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漫漫鋼琴路
本地的鋼琴教師協會有一個傳統，每年五月為十二年級已經考完鋼琴高級的學生們辦一場宴會，慶祝他們完成了漫長的學琴生涯並將步入人生的新旅程。那一天，我的大女兒站在眾人麵前，手捧鮮花和證書，靦腆又驕傲地聽著她的兩位鋼琴老師分享這些年她們共同的酸甜苦辣。我環顧在場的幾十位和她一樣的高中應屆畢業生和他們的父母，心中感慨很深。
當年我們送女兒學琴不過是因為這姑娘太精力旺盛，坐不住，也有我自己對音樂的熱愛和對當年因家境母親無法教我學鋼琴的耿耿於懷，實在沒有想到她居然是有天分的。女兒五歲半開始學琴，曆經四個老師，每個對她都如獲至寶。我還記得學了不到半年，趕上第一次的期末recital, 老師讓她第一個上場。 我以為是按程度她最淺，結果發現後麵好幾個比她還淺。後來老師說是因為她在低級裏麵彈得最好，充門麵的。當時老師的評語是她 手指有力從不抖，樂感極強，教什麽都一次就做到。
回顧這些年， 老師對她天份高的評語是數不勝數，同樣對她難搞的抱怨也是快磨破了我的耳朵。她曾經因為不肯學理論，不要考級，停了一年半的課。當時我被兩個小的弄得精疲力盡，隻請她當時學校的班主任時不時教她彈首歌，活動活動手指。九歲的時候她終於同意回到專業老師那裏學， 於是開始從師於一位匈牙利來的演奏家。
毫無疑問，女兒的基礎被第一個老師打得極好。 我一直搞不明白，她們倆當年是如何在不到兩年的功夫就學完第五級的教材的。匈牙利老師是嚴謹的學院派，一個月後這位李斯特的徒孫興奮地跟我宣布， 她有信心將我家姐姐培養成專業鋼琴家，說她不彈鋼琴可惜了。記得當時我的心往下沉啊沉，有個聲音在心裏說要壞事啊要壞事。誰敢指望一個從來每天練琴不超過半小時，中間還包括吃東西逗弟妹上廁所散步的小孩子能苦練成大才阿！
從此，求神使大女兒認真練琴成了我家的禱告事項。耍賴、發脾氣、罷工是隔三差五的。從9歲到14歲的這五年裏，匈牙利的這位老太太和她展開了不屈不撓的鬥爭，真是耐心負責任啊！我雖然從來都是放養的，可有時也不得不介入。和老師談說我們隻求她將來能享受音樂並在教會需要的時候可以司琴；和女兒談說做人要負責任，既然當初是自己的選擇，又真的喜歡，就不能因為怕苦而放棄。記得那一段時間，我翻來覆去地和她講自己對音樂的感受和對有時無法用歌聲渲泄情感的無奈，講我多羨慕她和妹妹可以有條件學樂器。
聖經上說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真是這樣。我們和老師都沒想到，小姑娘練琴的動力被同學激發起來了。 女兒念的是教會學校， 規模不大，一個年級隻一個班。 從六年級開始，班上的一個男生開始在午餐後， 用學校飯廳兼劇場的鋼琴給大家彈琴聽。小孩子總是喜歡比的， 那個年齡男女生都爭強好勝。當 女兒和朋友說這男生彈的曲子她兩年前就彈過時，她被一群女生推出來和男生打擂台。時不時的比試極大地提高女兒練琴的熱情，同學老師的誇獎也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再加上我那時反複強調學琴是對她性格的塑造，人生就是設定目標並為之努力，成功是要流汗的， 堅決不肯她quit，女兒終於開始自覺練琴了。
高中後我們因為搬家換了老師，這位美國老太太明顯更對女兒的胃口。她允許女兒在必彈曲目之外，每個月自選一個曲目，長短難易程度不限。於是，女兒開始彈奏爵士樂、布魯斯外加各種電影主題音樂，宮崎駿的動畫片音樂幾乎彈了個遍。女兒在學校樂隊的活動從另一方麵也使她意識到，之前的音樂訓練使自己受益匪淺。她九年級一考入DrumlineTeam就被指定使用最大最好的琴（Mallet），比賽的時候也隻有她的琴連接音響設備。也許是長大了，懂事了，女兒理解老師和家長的用心，雖然每次比賽和表演她 要負責連拉帶推，走一個近200米的大斜坡，才能把自己的大琴弄到停車場裝車，不論上坡還是下坡， 對小女生都是考驗。但她很少抱怨，還開玩笑說，上帝的祝福是一個完整的包裹，要想拿到最後的好東西，有時候就得先走遠路，登高爬低，披荊斬棘。
“爭戰”多年，大女兒練琴的時光終於變成了全家的享受。她雖很早就考過了最高級，但是自己決定繼續和老師學琴。鄰居也曾經特意敲門，感謝我家流出的琴聲給他們帶來美妙音樂；她報考大學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考慮過副攻鋼琴。
現在回過頭來看，那些掙紮，不開心和咬牙切齒都是值得的。孩子們用十幾年的時間完成一個目標， 期間經曆成就和挫折，走過低穀也登到頂峰。家長們也陪著他們七上八下，象坐過山車一樣，從中學了功課經了曆練。保羅說患難生忍耐，忍耐塑造性格，性格給我們帶來希望，使我們不致羞愧。我覺得孩子學琴或是學習任何一種需要長時間投入的愛好，都是如此。 我們不隻是想要他們學會做什麽事， 更希望他們通過學習做事而學會做人。而一家人在這個過程中互相扶持、鼓勵、監督，一起隨時來到主耶穌麵前求憐憫得指引，父母也就親身帶領孩子們在日常生活中經曆了神的恩典。
堅持，忍耐， 為了目標努力，在困境中不放棄，隨時倚靠主，我希望我的孩子們在生活中能如此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