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552） 愁腸百結
而今走在這個當年傳出陣陣辯論聲浪的窗口下，回顧那些已成往事的瞬間，丘吉爾愁腸百結，甚至眼眶有些濕潤……
不會再有那些令人振奮的鬥心眼的時刻了。沒人會為了左右人類或國家的命運再次與他激辯。他所奮力維護的大英帝國，已把他無情拋棄。
懷念著羅斯福、欽佩著他那些遠見和洞察力的同時，丘吉爾也深知這位老夥計和戰略夥伴的弱點、包括一些看得不那麽準的地方。例如，他對自己能夠搞好同斯大林的私人關係上，那種盲目得“像個boy般的”自信。再如他對戴高樂、鐵托、毛澤東這類人物的明顯缺乏重視～前首相憑直覺就感到這幾個人都將對戰後世界發生重大影響。那位自認敏銳的總統卻不知為什麽完全沒看出、至少不很在意這一點。
前首相在這兒～魁北克，正口述寫作他的6卷本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回憶錄》。他選擇好了引用在篇頭的話。其中一句來自希臘作家普魯塔克，表達了他的感觸：
“對自家的偉人不懷感恩，是強大民族的一個特點。”
速記秘書萊絲麗小姐，對此疑惑道：
“閣下，難道隻有弱小民族才迷信和崇拜偉人麽？那麽斯大林的俄國怎麽解釋？表示他們還不夠強大？”
丘吉爾未置可否。懷舊的惆悵卻被打斷，轉到當前時事上來。盡管他卸任後明確表示對時事已經厭倦。現在他卻拿起平時不常看的《時代》周刊翻到其中一頁。象往常一樣要求萊絲麗念給他聽～這是署名“白休德”※的周刊評論員文章，題為：《是誰失去了中國？》※白休德，《時代》周刊著名記者，40年代常駐中國。
正在東方的亞細亞腹地如同烈火一般進行的中蘇戰爭，在西方世界卻沒引起多少反響。是前線記者冒著彈雨發回的報導不夠引人入勝嗎？還是經曆了大戰的美國人厭倦了戰爭，沉湎於表麵和平，在自家溫飽的麻木中，漸漸滑向使世界再次失去平衡的深淵？
不管怎樣，如果人們繼續保持這種置身事外、無動於衷的觀望，那麽遲早有一天，某些難以擺脫責任的當事人，必然會被曆史無情地追問：是誰，失去了中國？
念到這裏，萊絲麗抬頭望望丘吉爾：“噢閣下，那麽究竟，是誰失去了中國？～杜魯門嗎？”
“愛誰誰。”丘吉爾笑：“作為英國人，你我倒是該問問艾德禮首相，又是誰，失去了印度？”
553） 心跳加速
華盛頓。馬裏蘭，五角大樓，陸軍參謀長辦公室。
艾森豪威爾將軍兩腳架在茶幾上，以標準美國大兵姿態，閱讀一份報告《亞洲～遠東戰場雙方軍力對比》：
蘇聯：軍人登記總數540萬，用於遠東方麵約220萬人。
坦克和自行火炮19000輛；投入遠東約5400輛；
重型牽引火炮，57000門；投入遠東23000門；
飛機：22000架；其中投入遠東各型飛機5600架。
……
中國：軍人總數約550萬，其中南京方麵410萬人，沈陽方麵140萬人；目前投入作戰的約350萬人。
其遠征軍150萬尚未全部回國。
坦克及自行火炮3050輛；牽引火炮9500門；
飛機總數5300架；其中戰鬥機2100架，轟炸機1600架，目前總完好率83％左右。
雙方野戰與後勤輔助兵力比率：約70％－75％。
……那些枯燥的數字，在他腦海中被迅速換算成戰場表現、對抗結果、損失比例以及大致結局。
