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殤--第十章【春意佛香閣】

第十章 春意佛香閣

 

三月的頤和園，盎然的昆明湖，像一塊碧玉鑲嵌在京西的三山五園之間。起伏的崗巒，蜿蜒的湖岸，披上了爛漫的花色；西堤上婀娜的垂柳，伸出泛綠枝條，吸吮著冰融的春水;雕梁畫棟的長廊，環繞著樓閣掩映的萬壽山...

　　陳瀾和葉青相約來到頤和園，從昆玉河畔的如意門進園後，經過繡漪橋，走到西堤上，來到景明樓，倆人並肩坐在屋簷下的回廊裏，透過昆明湖，遙望對麵萬壽山上的佛香閣。

　　“葉青，我辭職了，不能住公司宿舍了，今天下午要去找出租房，你陪我去嗎？”她期待地望著葉青，心裏想著要盡快開公司，把自己的業務做起來，要讓王振他們看看！

　　“我下周想把公司注冊下來。”她見葉青微笑著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接著說。

　　“好呀！我夜觀天象，見紫氣東來，銀瓶乍破！正是鴻鵠展翅之時也！”葉青笑答。他已經成了公司的銷售冠軍，順風順水，創業的心思暫時放下了。沒想到原先想在職場發展的陳瀾，遭遇不公，卻首先行動要創業了，真是造化弄人。

　　“葉青，說正經的呢。”她嗔怪地搖著葉青的胳膊，自從和葉青好了以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權衡再三後獨自決斷，第一次對另一個人有了依賴感，要是沒有葉青在，她想自己也許不會那麽自信，那麽果斷地炒了德利。

 

　　葉青心裏讚歎著陳瀾的勇敢，他清醒地知道這是倆個人的創業，覺得沒有自己的參加，陳瀾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葉青骨子裏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內心深處，正為這場期待已久的創業感到激動，正為能有誌同道合的伴侶而狂喜！

　　“陳瀾，今天就在這頤和園西堤上，咱倆展望一下人生吧？”葉青側轉身望著她鄭重地說。

　　“好呀！”陳瀾熱烈地回望著葉青，她心中正湧動著激情，腦海裏想著各種可能，最近不斷地簽單讓她覺得隻要拚命努力，就能做成任何事情。她也知道葉青有成就一番事業的雄心，期待著他對這次創業的態度，要是他能和自己一條心就好了。

　　“陳瀾，你做公司的目標是什麽？”葉青問得嚴肅。

　　“沒有呢，我就是做了一段市場，覺得自己能力不差，不想再看領導的臉色，想自己做主！”她帶著自信，說完看著葉青。

　　“有沒有想做成什麽業務或要掙多少錢的想法？”葉青繼續問。

　　“有的人是想清楚了再做，有些人是先做了再想！想多了容易瞻前顧後、容易束手束腳，我現在就是想勇敢地開始！業務慢慢找吧，做什麽都行，一步一步來唄。”陳瀾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想過了，創業起步最理想的是借勢！借專業、行業和客戶關係的勢！”葉青的目光望向昆明湖水繼續說“咱倆都是做通訊和電信的，業務就得圍繞這個領域做，隔行如隔山。我們西門子和你們德利做的都是大係統，咱們就可以做配套的終端和外圍設備”葉青滔滔不絕地說著。

　　“做公司重要的是有目標，要誌在頂尖才有意義，要成為細分某一領域領先的供應商，在銷售額和利潤上都要有指標！”幾年來經曆的成功和失敗，讓他已經在心裏做了反複的思考和推演，這也是他選擇進西門子，從銷售工程師重新出發的原因，他要緊貼市場，貼著地氣，把握潮流中的機會。

　　“你考慮得很全麵的。”她眼光中帶著欣賞望著葉青，選擇什麽樣合適的業務也是自己想的，代理和公司類似的係統本來是一條容易的路，可德利簽的勞動合同有同業競止這項，受了王振的排擠才走的，成為德利的代理也不可能。

　　“那第一步怎麽辦？”她一邊想做什麽業務呢？一邊望著葉青的眼睛問。

　　葉青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繃著平靜的臉色。

　　“第一步...我得先把你娶了，一起租個房子，好一起創業。”他眼睛裏帶著狡黠，說得一本正經。

　　“你..要說認真的。”她的臉嬌羞地紅了，用拳頭捶打葉青的胸口，心裏小鹿亂撞地想，你這是落井下石呢？還是趁人之危呢？但她心底裏升起的卻是一種甜蜜，這是葉青要攜手人生，共同創業了。

