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
說起那年過年的事兒,真的有點兒心酸。
一九七三年我們高中畢業,本來那年鄧公上台是想恢複高考的,但遇到江青等一夥四人幫的瘋狂反對,在全國刮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擊右傾翻案風”。
年初的時候我們大家還信心滿滿的備考,晚自習的燈光總是亮得很晚。晨讀時教室書聲朗朗,我與幾位興趣愛好相同的同學經常在一起研究數學難題。
經常我一個人坐在學校裏的大榕樹下朗讀和背誦英文課本。
我們滿懷希望地等呀等呀,忘斷秋水,等到花兒也謝了,但一直等不來高考的消息,畢業了,大家的氣一下就泄了。
那一年的十一月八號,我們響應國家號召到農村插隊。由於根正苗紅,又是共青團員,雖然年紀比一些同學還小一兩歲,但學校和縣插青辦還是讓我當一個插隊小組的組長。
我從小到大沒當過“官”,從來沒在開大會時發過言,更不知怎麽當好這個組長。
隻是有事兒就跟同學們商量著辦。
有一天,大隊部副主任來找我商量,說能不能你們插青組帶個頭在農村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
我說我要跟其它同學商量一下。
晚上收工回來忙完挑水、淋菜和煮吃之後,我把同學們召到一塊商量這件事。
大家見是大隊副主任的建議,也就沒什麽意見。
我們這個大隊副主任是我們村的人,出到大隊部兼職,有時也跟我們一起幹農活。當年一個大隊可能管五六個自然村,一共有二十多個生產隊。
得到大家的支持之後,作為一組之長,我就負責落實在農村過一個革命化春節的各項工作內容。
過年首先得有肉,沒肉怎麽能叫過年。
我到大隊部向上級匯報這件事。
大隊部當時還挺支持我們的。批了一個條子到食品站供應點購買每人兩斤豬肉。這個食品站供應點平時是逢三差五到大隊來向一些非農業人口供應少量豬肉的。我們當時已經插隊了,應該不屬於非農業人口了。
我們插隊小組五個人,批得了十斤肉。
我們還把一些稻穀事先打成米委托隔壁鄭大娘幫打成米餅作成本地人家家戶戶都必備的年貨。
我還代表大家寫了一篇倡議書,投到縣廣播站。表明了我們要在農村過一個革命化春節的態度,並向全縣插隊青年發出在農村過一個革命化春節的建議。縣廣播站播出後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有一農家還邀請我去他們家吃年飯。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我興致勃勃地到大隊部副主任家裏向他請示過年期間還有什麽活動安排。記得當時他一麵忙忙碌碌地準備著年菜,一麵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的問題。
他說,準備安排你們到一些貧困和軍烈屬家裏去慰問一下。
他對我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就撂下我忙他的事兒去了。
我隻能尷尬地回來跟同學們說了上述內容。
結果大家就此事激動地討論起來。越說越來勁,說什麽的都有。
有一位同學說,叫我們在農村過年,又沒有什麽實質的內容。叫我們去慰問別人,我們還需要別人來慰問呢。
七嘴八舌,有點兒責怪我的意思。
我頓時沒了主意。我雖然有責任但也不能全怪我,我並不是始作俑者。
但我並沒有還嘴,大家也知趣地點到為止。
吃過年夜飯,第二天是初一。大家簡單地收拾一下行李就一窩蜂地跑回家過年去了。
我也一樣跑回家了,也沒知會那個大隊部副主任一聲。
事後,不知那個副主任是如何向上級交差的。春節後回來,那個副主任再也沒來找過我。
就這樣,我們糊糊塗塗地在當地農村過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春節。
當年,我們年紀都不算太大,十七、八歲。大家什麽也不太懂,都是第一次離開家。
現在想來,真的是荒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