是的，美國和美國政府在置身事外，他本人卻不能無動於衷。他的職責決定了他必須對與戰爭相關的事件給予關注、在總統過問時拿出對策，否則便是作為陸軍首腦的失職。
思索一陣，他按鈴喚來值班助理參謀，吩咐計劃處作出幾份剩餘軍用物資、擬退役武器的統計報告。忽然案頭兩封巴頓的來信提醒了他～這家夥，似乎改行做買賣了？
電話鈴響。是總統打來～艾克驚奇。通常杜魯門不征求自己參謀長的意見，雖然倆人算同鄉～在相距不到150英裏的兩地長大，觀點上又都是世界主義者。但兩人關係正常而拘謹。
“德懷特，願意幫個忙嗎？”總統在電話裏口氣匆忙。“我的國務卿有心髒病，打算辭職。如果這個職位出缺～我想知道，退役的馬歇爾將軍，是否願意擔任？”
總統曾提出用“艾克”來替換國務卿貝爾納斯。但艾克有更遠大的誌向，婉言謝絕了。現在總統說出了要求，並請他去辦，真是一次特殊。於是艾克愉快答道：
“我不久便會去見馬歇爾將軍，很樂於替您征求一下，看他是否～願意接受這項工作。”
放下電話，艾克有點打趣地想：又一個心髒病～貝爾納斯？
總統幾乎成了心髒病製造者。兩任白宮新聞發言人～H·羅斯和J·肖特都相繼死於心髒病突發……杜魯門為此曾大驚失色說：“我怎麽覺得～是自己殺死了他們？”
現在，哈，擔任國務卿？總統是不是想讓馬歇爾將軍也患上心髒病？要知道將軍的前妻，伊麗莎白·科爾斯～莉莉，就是因為心髒病而中年早逝啊……艾克忽然一驚，想起馬歇爾離職前提醒他的話：“請記住已故羅斯福總統的告誡：瓦解殖民體係，是我們這一代軍人的職責之一。”而由馬歇爾主導國務院，會奉行何種政策？瓦解殖民體係？世界是否會進入無序狀態？
他也感到心跳加速。急忙再次抓起了電話。
665） 辦好手續
舊金山。萊德曼陸軍醫院。一位病人躺在床上。他並非心髒病～醫院裏最好的外科醫生給他作了手術檢查，發現胃癌已到晚期，並擴散到肝部。顯然，他病得很久了。
病床前擺滿了鮮花。人們每每回想起這位病人～更是軍人，是怎樣在烽火硝煙中始終堅守在指揮第一線、用手肘撐著胃部繼續策劃戰役的。那些形象，令人記憶猶新。
史迪威床前，此刻站著兩位四星上將：
李奇微上將，代表陸軍部來看望他，問他晚年還有什麽要求。
史迪威想了想說：希望得到1枚“步兵戰鬥紀念章”。那是一種極普通的低級獎章，但隻有真正在戰壕裏戰鬥過的士兵才有資格獲得。
李奇微表示：“你無疑最有資格獲得。喬。”
巴頓上將今天出人意料～穿一身不佩戴任何軍銜和標誌的野戰夾克衫。和以往講究軍容的他形成鮮明對比。
“喬。”巴頓握住史迪威瘦弱不堪的手臂。“我是來告訴你，我已經退役。並辦好了去中國的手續。”
史迪威理解巴頓著裝的含意～更了解戰火中巴頓那種超乎常人的說幹就幹的精神。那絕非他表麵給人的愛幻想、誇誇其談等印象。也絕非“留級生”～而是地道的優等生～他幹起來比誰都迅速。喬露出艱難的笑容，聲音微弱地嘲笑道：
“誌願兵……你去投奔誰，想好了嗎。”
“放心吧喬！他們參戰了。打得一天比一天激烈。”
“那麽你的，坦克不夠。別把戰爭，當成兒戲……”
“喬，我正要告訴你！我在加州，新近以你我名義注冊了一個‘史迪威五星上將基金會’～事先沒跟你說，但我想你會同意。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巴頓盯視著喬，繼續：“我把父親留給我的土地和證券統統賣掉了。完成了第一筆基金注入。5200萬美元。上帝，我可不知道我有這麽富裕！父親也不了解他的土地會大幅增值。見鬼！這足夠我裝備兩個裝甲師了！算下來連他媽的彈藥、備胎和軍服加上都夠。哪怕按該死的原價，也行！”
