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745） 等距外交
江西。廬山會館。會晤正式開始後，馬歇爾國務卿一反他過去簡明、清晰的講話風格，用了許多繁瑣、書麵式的官方語言，描繪國際形勢，介紹各方立場，陳述外交政策等等。
這一輪陳詞用了半小時，多少有些讓人昏昏欲睡。
馬歇爾也感到講話乏味。最後放下講稿提綱，總結式地望著與會者：“說到底，這篇文牘想表達的是，美國政府的政策，就是要保持同戰時幾大盟國之間的……等距離外交。”
座中一片沉默。良久，蔣緩緩抬頭：“咹，國務卿先生，你萬裏迢迢，來到中國，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個？”
馬歇爾答：“是的閣下。闡述國會外交委員會的政策，是我被賦予的官方使命。”
蔣再問：“究竟什麽原因，使美國要同中國保持距離？是中國的友誼不夠忠誠？或者中國付出的鮮血不夠多？”
馬歇爾沒有接話。蔣語調開始激昂：“中國在遭受侵略。再次的侵略。戰火在中國國土燃燒！偉大的國際社會，連這點是非都判別不出？這點正義都不肯主持麽？我們不乞求別人參戰流血。但一些必要援助，能夠幫我們把侵略者趕出家園！……我不想提起當年美國賣給日本軍火物資，被用來侵略中國的事情……”
“對不起閣下，那是民間行為。而正是羅斯福政府對此進行了幹預。”馬歇爾對此，曆來堅持澄清立場。
蔣揮手：“好吧，不提往事。可我不理解，中國，我自己，包括他們～毛潤芝先生那邊，不久前在世界大戰中，以及今後可能的國際合作中，都配合了美國。甚至可以說，全力配合！為什麽到頭來是個‘等距離外交’的決定？”
“閣下，上次戰爭中，這些國家～我們都是盟友。”
“那麽，就可能，是我十分不願提起、覺得不該提起的那個原因了？～由於人種差異，咹？”
蔣公的率性和執拗發作了。一雙不很大的眼睛，直直盯著那位戰爭英雄、曾經的盟軍實際最高統帥。
“委員長閣下，你知道，”馬歇爾口氣仍然溫和，“你知道美國是個民主製國家。決定一項外交政策需要投票表決。總統固然可以主導部分政策走向，但他必須根據表決結果來製訂措施。至於我的國務院，隻是個執行機構，受到政府的委托和雇傭。”
蔣登山時滿腔熱忱，此刻有幻滅之感。他起身走了幾步，嘴巴張了張，欲說還休，又頹然坐回沙發。
毛也眉頭緊鎖。手下意識伸進了口袋又抽回～座中無人吸煙。他抬起臉，目光在天花板某處聚焦。
會場無聲。陷入一片死寂。
746） 收攏拳頭
長春。斯大林廣場。蘇聯遠東方麵軍，西集群司令部。
列柳申科上將越發感到，內部出了問題。
敵人的夜襲頻頻得手。每次都能準確摸到位置。前哨幾個坦克分隊接二連三，被零打碎敲地報銷了。
白天，攜帶攻地火箭的“野馬”就會成群竄入防區，也是鎖定裝甲目標。防空火力又簡直對他們構不成威脅，戰區殲擊機的追趕驅逐，還要慢半個節拍。如此，前線裝甲兵力對比會發生逆轉。其實他覺得自己剩下這400多輛坦克已經處於劣勢。
列柳申科不是個一味粗心的將領。他決心證實這種懷疑。他把一份虛假的調動布防計劃派人送到“滿洲人民軍”城防指揮部……果然當晚，該地域就發現了敵夜戰坦克的蹤跡。第二次這樣做，結果又不出所料。
他當即掛通科涅夫元帥的電話。
軍事諜報局～格魯烏小組迅速行動。排查疑點集中在“滿洲人民軍”幾個高級領導人身上。列柳申科恨得牙根發癢，真想派出1個團，連夜端掉這個埋藏在身邊的猶大窩點。但什捷緬科阻止了他。畢竟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連鍋端”會使事情變得一塌糊塗，那樣蘇軍將在這片土地上無法立足。長春占領區的民眾也許就此，每個人都變成間諜。我們不可能把所有嫌疑者都殺光……
