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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卦時間(9)——Kurt Goedel

(2022-04-23 03:53:53) 下一個

看老鍵說想聽Goedel,我想了一下,還真可以寫幾句。

碰巧,這個也是生於Brno的,沒錯啊,就上次提到的現代基因學之父Mendel工作和生活過的那座捷克小城——說小,是和中國的城市規模比——其實人家是捷克的第二大(第一當然是布拉格)。不過我個人,對布拉格印象非常一般,第一次去開會,會址在市中心最著名的五星級酒店Hotel Pyramida Praha。大會組織者安排活動,下午聽音樂會,晚上回來接著開——結果當天,會議室丟了5台筆記本。

盡管馬上報了當地警局,Hotel負責人親自出來道歉,盡管。

Brno不一樣,Brno給我的感覺,民風淳樸多了。帶孩子們坐公共汽車,站在旁邊的老人家對著孩子那種不停地看,臉上收不住笑的情景,讓我覺得很親切——跟在中國遇到的,完全沒有分別。

當然還因為有想起來會笑的同事在那裏。

有時候,對一座陌生的城市,我們仿佛很親切,是因為熟悉那裏的某個人,另一些時候,會因為某個人,而對那座城甚至那個地名——心心念念。

世人對Goedel(我其實一直不知道中文是怎麽翻譯的,不過看到大家討論,馬上猜到)的評價是,數學家,哲學家和邏輯學家。他因為老鍵提到的哥德爾不完備定理被中國人熟悉。據我了解,這個算是數學邏輯的範圍,勉強屬於基礎數學,因為哲學的味道更重,可以放在集合論裏提一下,不是高等數學裏的必修題目。對這個定理的解釋,有很多版本,看你是想強調數學,還是想側重物理,還是想延申它的哲學層麵的意義。對我們普通人,我覺得哲學層麵的意義更大。

為什麽?

“凡研究人生重要問題的根本解決之道的學問,就叫做哲學”——這個定義,是胡適給的,見於《胡適的北大哲學課》的開篇。這本書1918年發表的時候,叫《中國古代哲學史大綱》,上卷是蔡元培做的續,商務印書館出版——胡適是出了名的“半卷書作者”,這本也一樣,雖然當時掛了“上卷”的TITLE,但是下卷,一直到胡適逝於台北,也沒有問世。

經常見有人討論,到底是胡適的中國古代哲學史寫的好,還是馮友蘭那一套好?理性一點說的話,我會承認作為學術作品,應該是馮的好(他很看不上胡適哦),但是我個人,更偏愛胡適——他寫的淺顯有趣嘛,沒有趣的書,讀起來是很痛苦的——人也一樣,沒有趣的人,比較,嗯,寡淡無味。

套胡適這個概念的話,哲學,其實不該是什麽高大上的題目,就是身邊,生活裏的一餐飯,一瓢水,一陣風,一場雨,田野裏的小鹿,森林裏的蘑菇。所以,QUORA裏,PHILOSOPHY這一欄涉及的內容,又多又廣有高有低。而且,上到80歲下到18歲,大家都能插一嘴。一般來說,對有趣的題目,參與的樂趣,當然多過圍觀的樂趣。

——回來回來,接著聊哥德爾不完備定理(跑題,是我幾十年也沒被治好的病)。

簡單一點來說,一方麵,一個命題,比如數學命題,如果認為它對,必須以該可以證明(Aristotle提出來的啊,可不是我)。另一方麵,必須有些命題,是不用加以證明的,即作為公理使用。而哥德爾定理呢,可以理解成,有永遠為真但無法用當前的公理係統證明的公理(命題)。也就是說,永遠需要繼續向前,看看有沒有還沒被發現的公理——理論上,這件事應該OPEN,也就是,永遠有。

——也就是,永遠存在即不能被當前的公理係統證明,也不能被其證偽的命題——不完備的概念,就是在這裏了。

不過,哥德爾的博士論文,討論的是這件事的前半部分,即一階邏輯的完整性:Über die Vollständigkeit des Logikkalküls——沒錯,他用德語寫的,Brno在當時,以說德語為主,而哥德爾是維也納大學畢業的,入學時候選的方向,是理論物理,1924年,正是理論物理的黃金年代。

