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迷信宇宙有主。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完成了《漢字簡易筆劃索引》(簡稱《簡易索引》)的主要開發工作。在提交了專利申請之後兩周,我就找到了新的工作,好像失業就是為了《簡易索引》而特意安排的。我的新工作是為一個國際知名的大製藥廠處理亞太地區的辦公信息。由於美國和亞太地區的時差關係,我星期天到星期四從晚七點到半夜二點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在家上班,工作輕鬆、薪水頗豐。而且白天時間充裕,我可以集中精力進一步完善《簡易索引》。
自從我給了愛追問《漢字簡易筆劃索引》之後,我就真想再送給他一個外號“愛抬杠”。這個家夥經常打亂我的備課和教學計劃,對《簡易索引》橫挑鼻子豎挑眼。例如:三點水旁“氵”的最左筆是中間的“點”還是上邊的“點”?“雲”字底下的是“橫”還是簡易筆劃的“撇”?“走”字中間的豎算一筆還是兩筆?他對那些有二義性的字或筆劃進行了地毯式的挑刺兒,這幫我發現了一些錯誤,同時也迫使我不得不想辦法應對他提出的各種挑戰,對那些字形特征有二義性的漢字增設了多個相應的索引,以利使用方便。
愛追問不僅是《漢字簡易筆劃索引》的第一個用戶,而且還是一個義務測試員。在教學試用中,我時常以中國人的習慣為理由告訴他應該怎樣理解漢字的寫法,他盡力去體會和理解,但有時仍然不可避免地遇到因中國人和外國人在概念、觀點和習慣上的不同,而使他難以理解漢字知識的許多細節,這令他感到茫然。對此,他甚至以批評的口氣指出,我的教學方式是以教師為中心的教學,也就是老師怎麽說、學生就應該怎麽想、怎麽做。我反駁道,我已經把盡可能多的課堂時間留給他練習漢語用了,難道這不是以學生為中心嗎?愛追問強調說,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不應該隻是簡單地在形式上讓學生占有較多的課堂時間參與教學活動,更重要的是教師應該站在學生的立場和觀點上去觀察和講解漢語和漢字,這樣才可能體會到學生在學習中的真正難處,而不是老以中國人的立場和觀點去推斷外國人的學習興趣和問題。愛追問說的有理,我不得不接受他的批評。回過頭來反思一下我這些年來在美國教漢語的經曆,真是一聲歎息。大多數海外學生即便學習了好幾年的中文也難以自主閱讀,甚至難以使用漢語辭典查生字。主要原因就是:漢字繁多,形音分離,課時短缺,辭典難用。學生課上靠短期記憶學的漢字遠不敵課後長時間的遺忘,正如一位美國漢學家所形容的那樣,“毫無希望地試圖用你不斷漏水的長期記憶口袋在漢字的汪洋大海裏一滴一滴地積累。”當前的“漢語熱”是史無前例的,中國的先人們沒有機會經曆當前這等大規模的漢語熱,也沒有在海外教外國人漢語和漢字的經驗,更不可能提供適用於對外漢語的教學方法,先人們的教法是對內漢語的教學方法。這就需要我們後人在對外漢語的教學實踐中不斷地發現問題,探索解決新問題的新方法。作為漢語教師(盡管是業餘的),我仍感到慚愧而自責,難道“因材施教”是講給老外學生們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