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書：https://youtu.be/0hgVRJQOSko ）
65） 貧油國家
昨晚，上校來到他的窯洞，麵帶喜色。
“石油工程師的兒子！你是否清楚石油對戰爭的意義？”
“我想我是清楚的，長官。”
“那麽你了解～中國石油的狀況麽？”
“中國是個貧油國家！ 我父親所在的美孚公司，曾在中國勘探數年，很早就得出過這個結論。”
“但你知道中國，又是最早使用石油的國家麽？在1000多年前的北宋時期，中國就有了第一口油井。”
“1000多年？當然。我想，這個世界上沒幾個國家會喜歡和中國來……來比較曆史的長短。”
“亨利，當你知道這口油井就在你身邊，你會怎麽想？”
“上帝！我想，也許該在那兒建一座中世紀博物館？”
“你是軍人，亨利。”
“長官是說，我該為它……扛槍站崗？”
“再提示：你是陸航軍官，亨利！”
惠特賽想了想，吹聲口哨：“明白了長官。它有沒有開采價值？”
“25年前，美孚公司在這兒勘探失敗。但這幾年共產黨人打了20多口油井，四分之三出了油。他們用的是最落後的設備。如果～比如說用你父親他們那種設備，成績顯然會更好！”
“長官你知道，連重慶的油料，也都是外運的呢。”
“所以啊亨利！把這寶貝用好，就等於給我們的戰車輸血！”
“上帝會不會照顧我們呢？”
“這就是明天考察的目的。”
66） 貝加爾湖
西伯利亞大鐵路。4月底。無邊無際的俄羅斯原野，撲麵而來。
這個國家廣袤深邃得令人窒息。道路漫長……即使航海的單調，也不過如此了吧？當然，車窗外景觀也會有變幻～好像是為了照顧旅客的胃口～那些開闊草地，時而會被替換成原始森林。而這種森林走廊，動輒又是黑洞洞的上百公裏。
莫羅中尉，仍然保持著新鮮感。盡管帶他同行的上司～耶頓少校開玩笑說：如果他莫羅犯了錯誤、有機會對他懲戒的話，就罰他在這條線路上往返25次。
貝加爾湖過去了。據說那是世界上最深的淡水湖，足有安大略和伊利兩個湖那麽大，而且一塵不染！
莫羅想：這種湖麽，往往都和怪獸啊、仙女什麽的，有些關聯……可惜囉，通過時是夜裏。
不明白耶頓少校為什麽一路上顯得心煩意亂。他不喜歡蘇聯，這也就罷了，但為什麽也不喜歡大自然呢？看看這積雪尚未融化的林莽，和那些未開墾的、肥沃的處女地吧……他自己砂礫和禿山遍地的亞利桑納家鄉，和這兒完全兩樣。
本來是安排他和一位上尉出差。但事到臨頭，大使一個電話，少校取代了上尉。這使他沮喪：上尉畢竟年齡相近，一路可以歡歌笑語。而少校，嚴肅得像他父親。
惟有一次，少校顯出一點人情味～黎明中穿過那片白樺林的時候。當時莫羅正在遺憾，不能在動蕩行進的列車中畫上一幅寫生。少校帶點嘲諷地告訴他：在俄羅斯，你若是稱讚一位姑娘“像一株小白樺”，肯定會得到滿意的回報。但對象必須是青年女士。如果是中年婦女，會認為你是挖苦她而光火。
這好辦。餐車回來，莫羅就照作了。
乘務員雀斑未褪的小臉上飛起紅暈，確實顯出幾許嫵媚。
最終的回報是：包廂小桌板上，多了一份加奶的紅茶。
傳說中的小白樺，也就如此了……
下一站烏蘭烏德。莫羅伸個懶腰，打算到站台上去做體操。
“中尉，你這麽喜歡遠東和西伯利亞，”耶頓少校突然說，“就把你留在這裏，工作兩年怎麽樣？”
遲疑半分鍾，莫羅艱難答道：“還是讓我，往返25次吧。”
心裏盤桓著一個疑問：這就是……關於小白樺的懲戒？
67） 高原胡楊
陝北，黃土高原。七裏村山道。清晨，一輛救護車接他們上路。
亨利原以為，使用這封閉的救護車，是為了掩人耳目和保密。聽了介紹才曉得，這是“黨中央”僅有的兩輛汽車中較好的一輛，還是孫夫人宋慶齡女士捐贈的。
這個儉樸得近乎簡陋的“黨中央”，憑什麽吸引了中國人和美國人的目光，集聚了一股抗日力量，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亨利把它歸結為～人類渴求平等的天性。
上校和他，今天都換了便服。公開身份是“英荷殼牌石油公司遠東處”的兩位代辦～辛普森先生和隨員皮特。陪同者徐向前將軍不必換裝，他們沒有軍銜的土布軍裝是邊區裏最常見的裝束。另一位陪同者是畢業於莫斯科中山大學的軍委作戰部副部長伍修權，他“地方職務”是陝甘寧邊區秘書長。這次陪同是專門安排的。