好吧,再插播一個,近期,很可能有理論物理的大突破,第五種力的存在也許會被證實(前4種分別是重力,電磁力,和強弱兩種相互作用)。這裏

https://www.bbc.com/news/science-environment-61149387

除了物理係的必修課,哥德爾還旁聽了哲學係和數學係關於的數論的課程,奠定了他後來從事邏輯學和集合論方麵的研究的基礎。同時,他還積極參與了Wiener Kreis組織的各種講座報告——Wiener Kreis網羅了當時維也納最著名的哲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數學和邏輯學方麵的精英,定期在維也納咖啡館甚至是私人住宅舉行活動。

一直有人說Ludwig von Mieses是Friedrich Hayek的老師,不是的,他們倆完全沒有師生關係,隻是當年Hayek經常參加由Mieses組織的Wiener Kreis的活動。

一個人講他的構思,然後大家討論,再一個人講,然後大家再討論——這種工作方式,在歐洲各國都很盛行,一直延續到我們現在。為什麽維也納咖啡館很出名?因為你不知道今天去,會遇到那個大咖。

最後一次跑題。維也納咖啡的標配,Sachertorte,我也經常烤的。

當時在維也納大學的Hilbertprogramm對哥德爾的學術影響很大(沒錯,這就是希爾伯特空間那個,希爾伯特空間主要在物理上用的比較多,相對於對高等數學裏常見的的歐氏空間而言)。

在維也納,哥德爾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也是他後來的妻子Adele Nimbursky。Adele Nimbursky是沒受過什麽教育的雜技舞蹈演員,相對於出身富家的哥德爾算是完全的貧民,而且比哥德爾大了將近7歲,並當時已婚——最最重要的,Adele Nimbursky是羅馬天主教而哥德爾是基督教——為什麽這個最致命——這是造成羅密歐和朱麗葉悲劇的直接原因。

感謝時代不同,也感謝,那啥的力量——Adele Nimbursky離婚,和哥德爾結婚。不過,在哥德爾父母的嘴裏,他們屬於Mesalliance——好吧,我想可以翻譯成,“私奔”,參考司馬相如和卓文君?——表笑,我能知道的,中文的,也就是這個了。

哥德爾在完備定理方麵的研究,在當時剛剛興起的邏輯學領域裏還是比較前沿的,因此受到普林斯頓大學的邀請,於1933/1934年第一次訪美,和John von Neumann(中文裏說的馮 紐曼)在同一個研究所任教。除了邏輯學,實變分析,量子力學和博弈論這些方麵,John von Neumann最為世人所知的,我想是“信息學之父”。

主攻博弈論的John Nash,第一次以數學家的身份拿到諾貝爾經濟學獎。

John von Neumann可以算哥德爾的老鄉,都是奧匈帝國出來的,不過現在倆人的老家,一個歸匈牙利一個歸捷克——我看到中國人也親切啊,換我招人,差不多的話,我肯定也更傾向於給中國人機會。

1934年,哥德爾短期回維也納大學任教一學期,由於對當時的政治完全沒有興趣,在收到普林斯頓第二次聘書的時候,他毫不猶豫於1935年重返普林斯頓。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旅途勞頓,哥德爾的心理狀況開始頻頻出現問題,特別是當他在Wiener Kreis時的好友,Moritz Schlick被曾經的學生在維也納大學殺害之後,抑鬱症在哥德爾身上更加明顯,並終日出現幻覺,陷入被謀殺的極度恐懼,一日三餐,都要Adele當麵嚐過,才敢進食。

1942年,哥德爾在普林斯頓認識了愛因斯坦——看,你周圍最近的5個人的高度的平均,就是你的高度——蘇格拉底說的,不是我。

緣份啊緣份,一向以孤僻著稱的愛因斯坦居然和哥德爾異常投緣,倆人的友誼一直保持到1955年愛因斯坦病逝。一起從研究所邊討論問題邊步行回家是彼二君的每天必修課,愛因斯坦甚至有一次自己說“我必須臨時去研究所一趟,以便能和哥德爾一起走回家”。

同性之間彼此的欣賞,因為純粹,美妙,而不可言。

可惜的是,由於身體狀況,哥德爾盡管獲得了普林斯頓的教授聘書,仍舊被認為是“不適合這份工作的”。而且,長期進食不足導致過度虛弱,生命的後半年年不得不與輪椅為伴,到1978年逝世前,體重隻有3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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