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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 智鬥

(2021-07-17 07:05:46) 下一個

原創 董立民 7754

【科大瞬間】第91期

情書 智鬥

—知青生活之一董立民 7754

1974年是“文革”期間第二次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高潮。那年我們中學畢業,從山東濟南市來到兗州縣五裏莊插隊落戶。

迷失的情書

在我們這批知青十歲左右,文革就開始了。文革前能看到的小說,多少還帶一點愛情描寫,像《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當然都是“革命的愛情”。

愛情描寫稍微多一些的是蘇聯文學作品,像《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還有高爾基的人生三部曲。這樣的書,我們十歲之前看過,但是懵懵懂懂的,理解不了。到了十幾歲,正是文革,這樣的書也都變成了“大毒草”。文革中,我們省教育廳圖書館的書,大多運到造紙廠,“變廢為寶”了。也有些書在“廢”前會幸運地留下來,同院的發小們現在還津津樂道當年從院子書堆裏偷書的事。

那時極左思潮盛行,所有的文藝作品都不允許有愛情故事。八個樣板戲裏的主要人物,男的沒有老婆,女的沒有丈夫。沙家浜裏的阿慶嫂倒是有丈夫,但他在上海跑單幫。本來《林海雪原》中有一段少劍波和小白茹的戀愛故事,可是文革中由《林海雪原》改編的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裏,小白鴿白茹變成了無名無姓的衛生員,年輕英俊的少劍波變成了中年男人參謀長。電影《白毛女》裏,最早喜兒和大春是一對戀人,被改編成芭蕾舞劇後,也就沒有了交代。到最後大春變成了正義的象征,來拯救落難的白毛女。

我們的成長過程中,隻強調革命的階級感情和同誌關係,父母之間通信都以“同誌”相稱。生活裏男歡女愛不但不能提,甚至到了“談虎(情)色變”的地步。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了一定年齡,男女之間產生感情是自然而然的事,隻不過我們缺乏這段情感教育,不知道如何表達。再加上中學有不準早戀的規定,剛下鄉的時候,還帶著中學生青澀的慣性,視戀愛為不能觸碰的禁區。下鄉之後,農村人和女知青們嘮家常,老鄉們常常問女知青有婆家了嗎?多數女知青都會被問得麵紅耳赤,手足無措,不知如何作答。

在農活不是太忙的季節,收工之後天還沒黑。男生吃飯聊天,幾個女生抓緊時間吃飯,吃完趕緊去男生宿舍搜髒衣服。每次收集的髒衣服都有四、五盆,端到大概一裏地之外的機井旁邊去洗,因為那裏水多,而且也幹淨。通常四五個女生一起去洗,回來時候天大半都已經黑了。衣服洗好晾幹,破了的還幫著補好,再疊起來送回去。我有一件上衣,洗好以後打了十幾個補丁。

剛剛離開校門,過上集體生活,知青組就像一個大家庭,知青之間甚至比自己的兄弟姐妹還親。男生在感動之餘,也報之以李。收工之後常去廚房幫忙,挑水,擇菜,燒火,揉麵。自己的髒衣服不希望被女生發現,就東藏西藏。但宿舍就那麽大點地方,哪裏能藏得住呢?

後來洗衣服的事情戛然而止。我以為是因為勞作太累,金花們的新鮮勁兒過去了。我們男生再也不用藏衣服了。沒想到四十幾年以後才有了答案,結果還是那樣的令人扼腕歎息。

當年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經記憶模糊了,但有些事情會記得特別清楚。

有一次Y、J兩金花去男生宿舍搜羅出一包髒衣服,洗衣服時把衣服拿起來一抖,沒想到衣服裏掉出來一封信,信落到了水盆裏。Y趕快把信從水盆裏撿出來,信封已經濕了。Y害怕把信弄濕了,把濕了的信封拆開,把信取出來。Y想找到信的主人,好將信還給人家。沒想到把信打開一看,眼睛就直了,原來是W君寫給Z金花的情書!