伍修權和卡爾迅彼此明白：兩天後他們將一起執行一項重要使命。倆人迅速熟悉了。
救護車行駛一小時。車窗比飛機舷窗還小，惠特賽隻能觀賞那孿生兄弟般的高原土丘～偶爾穿插著幾叢胡楊樹。
這種在貧瘠土地裏生長的植物，它的耐久性和生命力，很像這裏生存的人群。比如說八路軍就擁有這種特質。
68） 陝北油田
陝北。延長縣，七裏村油井群。4月28日上午。
一位陝甘寧邊區軍工局的工程師～1937年畢業於清華大學地質係的汪鵬，介紹了他主持的開發：
這是他用簡單儀器在他稱之為“魚鱗狀不對稱小背斜”的地質構造上找到的油層。其中七裏村1號、七6號都是日噴十數噸的“旺油井”。※ 史實：在汪鵬等人努力下，延長油礦40年代產量猛增，1943年達1279噸，至今七裏村油田仍是延長油礦大油田。
當介紹到井深為87-150米時，“皮特先生”插話問汪鵬：
“這個我知道。即使152米也才500英尺。屬於很淺的地表蓋層了，開采容易。我父親他們經常要鑽探2000英尺以上呢，那就是600米。你們用的是什麽鑽機？”
“有3套自己裝配的汽動頓鑽。鑽鋌、鑽具是美國的，鍋爐是德國的。不過德國造的魚尾鑽頭不適用，改用了美國式的硬岩鑽頭。”※
“鑽井工人，現在有多少？”皮特又問起。
“我們鑽井隊70多人。1938年國共合作時，國民政府為了開發玉門油礦，經濟部長翁文灝卻找不到鑽機。我們周副主席就主動把這裏當年美國人留下的最好的一部鑽探設備，移交給國民政府，還派車送到了蘭州。”※ 兩則均據史實記載
“是的，”卡爾迅對惠特賽用英語低聲說：“這事當年有報道。說是為了體現‘統一戰線’。現在看來，我當時實在是麻木！本該那會兒就意識到～陝北有石油！”
69） 埋頭苦幹
另一處永坪油礦，曆史更早。旁邊就是永坪煉油廠。
工廠規模當然很小。主產品是燈油、汽油和蠟燭、凡士林。陝甘寧邊區共20輛卡車，汽油都由這裏供應。※
一間廠房裏，幾個工人在修理一些破舊機器。
“皮特”注視了一會兒，技癢難熬，彎腰拿起一隻扳手。但“辛普森先生”用眼色製止了他。伍秘書長笑了笑，對陳廠長解釋道：“皮特先生曾是一位很好的技工。”
廠裏最好的建築是工人俱樂部。屋頂裝飾著一顆紅星。
惠特賽驚奇地看到：禮堂舞台牆上，並列張貼著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羅斯福、蔣介石的畫像。※
他們……完全不是一碼事啊。這個工廠，同時崇拜著這麽多人麽？還是廠長個人愛好？“皮特”忍著沒問。
煉油廠廠長陳振夏，是邊區八大勞動模範之一。獲得過毛主席親筆題詞：“埋頭苦幹”。※ 上述情況據愛潑斯坦記述
“皮特”沒看好小煉油廠的產能，卻從“辛普森”那胸中有數的表現裏，嗅到某種信息。但他研究過地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漫說戰爭時期，即便和平年代，這裏通往任何地方也是千山萬水呀！縱然有設備，怎麽運來呢？即使突擊隊長，也不是全能的上帝！
他終於忍不住，悄悄說出了憂慮。
但“辛普森”用下巴指指了牆上的畫像：“別擔心，皮特。那裏，第5個人，他會有辦法。”
70） 參謀幹事
西安，北關機場。這架美式米切爾（B-25）“氣象偵察機”已是第3次來到此地降落，不陌生了。
國軍胡宗南部，西安機場警備團助理參謀胡徒丹中尉，聽說前不久轟炸東京的就是這個型號。不由喜洋洋的把它遠近看了個夠。忍不住還要跟同僚們讚歎地罵幾句：
“媽的老美，就是闊氣呐！連氣象飛機都使轟炸機，又新又大！”
“你娃不明戲咧。氣象飛機嘛，天上一轉一整天。飛機小了作甚？油都不夠麽。”中尉幹事藍信發，開導他。
“你個藍老西兒，跑這兒來跟我充內行？那你知道他們觀察哪兒的氣象麽？告你吧：運城！臨汾！你老家哎！觀察完了就炸～咣咣咣！”胡中尉一本正經地發出警告。
“幫裏去（一邊去）！胡諞哩。你知道個甚？大鼻子說給你啦？把你還能得不行。”團部藍幹事口氣也大。
胡參謀不服氣：“哼，偵察完了就炸。就跟東京似的！咣咣咣！我說你，還不早點告訴你那剛娶的新媳婦？留神點，趕緊躲！別替鬼子當了炮灰。喔哈哈哈……”
“那是俄媳婦～用得著你操心哩？把你個嚼舌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