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777) 記者招待
上海。24層的國際飯店,是這座遠東大都市此時最高建築。
馬歇爾國務卿訪華最後一站,在此舉行了記者招待會。這是西方政界人士通常做法。國務卿希望借助這種簡易透明的方式,解除國際輿論界對他此行的種種猜測和議論,從而理順輿論走向。
無奈蔣委員長不習慣所謂“記者招待會”~小人物們七嘴八舌的問難,對於他是不可想象的。他一點都不想在這上麵浪費時間。於是找借口推辭了。
而“海軍毛委員”那種天馬行空、毫無拘束的談話風格,到這種場合就顯得過於信馬由韁雲霧繚繞~容易誤導那些思路平庸、眼界局限的記者們。主辦方沒敢讓他參加。
但中國方麵也不好讓友邦如此貴賓~因“唱獨角戲”而尷尬。而且這次是國際社會普遍關注、關乎世界格局和中國地位的亮相。因此主辦方還是排出了強力陣容組合:
首先出場的兩位~西裝考究的主賓,是身材高大、麵色嚴肅慈祥的馬歇爾國務卿,和身材微胖、彬彬有禮的宋子文院長。
跟隨其後的兩位是都戎裝筆挺、幹練沉穩的軍人裝束:個子雖矮但腰杆挺直的參謀總長陳誠上將,和人們熟悉的華北聯軍代表周恩來上將。
周恩來是月底前監護一批重要而昂貴的器材~“諾頓式”轟炸瞄準儀,回到國內的。這種精密設備本不在退役裝備序列之內,美軍仍在禁止其出口。
為此,基金會動用不少重要關係。最後是病中的史迪威給現役航空兵負責人、老朋友阿諾德上將口授了信函、親筆簽名,才獲得特地秘密批準的120套原裝“諾頓”。
貨到上海,周按照毛意見,將這來之不易的高精度轟炸瞄準儀的半數~60套主動交給國府以“答謝對華北海軍的支持”。這是兩家空軍都求之不得的重要裝備!其準確度和效率要比老式“馬克·吐溫”高得多~當然也昂貴得多~其間是幾美元和上萬美元的價差。
而且重要的還不是價錢~並非花錢就能買到!國府采購人員麵對美方主管官僚一口回絕的冷臉,苦於找不到渠道,已放棄了努力。因此這批貴重而及時的禮物,頗使國府空軍喜出望外。
當晚,周至柔上將陪同國府航空委員會主席宋美齡女士,專程來周公下榻處道謝。並帶來一盆“君子蘭”。他們聽說,這是周恩來最喜歡的品種。
778) 首輪問答
國際飯店2樓,宴會廳兼多功能廳。
記者招待會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中開始。前段提問不算踴躍,但問題顯得凝重、深入而刁鑽。
《中央日報》記者按照安排,提出第一個問題:
“請國務卿先生~談談訪華觀感和成果。”
馬歇爾回答得扼要概括:“訪問為期一周。我了解了中方立場和對時局的考慮。我認為中國首腦和兩黨領袖並不打算讓戰爭長期化。他們希望國際社會采取行動,為和平而努力。”
合眾社記者問:“美國,打算進行哪些和平斡旋?”
馬歇爾扳動手指:“第一,呼籲召開國際會議。第二,促成雙邊談判。第三,對主動停火讓步、為和平作出實質性貢獻的一方,承諾提供較大額度的戰後恢複性貸款。”
美聯社記者問:“如果一方不接受調停,美國是否協助另一方,以武力手段~迫使其接受和平?”
“直率講,為了和平,采取某些措施是必要的。例如,限製拒絕和平一方的繼續戰爭手段。但不會像有人理解的那樣,動用武力。美國不想為收獲和平而製造一場戰爭。”
塔斯社記者問:
“為什麽這一輪和平斡旋,不可以從蘇聯開始?”
馬歇爾答:“這個說法不準確。實際上,我在一個月前是先同莫洛托夫外長會晤談及此事。但他沒有表示這個問題的迫切性。我想那時他對於戰爭前景,過於充滿信心。”
路透社有個夠刁鑽的提問:“閣下選擇的介入時機似乎很精心嘛~在兩方消耗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是否說明貴國政府經過一番海外曆練後,已經很擅長於操控國際局勢?”
馬歇爾予以澄清:“這一點有記錄可查。事實是年初蘇中兩國開戰時,國務卿貝爾納斯先生就作過調停~盡管無效。而我接任以來一直從事這項工作。談不上什麽‘選擇介入時機’。”
《南華早報》記者接下來提問:“美國和中國,是否有在戰爭期間、或者戰後結盟的計劃?”
馬歇爾答:“戰爭期間~我指第二次世界大戰,我們同蘇聯和中國都是盟友,這一點盡人皆知。戰後,我們未同任何人結盟,這同樣盡人皆知。應該說杜魯門政府沒有結盟計劃。美國曆來主張機會均等。在我任期內,處理各國關係也將如此。”
《大公報》再次就結盟而發問:“那麽中國呢?打算如何協調處理同美國~這個舊日盟友的關係?”
