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786) 扭轉士氣
兩場10月攻勢中,另一場是蘇軍發動的。
哈爾濱作戰會議上,司令員葉廖緬科大將力排眾議,堅持向西~奪回齊齊哈爾和囤積的物資。因為鬆花江內河運輸已麵臨考驗:冬天在迫近。補給問題已凸現。
參謀長什捷緬科也不再堅持。他明白:在敵人沒有主動進攻哈爾濱的情況下,大幅後撤,難以向統帥部交代。並且由此遭遇敵人追擊的話,很容易造成崩潰。而固守待援,無異於坐以待斃。如果不是向西前進,那麽其它方向~南麵,長春有敵人日益增強的裝甲兵力;東麵,橫亙著森林綿密的張廣才嶺,善於山地阻擊戰的徐向前在那兒經營很久了,實現閃電突破幾乎不可能。
而且向東推進,隻能離開補給源頭更遠。什捷緬科,這位曾是統帥部優秀作戰部長的哥薩克上將,用棄權表示了意見~因為阻撓,會使愛衝動的胖大司令員揮舞拳頭。
但他提醒說:“請注意華北聯軍。它與所謂國軍的最大不同,就是很依賴繳獲。總喜歡瞄準對手的補給物資。從對日作戰時就如此~迫使日軍分兵去守備。這也是我們總感覺~進攻兵力不夠的原因!”
光頭上將列柳申科也表示:
以“坦4集”向平原地形的齊齊哈爾衝擊,是蘇遠東方麵軍目前唯一積極的作戰可能。能否扭轉戰局且不論,起碼能扭轉士氣、趕走官兵中彌散的消極情緒。
787) 勝利空虛
與蘭州的國軍不同,蘇軍這場攻勢推進得意外順利。
300公裏的遠程奔襲,僅僅打了1周。列柳申科隻使用半數兵力:2個集團軍,10萬人。齊齊哈爾~林彪集群3個縱隊12萬人,象征性地逐次抵抗了4天。突然像水在沙漠裏消失一樣,蹤影全無。次日淩晨蘇軍炮火向無人陣地傾瀉半小時~地麵分隊摸上去才發現~竟可以不付代價地衝進城裏了。
T-34坦克再次行駛在齊齊哈爾街道上。找不到華軍可以消滅。列柳申科不管那套,雄赳赳地舉行了入城式,並把《喜訊:光複齊齊哈爾的報告》報告分送莫斯科、烏蘭巴托、哈爾濱等幾個指揮機構。
但很快,他體會到勝利後的空虛。
沒有大量殲敵也就罷了,重要的是,作戰目的~奪回物資,基本落空。林彪實行了堅壁清野,掠奪了全部能掠奪的東西。特別是拉東西的工具:汽車、火車。拉不走的,是些不合華軍口徑的彈藥,例如122炮彈等,那麽就地銷毀。對待油料尤其殘忍~城中唯一熊熊燃燒的就是剩下的那座搬運未盡的油庫。
令人痛恨的是,銷毀品中還有大量伏特加。急了眼的士兵們冒死搶出幾箱,還為此釀成肢體衝突。
僅僅半個月功夫啊,林彪把我們近半年積累的物資,就這麽鼓搗得一幹二淨?怪不得他沒有兵力打仗~全他媽的當了強盜、小偷、竊賊、以及縱火者去了!……10萬大軍,吃什麽,喝什麽?奪回了後勤基地,補給卻還要從哈爾濱運來?
這座一無用處的廢品城市,是否還值得守備?
根據審訊得來的情報,敵人把物資拉到了400公裏外的海拉爾!空運轉移的那部分則更遠~弄到了阿穆爾河畔的璦琿和海蘭泡!
……那麽繼續追擊?且不說哈爾濱的油料還沒送到,重要的是,進一步分散兵力意味著什麽?
列柳申科,突然有種落入圈套的感覺。這是個什麽樣的敵人哪?像草原的狐狸一樣狡猾~不,簡直像鬼魂一樣飄忽不定!他為什麽一再不肯決戰?是懼怕?是裝備不良?還是另有企圖?
眼前出現了去年在下西裏西亞,那個瘦弱、蒼白、陰鬱的影子……幽靈一樣的敵人,正無形中向自己逼進。
天氣不算冷,卻令人毛骨悚然。
站在空地上的列柳申科,猛地拔出手槍,乒乒乓乓,向著身邊幾公尺的地方連續射擊。直到子彈打光,才對驚愕萬分的警衛員憤憤解釋道:“我在驅除鬼魅邪氣!”