那是一封很厚的信,灑灑洋洋寫滿了五頁信紙。信上語言優美,雖然整篇沒有一個直白的愛字,但讀了以後,讓人怦然心動,就像後來在瓊瑤小說上讀到的內容。

Y、J兩金花讀完信,非常佩服W君的文筆,不僅感慨:天下竟然可以有這樣美的文字來描述人之間的感情。不經意之間窺視了別人內心的秘密,她們感動之餘,又惶惶然不知所措。她們既不敢把信還回去,因為再也無法麵對W君,信在自己手裏又擔驚受怕。那封信,就像是一塊燙手的山芋,拿著燙手,放也不知道往哪裏放好,宿舍裏也沒有私密空間。再說那麽厚的一封信,藏在哪裏都不容易。

J金花提議,先把信藏起來,等M金花回來讓她看看,再決定怎樣處理。

第二天W君就來問Y、J金花,洗衣服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的東西。Y和J神色緊張,推說不知道,W君也就沒有再追問。

M金花出差回到知青組,三個人商量了半天。覺得這封信不能擴散,既不能交給大隊領導,也不能交給小組的領導,傳出去怕給兩人造成不好的影響。既然不敢還給W君,又怕萬一哪天暴露出去被更多的人看見更不好,夜長夢多,幹脆燒了得了。

打定主意後,Y金花把信放在衣服口袋裏,等輪到她做飯時再把它燒掉。沒想到女生們也有互相幫助洗衣服的習慣,Y金花衣服又被W金花拿去洗,情書又再次被發現。這次被更多的人閱讀之後,又放回原處。寫情書的事情最終傳到組長那裏,又傳到了帶隊幹部那裏。帶隊幹部找到W君和Z金花,分別進行了談話。談話是秘密進行的,Y、J兩朵金花一直都不知道,她們趁著做飯把信給燒了,還自以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至此,知青之間相互幫助引發的情書旅行,終於結束了。不幸的是,應該看到情書的人,沒讀到,不該看到的人,卻暢讀一番。

Y、J對這件事一直心懷愧疚,對當年的選擇很後悔。這塊心病一直埋在心底,四十多年後,Y找了個機會,單獨和Z金花見麵,向Z金花表達了歉意。

竹苞· 兗苞

我們小組有十個女生,六個男生。十個女生住在生產大隊的會議室,就在大隊部旁邊兒。六個男生住在老鄉家裏的一座空房子裏,離大隊部有步行5分鍾的距離。

六位男生中,有三位是濟南一中的,老大哥金連啟,老實巴交的周永生,年齡最小、聰明英俊的郭曆山。我們二十四中也有三位,心靈手巧的李國英,博學睿智的王新文,和我本人。

十位女生中,龐新桐、臧哲是濟南一中的,其餘八位是我們二十四中的,她們是石桂蘭、王建偉、高茂雲、王晶、董青雲、何春明,還有我們同院發小劉清明、祁放。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少女。

知青小組

前排右二是作者,第三排右二王新文,第二排左一劉清明

五裏莊是縣裏的“紅旗”大隊,經常有人來訪參觀。村幹部特別要麵子,什麽事情都想做到最好,接待我們知識青年也一樣。

大隊的會議室騰出來,給女知青做了宿舍。大隊有一個專用廚房,用來招待來訪客人。我們來了之後,大隊廚房也讓給了我們,成了知青廚房。最初廚房做飯用風箱,又累又髒,需要的人手也多。後來大隊在廚房後麵加了一個高煙囪,把爐子改成自來風灶,做飯就幹淨省事兒多了。

剛到農村時,大隊給我們派了一個炊事員做飯。炊事員大叔有個習慣,總喜歡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擦手,也用同一塊塊毛巾擦碗、擦盤子。擦完了還會說一句口頭禪:“利亮滴”(當地土話,幹淨清爽)。