※二戰時期，謝爾曼式坦克采購價約5萬美元。M18殲擊車約4萬美元。戰後大量作為廢鐵出售。吉普車750美元，卡車2000美元。以上為參考價格。此時一個美式裝甲師324輛坦克，1500－2000台各種車輛。
555） 要答應我
“喬治！你竟把你的財產這麽用？上帝……簡直像買玩具。你不考慮生活了？”李奇微驚奇羨慕地瞪著他。“雖然我知道20年代你就投資研製過坦克、1940年在本寧堡基地你還自掏腰包給我們裝甲旅買了上千套零件※史實，可這次這麽幹……是要傾家蕩產的呀！”
巴頓放開了一點嗓門：
“嘿嘿，馬修！我知道會有這些該死的問題。跟你說，畢阿特麗絲從家族繼承的財產比我還多。她以前喜歡買買莊園攢點錢啊什麽的……現在我們老了，要這些有什麽用？馬修你最好來加入我們！都知道你能打仗，快來吧！也給你裝備1個師好了。你喜歡空降師？沒問題。見鬼～即使那樣我也不會餓死。”
李奇微大笑搖頭：“喬治啊喬治……你真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宙斯！我早就聽泰勒說起過，你到夏威夷上任時，都是開著私人遊艇去報到的……”※史實：1935年和37年巴頓自駕帆船從洛杉磯到火奴魯魯赴任、卸任往返，回程風浪中幾乎溺斃。
巴頓駁斥：“又是見鬼，馬修。什麽遊艇？隻是個小帆船罷了。我和夫人自己駕駛的～她當船長，我當船員。那是為了鍛煉膽量，可不是為了什麽～他娘的擺闊。”
說罷他注視史迪威：“喬，那就這麽說定了？你是基金理事會主席。等你一出院咱就開會確定原則，完成采購！我物色了你的副官，退役的平可頓·多恩準將作常務理事～他中文好。裝備訂貨是泰勒介紹來的基奇中校。小崽子比我懂行，輕車熟路呢。”
喬在默默聽，巴頓繼續說：“啊哈還有。陳納德也聽到消息，想加入呢。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就故意說：我可不知道你該死的錢裏麵，有沒有走私喲？我把他給拒絕了！哈哈！”
喬默默聽，巴頓仍在說：“我們在加州籌資，一點不困難，喬！你知道我外祖父老威爾遜先生曾當選洛杉磯第一任市長※，朋友很多。他們的後人們都會幫忙的……這兒的富商雜種們其實更關心亞洲和太平洋。還有那些見鬼的華僑呢～人數不少！嘿，在這個自由國度沒有什麽辦不成！馬修你信不信？”※史實：本傑明·威爾遜，洛杉磯首任市長。當地超級富翁，巴頓外祖父。
馬修·李奇微隻好點頭。
“那麽喬，基金會就開張了？”巴頓再次征求。
史迪威閉一下眼睛，表示同意：“喬治你……替我簽字。請馬修……見證。”
李奇微在床頭並攏腳跟：“是的喬，樂於遵命！”
“喬，明天我動身去中國。留級生誌願兵要去報到啦。我要說的是：你必須等我回來！我需要向你匯報，聽你出主意！”
剛動完手術的史迪威，已經沒力氣點頭了。
巴頓開始提高嗓門，彎腰使勁抓住他的手：
“聽著，喬！我們勝利以前，你不許死！不許，明白嗎？你這頑固的家夥，喬，你可要答應我！”
一滴淚水落在患者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