就像是安撫他的義憤填膺~遠處響起一片鑼鼓。
一小隊人馬緩緩走來。隊列前,橫幅上寫道:“熱烈慶祝齊齊哈爾蘇維埃公社,勝利恢複!”
列柳申科咬牙認定:這當中,一定隱藏著“第5縱隊”。
788) 曆史良機
上海。外灘,沙遜大廈。
馬歇爾訪華結束。告別晚會在此舉行。宋美齡女士出席主持。並在晚會上邀請國務卿~在典雅的華爾茲樂曲聲中翩翩起舞。
對話,伴隨著舞曲旋律:
“國務卿先生,對您的這次訪問,委員長讓我再次轉達他由衷的、難以言表的感謝!”
“謝謝夫人閣下。我也為這次使命而愉悅。我想美中兩國沒有理由不攜起手來。世界上可以全方位互補的國家並不多。這既是已故羅斯福總統的遺願,也是多數美國人的想法。”
“真的啊?將軍,廬山第一天,聽你介紹‘等距離外交’政策的時候,我們真是……真是充滿了擔心。剛剛走上國際舞台的敝國,心理上的承受力真的還很脆弱。”
“依我說,夫人閣下,外交政策的宣告,有時並不能作為衡量國家之間友誼的尺度。如果,我們兩國關係出現了糟糕的情況,我的國務院,甚至美國政府,將會被民眾嚴厲問責:是誰,失去了中國?……可是就不會有人質問我們:是誰失去了蘇聯?或者英國、法國、日本、墨西哥等等。我想這就是區別。”
“是的將軍。我覺得,幾乎在共同利益相關的各個領域,我們都沒有任何本質上的矛盾。”
“同意。尤其經過上次戰爭,我們發現大洋彼岸有這樣一個心心相印的鄰居,真是值得欣慰。”
“太好了,將軍。現在我終於知道,我們兩國之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宋美齡信心滿滿。
馬歇爾認真注視她一下,徐徐提醒:“夫人閣下,我還有一點小小的、唯一的擔心~就是我們這位偉大而友好的鄰居,你們的……家庭和睦。我是指國家內部事務處理。當然這隻是朋友式的關注,而非官方的幹預。”
宋美齡想了想,直接問道:“將軍,請問美國、或說您本人,希望一個什麽樣的中國?”
馬歇爾也在思考,並斟酌著詞句:“坦率說,我想通常美國人會認為:一個和他們體製近似、行事規則便於理解的國家,更能夠獲得信賴。夫人閣下也在美國長大,對此想必有體會。頭腦並不複雜的美國人,可能不會理解和信任一個崇尚帝國政治、獨裁政治的國家,但絕對會誠意接納一個民主、理性、開放的國家。”
主人稍感困惑。客人卻在叮囑:“而貴國眼下恰恰有這麽個難得的曆史機會~且稍縱即逝。我誠懇期待委員長閣下和國共雙方每一個能對此發揮影響的人物,都不要錯失曆史良機。”
……話題有待深入展開。但此時恰逢一段曲終。
宋美齡攤開一下雙手,遺憾地表示:言猶未盡。
789) 迷戀戰爭
嫩江平原。白城子,第1兵團前指。
林彪披著件軍大衣,背著手,早上起來就圍著小院裏的幾棟土磚房踱步~幾天來一直如此。小院四周,已被那雙布底軍棉鞋趟出一道淺淺的溝壑……這類散步的伴侶,照例是一小口袋炒黃豆。它們一把一把地被掏出來吃掉,又一把一把從炒鍋裏補充進去。寡欲且無情趣的林彪,隻有這麽一個嗜好。
院子裏鴉雀無聲。警衛員默默掐著時間:又是兩小時了。
或許這樣踱步實在太沉悶太平淡,於是今天來了點驚人插曲:一名警衛員在室內擦槍,突然走火!