　　“陳瀾，我愛你，我是認真的！”葉青借勢把她摟在懷中，貼著她的耳朵低語。兩顆心緊緊的貼在一起，就像葉青常說的，他倆是在勞動中產生的愛情，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了一起！一切就是那麽順理成章。

 

兩個學子在頤和園長堤上，商量起未來的規劃。

　　“哎，葉青，周末咱們多去人大英語角，爭取提高到Native Speaker的水平。”

　　“嗯，陳瀾，咱們還得多讀書，每月至少讀一本書，提升情商和待人接物的能力。”

　　“咱倆共同創立公司，我在公司推產品，你繼續在西門子發展，借大係統平台的勢，幫咱們找尋配套產品的機會。”

　　“陳瀾，咱倆開公司，得有財富增長的目標吧？你看每年增漲多少合適?”葉青期待地問。

　　陳瀾想起自己從小在銀行存款的利息，想著至少要比那個高吧，邊想邊張口說：

　　“18%？” 陳瀾探尋的眼光望著葉青，他搖頭。

       “30%” 陳瀾瞪大了眼說，葉青還是搖頭。

       “50%” 陳瀾咽了口吐沫，咬著牙說，葉青猶豫著沒動。

       “100%！” 陳瀾喊了出來，接著笑了去推葉青。葉青愣了愣神，眼珠轉著一拍大腿說：

       “陳瀾，咱倆都學理工的，那可得按你說的算算，怎麽都該會有個幾十年幹頭。” 說著葉青煞有介事的在地上畫了個八行八列的棋盤，開始邊往第一個格裏寫數字一邊念叨。

　　“現在咱倆有8萬，第二年也就是明年是16萬，第三年後年32萬，第四年64萬，第五年128萬，第六年256萬，第七年512萬，第八年1024萬，第九年2048萬，第十年4096萬，第十一年8192萬.......”隨著葉青每填一個數，陳瀾的眼睛就睜大一下，她的心理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有壓力。

　　“葉青，停一下！咱倆就先定五年的吧，國家也是按五年計劃來的。”她有點張口結舌了。

 

　　他們在西堤上繼續規劃著未來五年的公司發展規劃、個人成長計劃和‘一五’家庭規劃，計劃的亮點無疑是每年家庭財富倍增的雄心！卻唯獨沒敢觸及她心中那最柔軟的部分，沒有提買房計劃，那恒久的家的歸依，可能是他們覺得對一無所有的兩個人太難、太飄渺了，沒敢想？或想了沒敢說出來？

　　“葉青，你進去過佛香閣嗎？”寫完了計劃，凝望著昆明湖水倒影中的萬壽山，她忽然問，腦海裏浮現出姥爺走前那晚的眼神，姥爺囑咐的尊嚴和自由，朦朧中似乎和佛香閣有剪不斷的關係。

　　“沒有！我喜歡張望前方不遠處的美好，喜歡在黑暗中看光明風景，這樣總有希冀，不一定非要走進山中樓閣！”葉青的目光掃過萬壽山、玉泉山，又抬眼望向上空湛藍的天際，他的心裏明亮。這時，一葉小舟在前方不遠處劃過，帶起一片漣漪，水中的佛香閣變成了迷幻的一片繽紛。陳瀾微笑了，想著葉青不懂，佛香閣是她心中的精神家園，她要留著這份神秘，守著這份安詳。等到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去那裏，去領略那雲外天香，去感受那天光接引，是的！在那個時刻來臨的時候....

 

　　陳瀾和葉青挽著手，走過西堤上的練橋、鏡橋、玉帶橋，一路輕撫春天的柳枝，欣喜初發的蓓蕾。從北宮門出來，她就拉著葉青去找出租房。她看報紙招租廣告欄，發現有個超便宜的一居室，倆人做公交去了西北旺唐家嶺。

　　“陳瀾，你怎麽考慮的？唐家嶺屬於西北旺，有點偏呢。”葉青在公交上問她。

　　“離上地和中關村都不太遠，也通公交，一室一廳帶衛生間的房子，能做飯，關鍵是便宜，每月才150塊！”她回應著。

 

　　“這環境差點了，怎麽是在村裏呀？”到了唐家嶺，葉青看著淩亂的村落感到咂舌，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窄窄的坑坑窪窪的街道，街道兩側有不少水泥電線竿子，淩亂的電線蜘蛛網般通向兩側的房子，有少數幾個三四層的樓房，多數都是平房。陳瀾走在前麵，進了主街旁一個二層樓的頂層。

