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一路回想著,她和高毓民呆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聽他接過電話啊,那顏苓果真是剛才飯桌上跟他約好的時間?還是不請自到?無論哪一種情況,這個點來都很不平常啊。
顏苓是接替淩雲的公司部老總的位置,她比淩雲小一兩歲,之前是支行長,也是一員猛將,支行雖然不是最大的,可自從她當行長後突飛猛進。她不但讀了在職碩士,還抽空去上了個中大EMBA ,說起戰略思路也頭頭是道。高毓民就讓她到分行公司部擔當大任。這一年,她跟高在一起的時間肯定比自己多多了,她也懷疑過,高毓民調自己走是不是想騰出位置讓她上來?按這個走法,顏苓也是分行級的儲備幹部。在BC銀行內部公司部老總位置曆來是培養分行領導最多的崗位。不過她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畢竟高毓民對自己一直都是滿意的,於公於私都不必這麽做。
於私?淩雲被自己的想法點醒了。她又回想著高毓民今天的舉動,他是一時興起,還是真有此意?自己和他以前好像沒有很多私交,難道自己真的是都38歲了,“心中就隻有業績那點事”,把其他的事忽略了?比如領導一個大男人孤身在廣州,她居然都不去關心一下他的生活。她搜索著過去高毓民的蛛絲馬跡,除了業務卻想不起其他什麽細節了。
那今天顏苓過去幹什麽,都十一點半了。很明顯,高毓民今天肯定心裏有什麽事,也許他是想和她說的,卻被她不懂事的推走了。顏苓會怎麽做?淩雲腦補了了一下,突然覺得受不了了。
女人是不是都這樣,當上司想潛規則你的時候,你不想從了他;可當上司不潛規則你而去潛規則你的同事時,你又失落了。關鍵是那個同事正是自己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另一個point是那個上司又不是大腹便便的禿頂老頭,而是個玉樹臨風的才俊啊。
淩雲胡思亂想著,輾轉難眠,又想到明天九點要繼續開會,起身拿了一顆褪黑素吞下去。現在她經常要靠褪黑素來調節睡眠。
第二天,淩雲卻六點多就醒了,她頭昏腦脹的,居然想到,高毓民現在是不是在會所的遊泳池遊泳呢?她趕緊擺擺頭趕走這無聊的思緒。起來洗漱後,對著鏡子折騰了好久,才讓眼袋不那麽明顯。帶來的衣服是一件領口帶飄帶的米白色雪紡襯衫和一條藍色牛仔布開衩半裙,本來是可以顯得人很朝氣的,可是今天總覺得臉色慘白。她歎了一口氣,年齡大了,真是折騰不起了。
今天上午是分組討論會,高行長參加她所在的組的討論。淩雲走進小會議室,看見桌子擺成長方形的一圈,她剛找到自己的銘牌位置,高毓民就走進來,他穿著一件白底 藍條細紋的休閑襯衫,顯得神清氣朗,一點也找不到昨晚的低沉的感覺。大家都喊著“高行”,有人圍過去和他聊天。
正在這時,顏苓也走進來,她穿著一條黑色連體褲,樣式簡潔,露出雪白的脖頸和胳膊,配著紅唇和V領處寶格麗的紅色小扇子,左手腕上戴著一隻纖細暗紅色皮帶腕表,手上拎著一個碩大的Prada豆沙米色托特包,長發飄飄地徑直走到行長那堆人中。衛子晴誇張地大叫:“顏總,氣質擔當啊。”
淩雲看到高毓民的眼光在顏苓身上停留了幾秒鍾。放在以前,淩雲可能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些,可昨天她好像吃了伊甸園的蘋果一樣,一下子眼明心亮起來。她把行長身邊的人分成了好幾類,一類是她這樣埋頭幹活的蜜蜂,一類是衛子晴這樣飛來飛去的蝴蝶, 還有一類就是顏苓這樣的一會兒是蜜蜂一會兒變身蝴蝶。當然還有一類是在行長身邊存在感不強的人,就比如現在會議室的十幾個人,有一半人是遠遠站在圈子的外圍,禮貌卻不怎麽插話的。