子彈打破窗戶紙,竟從司令員身後一尺處,深深嵌入院中的老槐樹!警衛員嚇得魂飛魄散。
但見林總回身,呆呆望了一陣窗紙和彈洞,咕嚕一句:
“搞麽事撒?當心囉。”便背著手踱向屋後。
警衛排長一把揪過捅漏子的小吳,要押送軍法處執行紀律。
林彪恰好又從屋後踱步轉來。簡單指示道:
“不必小題大做。下不為例就是。”
……林彪全神貫注,處心積慮的“大題目”就是【長臂猿作戰】之後的行動。使他遲遲難下決心的是意外中斷了絕密聯係~徐老虎吉凶莫測,給判斷增加了變數。負責與徐海東聯係的情報副參謀長蘇靜準將,一度被兵團黨委表揚為“料敵如神”。他以情報戰保障了威遠堡、齊齊哈爾兩次關鍵戰役的勝利。但蘇靜近來也是愁眉不展,幾次派偵察員去秘密尋訪徐老虎的下落。
此外沈陽新產的夜戰“麒麟”尚未編練完畢。此時采取行動,違背那個原則:不打無把握之仗。
林彪有句名言:“我不是什麽常勝將軍。我的長處隻是決不把一次能打勝仗的機會搞砸。”
他總結出的“四快一慢”戰術原則,“一慢”就是指“總攻發起要慢”。還頗有心得地告誡部下:這種時候,不管上級怎麽催~電報電話、發火責罵,一概不能影響主官對時機的把握。例如齊齊哈爾物資大轉移,就是預先確定的部署。
把凝結成一整塊的列柳申科集群拖散、抻長、高度稀釋,也是他的既定戰略。長期遊擊戰爭中形成的打法套路,對付各類強敵,屢試不爽。
華北聯軍沒有南京那般人力物力去同強勢的蘇軍攻勢集群拚消耗。時至今日,戰場繳獲、取之於敵,仍是他們習以為常的補給方式,也是克敵製勝的法寶。
而即便有人力、物力,林彪也不喜歡去打一場類似【蘭州會戰】那種“大力士相撲型”的笨仗。
戰爭,在他腦海中理當是一幅可圈可點的書法;一軸可賞可讚的山水;一盤雋永跌宕、回味悠長的棋局。
並非隻有一個巴頓將軍,才那樣執著地迷戀著戰爭!
790) 艱難歲月
大興安嶺北麓。海拉爾。陳巴爾虎機場。
作為“各兵團裏工作最有條理的後勤部長”,32歲的邱會作準將被林總派到這兒,籌劃一處重要的前進基地。
他特點是對數字記憶清楚~過目不忘。對物資的管理、調配、使用,都井井有條,盡量不亂套。紅小鬼出身的邱,22歲就當全軍糧秣處長。23歲已是中央軍委供給部長~地道的老後勤。
他有一段自己不敢提起,內心感慨萬千、引為自得並講給子孫們聽的經曆:※據其回憶錄
長征中有幾十天,是他們幾個長時間抬著擔架,把重病垂危的周恩來一步步抬出草地。
那是為了報答一份救命之恩。
……從江西出發長征之前,作為善後小組人員,總部的機要統計員邱會作被授予任務:把一批笨重、難以帶走的文件和器材~如印刷機等,送到山林中掩埋。他帶著幾個半大的同鄉小兵去挖坑、埋好器材後,回來路上,忽然被捆綁住!執行者張炎科長向他出示了中央政治保衛局長鄧發的手令:因他是知情人,萬一被敵俘虜,會把重要革命機密和物資暴露。因此應被處決~以滅口。
活埋。之所以不用槍決,是因為子彈珍貴……這就是那個時代鬥爭殘酷性的生動實例!行刑路上,五花大綁、萬念俱灰的小邱,忽然瞥見周副主席等騎馬路過。據周多年後回憶,他那雙充滿求生渴望而睜大的眼睛,讓自己心生不忍,印象深刻。
細節已朦朧。恍惚中,隻記得首長那邊,雙方幾句對話:
“才十八九歲……他們都還是孩子啊。”
“那怎麽辦?萬一開小差,泄露了機密,誰來負這個責?”
決定性命的,是這句:
“交給我好了!我監督!我負責看管他們!這總可以吧?”
邱會作等遂被鬆綁。並被嚴令:追趕前方隊伍期間,必須緊隨周副主席,不得離開半步!這個15歲參軍的紅小鬼,於是得以參加了長征……
途經毛兒蓋草原,副主席重患垂危。小邱等抬著擔架上那位因患阿米巴肝膿瘍,而發燒39度、臉色蠟黃、胡須濃長、屢屢陷入昏迷的領袖,爬過了雪山草地、也熬過了自己20歲的生日。
特地擔任了擔架隊長的陳賡,還為此放棄了兩門迫擊炮,以便騰出幾名戰士,作為輪流替換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