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死亡

 

這個房子在我跑步的路上，從外觀看挺清爽，是個維護的不錯的老房子。房子裏住著一位挺老的老頭，好像已經九十多歲了。

 

老先生的房子占地麵積並不大，但是lot很大，前麵是一條比較繁忙的大路，後麵是一個下山坡，山坡下麵是一條臨著河的小路。

 

他家的草地應該是附近幾家維護的最好的，房子前麵種了一些灌木，雖然不名貴，但是能看出來主人是認真打理，很整齊。

 

通往後院的路被幾棵大樹包圍著，樹應該有年頭了，非常高大，把一個城市裏的房子趁得像一個森林裏的度假屋。

 

老頭有一輛皮卡，每次從房子前麵經過，都可以看到車停在車道上，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有時候能看到屋子裏麵有晃動的身影，但是很少見過人在前麵院子走動。

 

有一天我和鄰居安吉拉散步路過這棟房子，安吉拉說這房子的主人給老John打電話，讓老John來看看自己，順便有些活需要老John幫忙做一下。老John是安吉拉的先生，是個水管工。

 

老John告訴安吉拉這位老先生可能不行了，人已經非常衰弱，連說話都說不動了。我問安吉拉他有沒有孩子，安吉拉說他有兩個女兒，都不在身邊。

 

我見過不少像這位老先生一樣的老人，自己住在一棟房子裏，有的孩子會過來看看，有的基本上見不到孩子，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去老人院，哪怕你看著他們顫巍巍的，連方向盤都不一定握的穩，可是他們還是倔強地自己管理自己，順便還管著一個大房子。

 

從安吉拉告訴我這個老頭近況後，每次從他門前經過時我都會看一眼，皮卡還在門前停著， 那應該人還在房子裏。暖房有人影，看來還不錯。我用我自己的猜測默默祝福他可以堅持下去，雖然我不知道他自己願不願意堅持下去。

 

整個夏天到九月份，沒見過有人在做院子裏的事情，但是這個房子的草坪一直都被認真維護，甚至最熱的時候草坪也不見多少枯草，灌木也一直有人修剪。這些蓬勃生長的植物是不是也代表著房子裏的主人對生活仍然充滿著熱情呢？

 

到了九月份，突然有一天房子前麵的皮卡不見了，換成了一輛銀灰色的CRV。第二天從這棟房子前麵經過時，發現車道上放了一個很大的垃圾箱，我猜房子的主人應該是走了，孩子們可能有回來的，過來處理後事。

 

那個周末他們家有個open house，是estate sale。我本來想去看看的，可是又覺得疫情之下帶著口罩去這樣一個場合實在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就放棄了。我家領導不懼生死，勇敢地跑去看了一眼，回來說沒啥東西了，主要是賣房子。

 

一個人就這麽走了，靜悄悄的，除了他的家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唯一一個曾經關注過的路人。人生幾十年，就這麽散了，所有努力過的，得到過的，無論是掛在牆上的各種證書，還是藏在櫃子裏的摯愛之物，到此為止，或者付之一炬，或者另屬他人，一場旅程到此為止了。

 

這個房子當時沒有賣出去，後來就掛牌上市了，草坪上豎著一個for sale的牌子，車道上已經空蕩蕩的沒有車停在上麵了。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