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芬的保護神“彭大帥”（下）

趙鬆 83級

 

彭大帥是小芬的大舅，當年小芬的父母下放勞動，將她托付給在合肥的大舅和大舅媽。
數年的養育之恩，比同父母。大舅和大舅媽沒有兒女，對小芬更是增加了數分親情。大
舅媽得病經年，年初去世，小芬悲傷之餘，給大舅去電，邀請他來加州橙縣家中。

海水在岩石嶙峋中鑿出一個港灣，小鎮子散落在山穀與海灣之間，遙望西麵數十英裏
外的洋麵上鬱鬱蔥蔥的小島。小鎮每整點有到小島的駁船，運送遊人與車輛。汽笛是
小鎮忠實的報時鍾聲。海灣接納群山中流下的一縷清澈的溪流，在溪流與大海相交匯
處轉彎處不遠，便是小芬與俊凱的甜美的家，家中還有他們的上小學的女兒Sarah。

 

大舅彭大帥剛到家裏的時候，對山水的美景讚不絕口，接送Sarah上下學，或在河邊垂
釣，或在陽光明媚的林蔭道上閑逛遛狗，與陌生人說Hi。

Sarah是個可愛聰明伶俐的孩子，她給舅公取了個洋名字皮特。平常總是皮特這、皮特
那，從不叫舅公，大帥心中有些不樂意。更讓他生氣的是，Sarah的狗的名字叫皮那醜，
居然跟他還是一個姓，都姓皮。Sarah愛她的寵物狗和兔子，拒絕吃肉食，認為動物都
是人類的好朋友。大帥千辛萬苦釣上來的魚，Sarah統統都要拋送回河裏。有一天大帥
在路上，捉到了一個四十多斤重的大王八，大概有好幾十歲了吧。大帥心想，這不知是
我以前多少年的造化，老天爺給我送來了長生不老的補藥！Sarah卻說甲魚要放生，
俊凱和小芬居然也與女兒一個鼻孔出氣，好懸沒把大帥氣一個跟頭。Sarah說如果皮
特殺甲魚，她就要叫警察，大帥隻好灰溜溜地敗下陣來，咽著口水，依依不舍地送別了
老甲魚。

美國獨立日正好與周末重疊，小芬答應保證帶大帥上街看煙花。大帥清早七點起來，
梳洗打扮，刮幹淨了胡須，抹上了發膠，打上領帶，穿上西服，擦亮皮鞋，就等著小
夫妻兩個起床。小夫妻快到中午才起來，吃了早飯以後，又躺了下來，說工作太累，
需要補補覺，請大帥與Sarah讀書，順便溜溜狗。日上三杆，日落西山，小夫妻才真
正起床，大帥這個急啊，可是大過節的，又不便發作。大帥摸摸自己堅挺的頭發，給
自己樹了樹大拇指：這麽久了，頭發還是一絲不亂。晚上八點半，一家人總算出發去
港口看煙花，可惜路上全是汽車，等他們一個小時以後如蝸牛般到達海邊，煙花已經
放完！大帥這下子真生了氣，對小芬說，“我要回家，明天就走，這裏好山好水好寂
寞，真說得一點沒錯！”

 

 

小芬真誠地挽留，說大舅啊，您走了我們想您怎麽辦，Sarah和皮那醜更是離不開您。
大帥心一軟，沒有來真的。實際上，讓大帥留下的，卻另有隱情，那就是韓女士：一個
優雅的台灣來的女人，和一段埋藏了數十年的姻緣。

大帥是鎮江人，他的父親與韓女士的父親，是拜了把子的世交。韓女士在幼年的時候，
大帥與韓女士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兒，兩家曾經定了娃娃親。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卻
讓他們海峽兩岸分離。大帥的父親曾經在鎮江開辦火柴廠，五十年代初，被當成奸商
鎮壓了，而他失去了讀書的機會，隻能來安徽以土木和木匠手藝謀生，含辛茹苦，資
助小芬的母親完成學業。韓女士走的是迥然不同的路，在台灣讀完大學，便來美國留
學、工作、定居。

 

 

八十年代初，韓女士去中科大講學，還專門看望過大帥。這檔子事兒，大帥埋在心裏，
沒向別人透露。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她還是那個美麗豐腴的輪廓，橢圓形的臉龐，
皮膚細膩光滑，沒有一絲的皺紋。從那以後，大帥做了無數次關於韓女士的夢。湊巧
的是，韓女士的家也在橙縣，這是大帥接受小芬來美國的主要原因。韓女士家離小芬
的房子不是太遠，而她已經寡居多年。

韓女士的房子也在河邊，然而臨水的這一邊，牆上出現了微小的鋸齒紋，似乎門窗開
關也越來越困難。專業人員來查看，說地基不穩，需要澆灌水泥固定，費用是十幾萬
美元。大帥來訪，查看一下房子的地勢，認為隻需要十分之一的預算：房基地正當上
遊來水，沙土越衝越少，地基前移，房子就會微微不均勻下陷。大帥的解決辦法是，
在臨水處打下幾十個木樁子，木樁子上麵和外邊壓上水泥塊，則問題就會圓滿解決。

大帥的辦法來自他當年在治淮工地的經驗，他找出了當年受到嘉獎的新聞報道和獎
狀。韓女士問大帥，木樁子在有地下水的土裏，會不會爛掉？大帥說肯定不會，出頭的
椽子首先爛。木頭在幹燥的環境下，或許可以維持幾百年。在半幹半濕的環境下，最多
隻能維持幾十年。而在水下封閉的環境中，至少可以維持一千年，而且會越來越結實。
韓女士稱讚大帥真棒，認為小一百年就夠了，房子用不到一千年。

勞動節的時候，韓女士邀請大帥去島上旅遊。在遊船二樓的甲板上，大帥向她吐露家
裏的煩心事兒，抱怨出門太難，沒有可以說得上話的朋友。汽笛聲聲中，韓女士拉著大
帥的手，溫情地說，我可以教你學開車，要不你就搬到我那裏去住吧。離孩子們遠一些，
你煩不到他們，他們就會想你，自然就對你好了。大帥感激地說，既然你這麽說了，我
怎麽能有意見？

而太平洋升騰起來的霧靄，把船和他們，都裹在了藍色與白色相間的畫裏。大帥從此有
了一個更加堅實的夢，那就是學開車和加固臨河的堤壩。而我們的結尾就顯得更是俗
不可耐：They live happily ever after！

 

 

文圖編輯：黃劍輝, 劉揚
校對：菁衛, 騰春暉
排版編輯：俞霄，吳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