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龍德施泰特）
543） 兩難推理
會場另一邊也開起了小會。“我們堅持按兵不動，會是個什麽情況？”張聞天思索一陣，嚐試問道。
“恐怕短時間內，就將失去各方麵基礎。”劉少奇判斷。
“可我們不是挺下3個月了麽？”候補委員譚震林問。
“那是因為前段戰鬥尚不激烈。而眼見得大戰臨頭，壓力越來越重，麻煩越來越多。中間道路行不通哎。拖長了，搞不好黨和軍隊自身就要分裂。”辦公廳主任楊尚昆分析。
“可是，不走中間道路……究竟站那一頭呢？”
“兩難啊！都有個打不打得過、最後勝利誰屬的問題……這可以算是黨史上一次最嚴峻考驗。”
“是啊。打老蔣吧，後麵美國人的物質基礎，耗也要把我們耗光……還有原子彈。打蘇聯？蘇軍那種迅猛幹練，我們沒見識過，幾乎必敗。兩難啊！最好作個旁觀。”
“旁觀？那就更難。你想：黨政軍分裂、國內外不齒、千古罵名、背叛信仰……漢奸加叛徒，哪個你受得了？”
……天黑了。任弼時秘書長低聲問主席：“我們，要不要表決一下？”
“我看今天不必。意見交流還不夠充分哪。”毛澤東悻悻地朝幾個角落睃巡，“今天休會囉，明天繼續。不過進入戰備狀態嘛倒是必要。讓劍英起草命令吧。”
散會。毛澤東樂滋滋看著鄧小平：
“小平呐，拍案而起，你敢放炮。”
小平嘿嘿笑：“主席有話噻～言者無罪麽。”
毛被將了一軍，不以為忤，反而欣賞小平政治上的老道。擊掌說：“沒有錯！就是要什麽觀點都亮出來！小姚（饒漱石）同你兩個，會上針鋒相對，都是光明磊落。這叫對立統一嘛。決策之前需要觀點！決策之後，就要堅決執行囉。”
然後拉住徐向前，“你北滿那裏，情況怎樣？”
“部署完畢，主席放心。”徐向前答，“隻差戰前動員了。”
“伯承這邊呢？”
“沒得問題。我們軍委會上作具體匯報。”劉伯承點頭。
“羅榮桓，你山東……”
“我們負責監視國民黨。幾套應對方案，均已報送軍委。”
……此時，幾雙耳朵在傾聽，幾雙眼睛也在觀察。
毛見林彪遠遠站在門口，便大步走去。並對任弼時打了招呼：
“明天開會表決！”
544） 十萬火急
然而毛澤東沒有時間繼續開會了。驟變，來得猝不及防，使得“第一次北戴河會議”夭折。
昨晚連夜找林彪等人談話，他淩晨吃3片安眠藥才躺下。
十萬火急的電報紛紛來到。書記處成員在老毛住所外急得團團轉，最後任弼時下決心，還是把他叫醒。
好一陣主席清醒過來，聽了情況，緩緩說：
“休會吧。再討論已經多餘。無限期休會。”
任弼時一臉嚴肅向代表們通知。政治局擴大會議就此休會。軍委作戰會議在另一個範疇召開。參加人數相對少。
3小時作戰會議期間，不斷傳來各地告急戰報：
牡丹江軍分區陳再道司令員報告：
“淩晨4點，東寧、虎頭要塞遭猛烈炮擊。蘇軍以坦克為先導越過國境向各要塞發起進攻。目前激戰中。”
海拉爾軍分區黃永勝司令員報告：
“滿州裏第13守備旅潰散。蘇軍機械化部隊長驅100華裏，殺向海拉爾築壘地域。我部傷亡大。主力向二線陣地撤退。”
錫林浩特軍分區烏蘭夫司令員報告：
“蘇蒙聯軍清晨越境，無警告大舉突入。陸空、騎步坦協同，兵力不詳，為集團軍規模。全部一線哨所包括納蘭基地在內，均已失聯！”
張家口軍分區陳錫聯司令員報告：
“淩晨至中午，我部已同來犯敵軍激戰5小時。本部傷亡不斷增加。預備隊增援長城一線陣地時受到空中攔截……”
接下來，沈陽鐵西工業區、鞍山、本溪、撫順、長春……紛紛報來：遭到空襲、和各部抵抗及損失情況。
毛澤東情緒略顯消沉：“嗯，首先作個檢討。對形勢判斷有誤。昨天林彪同誌提醒軍事保密原則，我警惕性還是不夠。總以為黨的高層會議，決議尚未作出，不至於就有麻煩，對手也不會那麽快……現在看是走漏了消息！再就是人家早有準備。我們對現代戰爭特點還是把握不夠咧，人家可是爭分奪秒啊！”
“從出手迅速的程度看，這準備不是一兩天囉。我們一些人還抱有幻想，還以為人家會拿你當啥子表兄弟？霸道的老大哥喲。”朱德挺鎮定，看看地圖，仍是慢條斯理。
“情報站設到我們心窩子裏來了！”賀龍憤憤然。“依老子看就有幾個不是好鳥！吳三桂石敬瑭汪精衛他們都敢當，不臉紅！我看先把那王明扣起來！”
“據報，這家夥昨天散會，飯都沒吃，”葉劍英介紹新情況。“連夜就上火車往北邊去了。”
“還不是我那句‘進入戰備！’捅了馬蜂窩麽。”毛笑道。“其實不過就是個合理準備嘛，有人便沉不住氣～馬上去報告了。報的準不準呐？我看難免添油加醋喲。”
“是否攔截一下？這麽跑太便宜了。”黃克誠問。
毛意味深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545） 奔赴崗位
這時中央警衛局長汪東興從門口探進半個腦袋，麵帶喜色輕聲說：“主席，岸英已經到了齊齊哈爾。”
毛好像沒聽見，繼續對著地圖思索。汪東興於是提高嗓門：