　　房東大姐熱情中透著樸實，積極地給介紹著，說這是本村最好的房子，沒得挑的幹淨，進門右手是獨立的廚房、左手是衛生間、往裏經過一個6平米大的廳，就進了一間8平米大的房子。

　　“房子的小窗戶不朝大街，挺私密。廳裏也有窗，可以擺小沙發和餐桌，衛生間裏可以放個小洗衣機..雖然在村裏，好歹是樓房，而且安靜，關鍵是不貴！”陳瀾小聲和葉青念叨著。

　　“哎！陳瀾，你看咱倆上午剛定下了宏圖大誌，一個是公司女老板，一個是外企高管！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了吧！咱倆就住村裏了？”葉青開著玩笑。

　　“葉青，這個可以，等你真當了高管，咱們可以再搬嘛！”她笑著堅持，想著自己都不嫌，你還胡謅啥？

　　“我是怕太委屈你了，我這北京人比北漂還不如。” 葉青說的沒錯，沒有汽車、沒有彩禮、沒有婚禮、沒什麽家電、連鑽戒也沒有，三天後就去民政局領證了。

 

　　陳瀾和葉青裸婚領證的那一刻，她的心裏忽然閃過一絲彷徨和猶豫，她就要和葉青結婚了，她愛葉青，這一刻本該特別的欣喜才對呀！怎麽回事？是房子，沒有婚房，小時候看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結婚有美麗的宮殿，家是一個房子下生活著相愛的人，沒有自己的房子，將來怎樣遮蔽風雨，自己這樣的結婚是姥爺希望看到的嗎？自己真的要在剛剛畢業，事業還沒起步的時刻，就急急地走進婚姻嗎？婚姻登記處的章砰地蓋上了，葉青已經在熱烈地擁抱她了。他們成了第一代唐家嶺蟻族。陳瀾第一次有了私密的居所，伴著自己的愛人，她滿懷對新生活的喜悅，倆人往裏搬著雙人床、桌子、洗衣機....

 

　　“老公，咱們公司注冊資金多少呢？起什麽名字呀？注冊前得定下來。”陳瀾開始用深圳風俗的方式稱呼葉青了。

　　她對做公司是茫然無知的，理解中的公司就是把產品銷售出去，催回款就行了，一步步在注冊中摸著石頭過河，了解到注冊資金很重要，雖然公司開始的業務不大，但客戶有可能是大公司，很多都要求增值稅，而注冊資金要50萬以上，才能開出增值稅發票，他們倆才有8萬，看來隻能先注冊小規模納稅人，這樣交營業稅稅負就高，真是萬事開頭難，以後賺了錢再增資。

　　“陳瀾，我覺得公司要生存發展，最重要的是看清大勢，看準方向！你看用方向科技怎麽樣？”

　　“好呀！”她熱烈地響應著，接著說注冊公司需要辦公地址，民宅不能注冊。葉青強調公司一定要形象好，才能讓客戶信任。她卻想著成本還不能高，最好不高於每月2000塊，她開始去城邊上的寫字樓裏轉悠，沒有低於3000的。

　　“老公，房子我找到了！” 一周之後的中午，陳瀾興奮地給葉青打電話：

“我掃樓掃到利達寫字樓時，碰到一家信息公司經營困難，出租辦公室的經理介紹我們合租了，咱們占那間房一半的空間，會給個注冊地址，每月1800元就行！” 她興奮地一口氣地說著，就像中了彩頭的小姑娘一樣。

 

　　公司名字、資金、場地都確定了，很快公司注冊下來了。方向科技的銅質銘牌掛在了辦公室門外，新買的兩套辦公桌椅對著放，桌上是新電腦、電話和手機，陳瀾的名片赫然是經理的名頭。

　　“陳經理，以後我得這麽稱呼您了，尤其是在公司，咱不能老公、老婆地叫了。”葉青笑著說。

　　方向公司上路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陳瀾馬上意識到了經營的壓力，不但沒有了工資，每時每刻錢都在往外流，話費、電費、租金...一個月一晃就過去了，葉青一直在為西門子出差，她自己一個人覺得孤立無援。

第一筆業務從哪裏來呢？客戶在哪裏呢？她坐在辦公室裏，脫離了原先的平台，從無到有找什麽業務呢？她開始發愁，想著要是葉青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