——我的抵足同窗
江明德(6262)
初識他是在 1962 年夏季進入科大的無線電係新生報到處,一溜長桌前依次排列著等待登記報到的新生。在高年級學長和被接待同學的對話聲中,我忽然聞聽到熟悉的泰州鄉音。當我和這位同學攀談時,才得知他的父輩原籍蘇北,早年由於生計遷居蘇南,現在鎮江金壇農村種地。雖在江南生活多年,父輩及其兒女們始終鄉音未改。因為他的口音實在和泰州方言無異,即使來自蘇南金壇,我還是從心裏默認下了這個蘇北老鄉。
他就是張恒烈,當年登記的姓名叫張臘狗。1962 年科大無線電係入學分班時,臘狗分到 6205—2,我則分在 6205— 1,不在一個班,也沒有過多交集。我對他的基本印象是:忠厚老實,嚴以律己,寬以待人;還有一個特點用“土話”說,就是不愛“紮堆”、不“鬧騰”。專業分班時,我和臘狗同分到二專業。後來宿舍調整,我們又住到同一宿舍。順排的兩張雙人鐵床,臘狗和我一北一南都睡上層。這樣,我們倆的鋪位相連——頂頭睡,呼出二氧化碳太濃,不衛生;一順邊,誰也不願意聞對方臭腳;隻能是腳對腳睡。由此,我們成了“抵足而眠”的同學。 文革初期,臘狗很不理解,甚至有抵觸情緒,成為當時被扣以“受蒙蔽”大帽子的群體的一員。而現在來審視,這恰恰是他以人性尺度,用常理規矩,獨立思考的表現。在盛行“打倒一切”的文革歪風濁浪裏,臘狗以他淳樸正直的人格和矢誌不渝的意誌,默默地保護受打擊的領導幹部。由他首倡創立的以維護黨的正確幹部政策為宗旨的《科大幹聯站》,在科大乃至整個北京文革浪潮中獨樹的一幟。即使在將近半個世紀以後的今天來評判,其曆史功績也堪稱不朽。對於我個人,在文革後期,臘狗有兩件事情令我永生不忘。
一件事情是,在一次散步時,他問及我是不是夜裏睡覺流鼻血了,因為,早晨他發現我的枕巾被鮮血染了一小片殷紅。那是和前一天工宣隊主導的班會上,宣布我“不予畢業分配”的結論有關的。文革中,我因為寫批評中央文革的大字報和參加科大“雄獅”組織,被扣上了“炮打無產階級司令部”的罪名,繼而遭致 130 天的“拘留審查”。釋放回校接受“再教育”期間,一直傳聞我的畢業分配無望,沒有想到,現實比料想更無情:工宣隊最終竟宣布取消我的畢業分配資格!聽到結論宣布的那一刹那,仿佛全身的血湧向頭頂,忽然鼻尖一絲涼意,用手一摸,一滴鮮血滴在了掌心。我給臘狗講了我的真心感受,他鼓勵我不要失望,他說,沒有決定去向也還是“待分配”吧。後來的形勢果然如臘狗所預料,他們 9 月份分配的一撥同學離校之後,1968 年末,在主管高校的李富春副總理直接幹預下,所有待分配的同學無一例外地得到了畢業分配權,規格如常地分配到所選誌願的單位。
第二件事情是,在一次私下聊到文革形勢時,臘狗對我講,其實你大字報所寫的觀點,大家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隻不過別人沒有說,你卻公開寫出來貼出去了。臘狗歎息地問道:為什麽你偏要這麽做呢?當時,我心裏懂得,這不是批評也不是責怪,而是抱怨我在政治上不設防。在文革那種人人自危的社會環境裏,如果不是相互知根知底,誰敢對你說這樣的心裏話?
1978 年考研、1981 年參軍以後,我的單位搬遷到南京。一個偶然機會,我在省質監局五台山體委大樓的臨時辦公處遇到了臘狗。他像見到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貴物件一樣,抓住我就問,這些年這麽長時間你都到哪兒去了?我們大家都以為你失蹤了!接著,就關心問我的工作分配,待遇如何,住房怎樣。我告訴他,畢業分配規格如常,工資待遇軍隊正團,住房也是團職規格。我知道,626 的同學都生怕我因為文革的遭遇而牽連受苦。在這裏,我告訴所有關心我的 626 同學,我的工作起步沒有受到文革表現的影響,你們放寬心,我自心底感激所有關心我的 626 學友。那時,有一點我沒有對臘狗說,就是我的住房雖說是團職規格,其實空間拮據,所以,始終沒有帶他到我家看看——我怕我的條件“窩囊”,臘狗看了會心裏糾結。
如今,我的退休安置房分配了,裝修好了,也入住了,但想讓他看看我的寬敞住所也成為今生的不能了。因為——關心我的這個善良正直的好人過早的離我們而遠去了。
今天我們追思臘狗,除了要記住他的善德善行,還要踐行他做人的操守。臘狗仙逝西行,科大 626 的旗幟我們依然高舉。最後,借卓如學友一句話:如有西天極樂世界,相信我們還會再相聚!
(2015-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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