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堯的紐約日記
在紐約法拉盛居住10年的媒體人
今天是4月1日，刷疫情的新聞: 美國的新冠感染人數已經破20萬。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忍不住翻看一個月前，3月1日，全世界的感染數字還停留在破百、破千的雲淡風輕中：
“截至2月29日，美國已確診新冠肺炎病例69例。截至3月1日，意大利確診病例破千，法國、德國的確診病例急劇增加並相繼破百。”——《環球時報》
如今紐約皇後區的艾姆赫斯特醫院儼然成為災難的中心——冷凍車作為停屍間；醫務人員穿著垃圾袋；5天換一次的N95口罩；以及醫院外排得蜿蜿蜒蜒的入院隊伍。
其實早在2月中國的疫情正值如火如荼時，紐約的華人就在積極籌備將物資捐贈回國。當時我也跟蹤拍攝許多華人社區團體，淳樸熱誠，將各家各戶捐的口罩，這家50個，那家20個的打包成箱，又苦於物流緊張無法寄送，甚至到機場挨個問乘國航回國的中國乘客，是否願意幫忙帶一程。這種“灰色地帶”的操作當時也被睜一眼閉一眼的被各種官方認可了。而更讓我動容的是這些華人在機場執拗地一個個找乘客，問他們是否願意幫忙“帶貨”——第一次看到求人接受自己的施與。
其中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捐贈事件是紐約的一個物流創業公司的老板，他奇遇地找到300萬套防護服，寄送回國成為一段佳話。
當時他聲稱在阿拉巴馬州找到了300萬套防護服。然而他麵臨幾個問題：首先不確定是否300萬套確有其事；其次，也不知道防護服是否符合醫用規格；再次還沒找到中國的捐贈方願意大手筆買下這些物資，再出錢運回中國。
簡單說來他有一腔熱忱但苦於沒錢，信息也不確鑿。
於是在我采訪他之前的一個周末,他和一位合夥人自費飛到存儲防護服的倉庫——阿拉巴馬州的Mobil。
我研究生就是在阿拉巴馬大學度過的，不過是在一個內陸城市Tuscaloosa，雖然隻在那裏待了1年，但也對當年發生的墨西哥灣漏油事件記憶猶新。他說這批防護服就是當年為應對漏油事件而準備的。如今10年過去了，這批物資早已在倉庫中被人遺忘。我說可這不是工業防護服嗎？他說按照美國的標準，這批防護服是可以用作醫用的，而且也在保質期內。無論如何值得跑一趟。
由於我無法跟他一起前去，所以拍攝任務就落在了他和他的合夥人身上。他們說由於阿拉巴馬當地治安不是很好，倉庫管理人員專門派車來接他們去倉庫驗貨。一到現場他們就驚呆了，滿滿一個倉庫的貨讓他心裏確信，這麽多防護服絕對不止300萬套，由於這些防護服在沒有災難時基本被人當廢品處理，所以也沒有人仔細計算過。那時他心裏希望拿下這批物資的決心就已經下定。
之前聽他開玩笑，在這次大疫來臨之前從來沒有這麽仔細研究過各種口罩的不同和防護服的細微差異。我很驚訝如果這300萬套防護服確有其事，怎麽網絡上傳的沸沸揚揚時沒有其他人早一步搶得先機？他說永遠是有錢的人懶得跑腿，肯跑腿的人沒有錢。他就是把這兩種人拉到一起的“中間人”。
古往今來凡是聽到這類人總有種很厲害的感覺。因為說白了，倉庫不是他的，物資不是他的，出錢的肯定也不是他。卻能在這穿針引線之間把一件三方都覺得困難的事搞定，大概就是這種人的能耐吧。
當時一件防護服4美刀一件的價格就這麽出手了；如今美國政府不知道多麽後悔莫及。我也曾問過華人團體裏的捐贈組織者，是否擔心過疫情哪天在美國大麵積蔓延，物資都被捐回國了，這裏的人怎麽辦？
他們回答雖然在這裏的華人醫師中也有這方麵的反對聲音，但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還是應該救這個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