“主席，岸英他們到了齊齊哈爾！”
“這時候扯這個蛋幹什麽？”毛突然發火了。“告訴他～馬上換軍裝，就地扛槍！給黃永勝當兵去！上戰場前先接受保衛部審察！告訴他，不許往南多走一步！”
29歲的汪東興張大了嘴，舌頭半天沒縮回去。朱德揮揮手示意他先走，隨後跟出會議室。
“聶司令幾時趕到？”軍委委員林彪查看地圖，不抬頭地問道。
“他前天從夏威夷啟程，昨天電報是從關島發出。現在應該到台北了吧。後天到沈陽。”空軍參謀長劉亞樓少將答。
“電報提到了購買戰鬥機的交涉嗎？”
“沒有。電文很短，隻說了行程。”
“除了海外那些，你手上現有多少力量？”
“戰鬥機4個聯隊，270架；轟炸機3個聯隊，160架；偵察機3中隊，運輸機4中隊。其餘一大部分還沒回到國內。”
林彪看看默不作聲的眾人：
“不等了。情況緊急，戰鬥機70％，起飛迎敵！”
“哪個空域？”
“重點是遼寧工業城市上空。專打敵轟炸機！其次，支持一下張家口。預留30％給我方轟炸機護航。”
“轟炸機是否出動？”
“看準了再動。”
“林總，海軍有任務麽？”蕭勁光即時提問。
“你們先搞方案，報軍委審批。”
……會後，將領們立即分赴各自崗位：徐向前奔牡丹江，林彪飛赴白城，粟裕趕往赤峰，劉伯承鎮守北平。賀龍到沈陽督辦軍火，羅榮桓回濟南整訓新兵，並監視南方動向。
中央軍委與華北民主聯軍，合並指揮體係～暫留北戴河，由毛朱葉主持工作。調鄧小平為總政治部主任，譚政、甘泗淇為副主任，黃克誠為裝備部長，李達為作戰部長。
毛澤東與朱德商量：
“老總哎，後勤補給，問題不小。咋個辦咧？既該取之於敵，也該取之於蔣。我考慮：恩來回來讓他交代陳賡一項任務。這樣……然後這樣。這麽搞一下，你看可好？”
“陳賡？嗯，不錯不錯！”朱德頻頻點頭。
546） 馬賽會議
法蘭西，馬賽。卡塔蘭海灘邊的一處古建築。
窗外可以看到成片的蘋果樹、向日葵和開花的熏衣草。遠處高地是著名的聖母衛士大教堂。
剛滿50歲的安德烈·亞力克山德洛維奇·日丹諾夫同誌，坐在會議廳正中，正聲調高亢地講話。作為蘇共第2把手、意識形態主管，這是他召集並最新組建的“各國共產黨、工人黨情報局會議”的會場。也是“第3國際”解散以來的一次大規模會議。日丹諾夫打算使它成為未來“第5國際”的雛形～之所以不再使用“第4國際”名頭，是因為那個名頭已“被托洛茨基分子染指過”。
“同誌們。中共代表團剛才很不禮貌地，退出了會場，並提交了這份聲明～或者說抗議書。他們有什麽可抗議呢？眾所周知，正是中國的蔣政權挑起了蒙古邊境衝突，挑起兩國間一場戰爭！蘇聯對侵略挑釁的回擊，完全是正義和理所當然的！
“而兄弟的中國黨長時間裏～即使從周恩來同誌到達馬賽算起，也有3周時間了！始終沒有一個正確的、基本的態度！現在卻退場抗議～有什麽可抗議的呢？正是他們這個黨，預先就把軍隊進入到一級戰備狀態～這有確鑿證據！正是他們在邊境蠢蠢欲動，圖謀不軌！他們頑固地不肯與自己國內的準法西斯獨裁政權劃清界限，立場一直搖擺！他們的所作所為表明，這個黨已完全背離了一個馬克思列寧主義政黨的基本路線。蘇聯紅軍針對敵對行動，進行先發製人的預防性打擊，完全是必要的、果斷的，應有的！這是個挽救、是個提醒，是給予意識形態者背叛的一種應得的懲罰！
“我呼籲，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情報局的成員，一起批判和抵製這種錯誤行為！規勸他們回到正確道路上來～如果還不想被開除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話。此外，對某些有潛在、類似傾向的人們，這也是個預先警告！”
演說到這裏，日丹諾夫發現會場秩序有些混亂。他早有思想準備，於是叫住一個打算向外走的人：“喂喂，波波維奇同誌，你怎麽了？”
“對不起，日丹諾夫同誌。我們南斯拉夫代表團不能接受您的這種立場，和那些不點名的指責。”波波維奇們向場外退去。日丹諾夫定定地看著他們，正打算發出一串更加嚴厲的俄語單詞※。但會場另一側起立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喂？陶利亞蒂同誌，你呢？也準備步他們的後塵？”
陶利亞蒂恭敬地欠身：“日丹諾夫同誌，我和我們意大利共產黨代表團很遺憾。我們認為～即使中國黨再怎麽猶豫不決，再怎麽進入一級戰備，也不意味著第2天早上就該接受大規模攻擊。這令我想起了1939年9月1日……想起了波蘭。”
主持者感到胸口陣陣發悶。連忙掏出了衣兜裏的戊酸薄荷脂含片。
※日丹諾夫其人以直率強硬著稱，其學說被稱為“日丹諾夫主義”，影響遠超國界。但他缺少斯大林的智慧、親和力與謀略。1948年8月心髒病逝世，享年52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