我們看著那塊髒毛巾,聽著他的口頭禪,覺得很滑稽。

幾周之後,我們開始自己做飯。兩個人搭班做一周,然後輪班,大隊給做飯的人記工分。

做飯首先要學會去井裏打水,挑水。井裏的井水離井口大約三米左右,不是很深。打水時要用挑水扁擔頭上的鐵鉤鉤住水桶,抓住扁擔另一頭的鉤子把水桶放下去。然後用手握住這頭的鉤子輕輕一搖,把水桶扣翻,水就灌到桶裏。再順勢一拉,就把裝滿水的桶拉上來了。扁擔往下送得太多,桶就會脫鉤,掉到井裏沉下去。剛開始打水,沒有掌握好搖桶的技術,水桶經常沉到井底下。這時隻能用繩子拴住的錨放到井裏去撈桶。撈桶也是一項技術活,經常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也撈不上來。下鄉頭幾個月,我們經常收工後到水井撈桶。

最開始,我們都是吃國庫糧,去公社糧站買糧食。我們做飯都像在家裏一樣蒸饅頭,蒸窩窩頭,擀麵條。後來生產隊分了糧食,開始做地瓜粥,學著貼玉米麵餅子,攤煎餅,做白麵單餅。

我們還醃了好幾大缸鹹菜。有蘿卜鹹菜,有疙瘩鹹菜,還有鹹辣椒。到冬天,沒有蔬菜吃,拿一個粗糧窩窩頭就著鹹菜,也就是一頓飯了。

後來大隊給我們分了一塊地,當作自留地來種蔬菜。我們種了韭菜、茄子、黃瓜、西紅柿、大白菜、蘿卜,值日做飯的負責澆水收菜。我們還在廚房旁邊蓋了豬圈,養了兩頭小豬和一群雞。我們養的雞都是在院子裏放養,其中有一隻花公雞特別可惡,對男生們總是畢恭畢敬,隻要女生走過,就會去追趕攻擊。如果不理,它就會在後麵追著撓你。有幾次被劉清明踢得飛起來,落地後又撲過來,三番兩次終於灰溜溜地跑到一邊。等女生走了,那隻公雞竟然抖一抖翅膀,得意的仰起頭打鳴,像個得勝的將軍。我們男生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大笑,學著公雞叫聲喊著“嗚嗚嗚,勝利嘍!”

如此不尊重女主人,隻好過節時把這隻公雞宰了下酒。來年養的一群雞,又有一隻同樣可惡的公雞,是一隻白公雞,照樣追打女生。

剛下鄉時,十個女生住在大隊會議室,我們都在女生宿舍吃飯,中間吃飯,兩邊用幕布隔開住人。

有一天,新文想和女生開玩笑,吃完飯後,在飯桌上寫了兩個字:“竹苞”。寫完後很得意地告訴我:“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典故,說她們是“個個草包”,看看她們能不能看出來吧。”

我們走後,女生們看到這兩個字,都在猜測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她們也知道新文一肚子鬼心眼。

第二天再去吃飯,發現那兩個字被改了一個,變成“兗苞”。新文驚呼:“女生裏麵有高人,這是譏諷我們六個男生,六兄草包”。

我連忙接口道:“更妙的是,這個“兗”字就是我們兗州縣的“兗”。”

然後,我們都坐在了飯桌旁邊。這時候女生們端著飯菜過來了。劉清明似笑非笑地對著我們說道:“哦?六兄都到了,別坐在角落裏,請上座。”

聽到這話之後,我們男生麵麵相覷。還是王新文機智,順手拿起桌子上的竹筷子,應了一句:“看來,竹子用處也是很大的。”算是把話接住了。

原文摘自董立民個人博客: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136ad5cab0102z6xp.html?md=gd 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136ad5cab0102z5r4.html?type=-1

文圖編輯:張家幹, 況敬雷 , 菁衛

排版編輯:俞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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