779) 次輪盤詰
馬歇爾以手勢示意~請宋院長回答這個問題。宋或許尚未得到委座對此充分授權,回答略顯空洞虛飄:
“我們,一向以擁有這樣強大友好的盟友為自豪。當然在當前這場戰爭中,美國要保持中立態度~我們也很理解。我們不可能、也不應該強迫人家和我們結盟的。”
陳誠總長不滿意這答複,皺皺眉頭補充道:
“中美關係依然如故。很正常!不需要什麽協調和處理。舊日的盟友,也將是未來的夥伴。”
“依然如故?就是說依然像大戰時那樣,保持大筆物資供應往來?”《東方真理報》記者敏銳地抓住小小漏洞。
“說話要有證據。”陳誠駁斥道。“哪裏保持了供應?若真的保持了你說的那種供應的話,我們早贏了!美國人家,搞的是等距離外交嘛!這麽個簡單道理,總不會不曉得吧?”
合眾社記者起身:“據我觀察,最近中國南北幾大港口,例如廣州、上海、大連、天津,都有數量不小的火車機車、車廂、卡車、燃油等到貨。還有密封的大型貨箱。據判斷那是飛機……這些,是否意味著總長所要求的~證據呢?”
“這又能說明什麽?很正常嘛。車子何時不需要?非要戰時嗎?你看到證據?你看到武器彈藥麽?什麽也證明不了。再說如果飛機的話,用得著裝箱子麽?你不曉得打開重新裝配有多麻煩……虧你還是美國記者嘞!”
陳總長出席這類場合很少。軍人性格也夠直率。回答記者提問時帶有官氣,而顯得不那麽中規中距。
記者群裏響起了笑聲和噓聲,但氣氛活躍起來。
780) 作戰會議
哈爾濱。果戈裏大街。列柳申科集群司令部裏,前來視察的葉廖緬科大將,正在聽取戰況介紹。
“最近敵人采取了一種飄忽不定的戰法。他們避免決戰。麵對我的出擊都是很快溜走。而一旦我撤離他又追回來。頻繁拉鋸,十分討厭!”列柳申科憤憤地把紅鉛筆摔向桌麵。
“但他們小部隊襲擾很活躍。阿穆爾河以北,敵傘兵破壞了500公裏鐵路線,襲擊了上百個哨所村鎮,還劫掠火車……可那裏重兵集團出擊不便。像揮起拳頭打跳蚤。”什捷緬科憂慮地補充。“中國是個善於打太極拳的民族。”
“敵人還是膽怯!不敢決戰,說明他們沒有對付我們的把握!”葉廖緬科堅定地判斷。“他們同樣在等待補給和裝備。這方麵絕不會比我們更好。”
“別忘了,司令員同誌。西麵這股敵人,剛剛奪取了齊齊哈爾囤積的大量物資。”什捷緬科提醒。
“所以要盡快行動,迅猛奪回!”大將斬釘截鐵。
“司令員的意思是……向西發動攻勢?”參謀長似乎在確認。
“不過,現在敵人唯一的攻勢卻是在東方~符拉迪沃斯托克呀。”列柳申科低聲嘀咕道。
“東方?那邊隻是空中吃緊。敵人地麵進攻並不猛烈。我判斷那是敵人的伎倆~吸引我們向東去,遠離西側補給來源。同時尋求他們海軍的配合。不能上這個當!”
“但是大將同誌,濱海區那裏才是唯一有價值的目標!萬一失守,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我擔任過那裏的司令。那兒堅守一年毫無問題。何況這種所謂進攻隻能算騷擾。地麵上敵人構不成真正的破壞。”
“那麽,我軍下一步方向?”列柳申科不再像幾個月前那樣雄心勃勃,也不再堅持自己的主張。
“我認為應當收縮。”參謀長什捷緬科搶過話頭。“沿鬆花江撤退至哈巴羅夫斯克。以便形成一個拳頭,隨時準備粉碎敵人進攻,確保遠東地區安全。”
“確保?你拿什麽確保?沒有援兵,你的拳頭隻能日益變得幹癟無力。”葉廖緬科口氣尖刻。“你們看到了嗎?遠東的命脈隻維係在這條鐵路線上!所謂偉大俄羅斯的偉大遠東,隻不過綁了這麽細細的一根鋼絲繩!”
“這是客觀存在,大將同誌。”什捷緬科冷冷地刺道:“半個世紀以來一直如此,下半個世紀~還會是這樣。怎麽?你是感到動搖了麽~安德烈·伊萬諾維奇?”
葉廖緬科醞釀著回擊,但卻一時找不到適當詞匯。
突然接到普爾卡耶夫的緊急電報:“敵兩棲縱隊,正在阿穆爾下遊河口~尼古拉耶夫斯克(廟街)一帶,大舉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