方麵軍指揮部采取措施，把滿洲人民軍幾個負責人調往哈巴羅夫斯克開會，就地隔離審察。
接下來，上將接到命令：撤離長春。向哈爾濱收縮陣地，聚攏拳頭。這是科涅夫元帥新的戰略方針。
該方針還附有簡單計算：僅僅一個北滿的幅員，就已超過整個德國的麵積！就憑借這一點，滿洲蘇維埃共和國仍可處於大國的行列。守住這片土地，遠東這場戰爭就不會沒收獲。因此把拳頭收攏才能有效保衛這份既得利益～等待有利時機。
列柳申科這次有意沒通知那幾個“人民軍協防師”撤離時間，隻讓他們接管部分陣地。結果真的發生了所謂“戰場起義”。叛變者成群結隊，逃向敵軍陣地。
一腔怒火的列柳申科下令：對臨陣叛變者，實行戰場紀律！
152mm重榴彈炮怒吼了。炮彈在人民軍中爆炸。很久沒打勝仗的第4近衛坦克集團軍，當即解決了剩下的隱患。
科涅夫元帥惱怒地對他斥責，威脅著吼叫：要解除他的職務。
但幾天過去，沒有命令下達。
因為元帥本人，忽然也失去了他的崗位。
747） 稍候片刻
廬山會場。氣氛尷尬。宋美齡看看左右，試圖打破僵局。她用中英文交替說道：“美國的國家製度，我們也略有了解。但我想將軍～國務卿您不會為了一篇講稿、一份文件，就繞過半個地球送來吧？那隻要寄出、甚至發個電報就好……我看呢快到用餐時間了，我們是不是換個時間地點再談也不遲？我聘請了一位手藝相當不錯的廚師哦～他有幾手絕技，等著奉獻給貴賓呢。”
馬歇爾翻腕看表，低聲道：“時間還早。諸位身在行伍，用餐一定都很準時……但我想起一個小插曲：我和莫洛托夫在東柏林某次會麵結束時，他建議我‘像個老朋友一樣，到菩提樹大街散散步’。於是我去了。在那條著名的大街上轉了很久……那麽在這涼爽優美的廬山，尊貴的主人不想對我提些建議麽？”
一句話點醒了蔣：“抱歉抱歉！是我這主人的錯！觀光活動本來就有，不過安排在飯後零散時間了，嗬嗬嗬……”
毛也探身圓場：“國務卿將軍，委員長可能稍稍拘泥於時間表了。廬山美不勝收！先行瀏覽一番，豈不更助談興？我們訪美時也是先做大量參觀麽～先有觀感，才有話題。”
馬歇爾微笑：“那麽，感謝主人的美意。”他起身時忽然想起什麽，致歉道：“對不起，我去換件衣服。馬上就來，還請稍候片刻。”
……
等候時分，毛從隨行的葉劍英手中拿過一份兩頁紙的摘要，緩緩起身：“委員長哦，關於土改問題，我們有些新考慮。”
蔣此時心情不在這上麵，但還是順手接過，口中振振有辭：
“土改呀！我說你們，那套辦法是不行滴。咹？不符合國情的嘍。中國有那麽劇烈的階級矛盾麽？一個地主才多少財產？結果你們呐～挑得紛爭不已喲。”
“階級矛盾客觀存在哩。”毛注意場合，沒多作爭論。“但針對現階段，我們作了些子調整，這次應該更符合實際。”
蔣還想說什麽，掃一眼手中文件，怔住了。
“咹？潤芝，這個，是否搞錯？你不是說……土改方案麽？”
毛笑而不答。葉劍英插言：“請委員長收好，抽空再看。”
委座愣愣地盯住文件，手在長衫中翻找。
美齡會意，及時起身，遞過老花眼鏡……交接的瞬間，她瞥見文件頭上粗粗的黑體字：
“絕密。【長臂猿作戰--計劃綱要】。”
748） 重振信心
哈巴羅夫斯克。遠東方麵軍指揮部。接替科涅夫元帥的安德烈·伊萬諾維奇·葉廖緬科大將身高體胖，一向以治軍嚴厲著稱。對打敗仗的部下拳腳相加，先揍一頓再說，是他一種獨特的管理方式。
他的同學巴格拉米揚元帥說：葉廖緬科最大的特點，就是永遠那麽有信心，從不被失敗壓倒。