淩雲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得遠遠的太不正常,在大家眼中,她應該是圈子第一層的人。於是她趕緊打起精神露出微笑移到圈子中間,與顏苓打招呼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她眼裏閃爍的得意。 高毓民看向她,眼光隻對視了一秒,她就移開了。
會議開始,大家很有默契的按座次逐個發言,這種討論會也就是給支行長們有個機會發發牢騷,問題多半是針對分行管理部門的。以前淩雲就要拿著本子做記錄狀,現在身份不同了,隻要隨便聽著就行了。她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抬頭看到高毓民和緊挨著他坐的顏苓,就覺得分外刺眼。
高毓民似乎很認真地聽大家的發言,其實他也暗地瞟了幾次淩雲。他見她蒼白著小臉,走神中忽然又露出得體的笑容,就知道她在努力作出平靜的樣子。還真沒想到她在這方麵這麽稚嫩。他決定在下周出差時安撫她一下。
出發去總行前,按高行長的要求,淩雲事先去準備了兩份禮物,一男一女,兩個大領導。她很傷腦筋,不知該準備什麽好。說實話她在這方麵經驗很有限。她以前都是在管理部門,逢年過節對總行對口部門是要表示一下,可是多半是送點購物卡了事,有些私交的人偶爾買點小禮物。現在在支行,也是各客戶經理自己去打理,她從不插手。現在是給大領導,高行特別說了沒多少私交的,那分量上肯定是輕不得重不得,可這個輕重到底是什麽概念?還有人家喜歡什麽,又不能送購物卡。
淩雲很想直接問高毓民,可又想起他說自己“心裏隻有業績那點事”,覺得那樣顯得自己太不會辦事,如果是顏苓估計就能安排的好好的。顏苓畢竟是在市場一線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大客戶也不少,應該什麽世麵都見過。她想了想還是去問孫明成。
誰知道孫明成說:“我怎麽知道,我好少幹這種事。”
淩雲吃驚地問:“那你客戶那兒怎麽辦?”
孫明成說道:“都這麽熟的人,哪用這麽費勁,直接cash嘛,大家都省事。”他想想又說:“或者他們有什麽需要跟我說,我就幫他們辦了。”
淩雲趕緊八卦:“那他們都有些什麽需要?”
孫明成看著一臉求知的淩雲,欲言又止:“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吧。不同人不同需要,不足以參考。”
淩雲失望地皺起眉頭。孫明成想著,這個女人好像什麽都會一樣,沒想到被這事難住,就提示她:“男的女的?男的,一般就手表,茶葉,茅台什麽的,女的就包包奢侈品之類的,肯定錯不了。”
淩雲說:“會不會太普通?”
孫明成說:“普通才好啊,流通方便,人家又不是等著你的東西自用。領導有幾隻手,手表戴得過來嗎?金勞在香港是二手市場最活躍的,你估這個市場是怎麽形成的?茅台就不用說了。”
淩雲問:“要不要搞點品味?”
孫明成問:“想投其所好啊?這倒是最高境界,可你知道人家的品味嗎,搞不好費力不討好。”
淩雲想想也是,就按孫明成的指點,初步定了一下。男的可以是勞力士,50年茅台珍藏版,頂級金駿眉,女的可以是一件名牌首飾,也可以找一個翡翠吊墜。價格都是三五萬。
她又跑到高行那兒,讓他定奪。高行聽說金勞也皺了一下眉頭,淩雲就把孫明成的觀點說了一下。高行就說:“也行,就要一個金勞力士,再加一罐金駿眉,別搞那些虛頭八腦的,品質一定要好。首飾什麽的你定吧,五十歲左右的,兩三萬就行了。”
淩雲不懂茶,就把弄茶葉的事又交給孫明成。她自己親自去友誼商店買了一塊男士勞力士金表,看看隻有Cartier專賣店,走進去看正好有一條孔雀石吊墜項鏈款式價格都合適,就直接買了。又順便挑了一條絲巾和一個男士錢夾,準備帶給要見的信審部同事。
周四的下午,淩雲趕到機場去和高毓民匯合, 趕5:30的航班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