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份的南加州，草長鶯飛，春光明媚。不冷不熱的天氣，使得散步成為一件越發愉悅的事情。我尤其喜歡沿著自家周邊的幾條街道散步。因為住在一個小山包上，街區的道路曲曲折折高高低低，走來常有曲徑通幽或柳暗花明之感。
因為地勢的關係，我們這一片，或大或小，各家大多擁有一塊坡地。又因為氣候的原因，坡地上一般會被種上耐熱省水的植物。有的是低矮小株的，地衣一般爬滿坡；有的是獨立大棵的仙人掌類，均勻地整齊排列。有一家坡地極大，種了兩排大概十幾個巨大的蘆薈樣的多肉類植物，每個一人多高，目測一個人環抱不來，雄壯的很。我每次路過都心生敬畏，感覺自己是闖入巨人國的格列弗。
各家的門前花園設計不同，各有千秋。幾乎家家都有怒放的各色玫瑰，修剪整齊的樹牆也比比皆是，甚至象歐洲宮廷花園風格的各種造型的灌木也有。我常常一家一家的看過去，開心辨認著各種植物：鶴望蘭，雛菊，三色瑾，矮牽牛，馬蹄蓮，雞蛋花，君子蘭。。。平整的草地，燦爛的花朵，在在訴說著主人的勤勞和匠心，還有對生活的滿腔熱愛。
其實，也不是每一家的門前都幹淨規整，令人望之賞心悅目。有幾家大概是很崇尚自然吧，草地和山坡上雜草叢生，有的地方露出幹幹的土地，有的地方草木又及其茂盛，不知名的野花隨微風搖曳，草叢中間冒出一朵或粉或黃的玫瑰。各種未經修剪的植物肆意生長，看上去倒也生機勃勃，野趣盎然，別有一番風味。
誰能確定，七月初法國南部一望無際的薰衣草田，比新疆四月間開得漫山遍野的野杏花更美呢？草木一秋，人生一世。有人講究自律自省， 推己及人；也有人喜歡灑脫快意，隨心所欲。兩種生活態度，兩種選擇而已，隻要我們以自己為中心的時候沒有傷害到別人，則無所謂對錯。既然隻有短短一生，何必要約束難為自己，自找苦吃？
可是，真正以自己為中心的瀟灑生活是不可能不傷害別人的。肆意生長的野花不可避免地侵占了隔壁梔子花的養料和地盤，物競天擇的理由下，是對弱者的殘忍漠視。隨心所欲行事，不委屈自己， 很可能也就無視規則和道德底線，為一己之歡愉，出軌、約炮當小三。人生在世，不如植物們天生天長，無論如何也得有點自律，遵守些許基本的社會規則。如果一定要在倫敦如在北京一樣靠右邊開車才覺得過癮，那也隻好承擔車禍的後果。罰單和醫藥費是小意思，搞不好會搭上命一條。
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徹底的肆意灑脫。呼嘯山林的大俠們即使不把朝廷律法看在眼裏，也還是有正邪之分，也還是會在快意恩仇之時追討大魔頭，請武林盟主主持公道。 人一生下來就在不斷地修剪自己，適應規則，從三餐定時開始，到按時上學交作業，再到定契約講誠信，一步一步把自己圈在框架中，看似被約束，實得真利益。因為給人方便，才能自己得到方便，而真正的能力與自由，在於方寸之間，遊刃有餘。
人生百態，各有取舍，而這取舍不過是在自由與規則之間權衡搖擺罷了。如果沒有永恒，如果死後沒有審判，我們不必為自己的言行負責，那麽坑蒙拐騙，背信棄義，傷害了別人又如何？可要是真的有報應，真的有上帝呢？要是公義的上帝真的會按我們今生的選擇讓我們承擔後果，你又待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