戰前他就擔任過遠東軍區司令。他在部下眼中是魔鬼，但卻深得最高統帥賞識～“這就是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我們所需要的人。”※基輔戰役之前，斯大林對他的評價。
基輔之戰中，他辜負了斯大林同誌。他曾“保證粉碎古德裏安那個下流胚”。但不幸，他自己卻被粉碎了。他負了傷，然後帶領司令部從森林中突圍。但在斯大林格勒，多數將領對守住城市喪失信心的關頭，最高統帥又想起從不喪失信心的葉廖緬科。他被任命為方麵軍司令。那次他的表現，無可挑剔。
現在遠東危機時刻。這位別具一格的大將司令官回到這裏。任務，就是重振遠東方麵軍的必勝信心。
749） 介紹敵情
參謀長什捷緬科的匯報，使司令員葉廖緬科不耐煩：
正麵，列柳申科集群，退守哈爾濱。敵人從南西東3個方向形成一個口袋狀，即所謂“圍三闕一”。
新司令員質疑道：“口袋？麻布口袋？紙口袋？他們有多少坦克？”
“沒有準確情報。南翼敵人的裝甲縱隊，估計超過400輛。而東西兩側很少，或者沒有。”
葉廖緬科聳聳肩膀，做了個“這不就完了？”的手勢。
什捷緬科參謀長繼續：東麵，濱海區普爾卡耶夫集群相當分散：多半散布在麵向薩哈林的海岸線布防，少半維持對牡丹江的攻勢。從前天起變成了守勢，烏蘇裏斯克（雙城子）遭到進攻。
對此，新司令員翻翻眼睛問道：
“我們手上有多少兵力？開戰以來又損失多少兵力？”
參謀長答：“5月底開戰時，遠東方麵軍75萬人。3個方向的攻勢作戰中傷亡6萬人；隨後公主嶺、鐵嶺沿線作戰先後損失12萬人；薩哈林島攻防戰傷亡被俘4萬人；齊齊哈爾陷落，連同海拉爾失守，損失也有5萬人……”
“就是說，我們還有48萬可用兵力？”司令員計算迅速。
參謀長搖頭：“到不了。海空軍還有幾萬損失。北海道和堪察加的兩個師也指望不上。海軍炮兵和要地防空兵力也不能機動。此外敵人最近突然用傘兵，占領了阿穆爾河邊的布拉戈維申斯克（海蘭泡）並沿著那一帶鐵路瘋狂劫掠破壞。那裏守備力量極薄弱，損失還沒報上來。”
“這些情況，報告過斯大林同誌麽？”
“當然。我們每個月都有給統帥部的詳細報告和分析。”
“那麽我們，竟沒有得到增援？”
什捷緬科歎口氣：“你知道，安德烈·伊萬諾維奇，鐵路在赤塔就被截斷了，趕修也需要時間。”
“還可以就地征兵嘛。”
什捷緬科注視著葉廖緬科，用奇怪的聲調說：“您當過遠東軍區司令，大將同誌。您該了解遠東多少人口～300萬！分布在從貝加爾湖到堪察加的1000萬平方公裏！征兵極限到不了10萬人，而且一半會是婦女和老頭……遠東，連勞改營都挖空了，大將同誌！”
大將輕描淡寫：“有多少算多少。重要的是：信心。”
“但嚴酷的是～補給！彈藥、油料在齊齊哈爾損失一半以上。沒有這些，部隊拿什麽打仗？”
“介紹敵情吧，參謀長同誌。”冷冷的命令。
什捷緬科於是走到地圖前。“這裏，牡丹江、長白山一線，敵軍大約30萬人，以山地步兵為主，指揮官是徐向前。
“這裏長春、德惠方向，有40萬並有裝甲部隊。是敵人主攻方向，指揮官是林彪。
“還有這裏，齊齊哈爾，一個惡毒的方向。大約15萬人？指揮官不明，或許叫做粟裕。此外薩哈林島，敵人兩個登陸縱隊估計8萬人，據說是毛親自指揮。這還不算海空軍和後勤人員。我們麵對的敵人總數，至少100萬。”
“好吧1比2或3，我們劣勢。”大將總結道。“可我還是那句話：重要的是建立信心，謝爾蓋·馬特維耶維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