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殤--第二十四章【出手】

【房殤】序言

      

      好的小說書寫人生，比如餘華寫的“活著”。餘華說過“ 作家的使命不是發泄，不是控訴或者揭露，他應該向人們展示高尚。這裏所說的高尚不是那種單純的美好，而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後的超然，對善與惡一視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在這個娛樂、遊戲、視頻、抖音，人們的時間日益被碎片化的時代。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下的命運，仍然是鮮活的、悲催的、發人深省的，值得我們用文字來深情地書寫。

 

      這部二十二萬字，四十三章的【房殤】，從七十年代貫穿四十年，橫跨天津、北京和深圳，是一部70後女性的年代悲劇，一個比“都挺好”更有深度的故事，一部比“我的前半生”更有張力的連續劇（24-36集）。在一段以女主角房產心路貫穿的驚心人生中，讀者能看到馬伊琍式的奮鬥，也能看到秋菊打官司的堅韌，前所未見的小學男生的悲催生活。既能感受情緒悲苦激烈、酸楚絕望的洶湧淚奔，也能感受到似水流年般情感的真實淡然。

 

        好的作品充滿生動奪目的場景和意味深長的畫麵感，【房殤】中就有許多這樣的畫麵場景。在情節推動下，有主人公的成長心路、波瀾起伏的情感糾葛、艱苦創業的驚心悸動，始終貫穿著的主人公對美好家園的憧憬。讀者朋友也許會聯想到你們生活中的他或者她，甚至會浮現你們親身經曆的那些委屈、無奈和絕望的瞬間，因為【房殤】緊扣的那些民企環境艱難、社會道德錯亂、教育模式畸形、虛擬泡沫洶湧、房價暴漲傷心的眾多時代痛點，仍在我們身邊，隨處可見，揮之不去，如影隨形，逃之不及。

 

      【房殤】的主人公陳瀾和葉青，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下有悲歡命運，那些滄桑中的愛情、淪陷中的親情、感懷中的輪回，有時令人心醉，有時叫人心碎，冥冥中，又總有一種佛性的關懷。迷夢裏的主人公千辛萬苦的家園期望、愛情親情、望子成龍、執迷尊嚴，接近了美好，卻又被錯失、碾壓和破碎。身心俱疲的她，在輪回接引中，雲外天香裏，能否求解到姥爺早早留下的人生謎題？

 

      【房殤】是對餘華老師【活著】的致敬，也期望隨著時代的變幻，寫出了新的意涵。

 

        朋友們，帶著你們的畫麵感，隨年代推進，給些耐心，來一起體驗一趟人生之旅，到達多線共振的高潮，找到那謎題的答案吧！

 

 

第二十四章 出手

       

       葉青突然想起了浩哥，對！陳瀾能聽得進浩哥的話，他趕緊給浩哥打了電話，說明了前後的原委經過，說不惜任何代價，同意立即買房，拜托浩哥去幫著澄清誤會，幫著說和下。

 

　　陳瀾在葉青走後又陷入了抓狂的情緒中。牛強西的房子她不能買！是葉青想和自己離婚？還是自己想和葉青離婚？她已經搞不清楚。她恨這種不清楚的狀態，她開始埋怨葉青的死腦筋，糾結著長痛不如短痛，幹脆離了吧！

　　浩哥去見陳瀾時，她正想著要不要通知葉青去辦離婚手續。浩哥知道陷入情感漩渦中的人是偏執的，不適合用正麵對抗的方式，所以他刻意不說葉青的對錯，用逆反的方式勸著陳瀾，期望她自己能用理性的視角來看。

　　“陳瀾，你覺得爸媽看到你和葉青離了，自己帶個孩子會開心嗎？”浩哥平靜低聲地問，她默默無語，心裏的答案是不會！

　　“你覺得凡非見不到爸爸了，會高興你給他做了這個決定？會更幸福嗎？”浩哥還是平靜低聲地問，她回望了一眼在裏屋玩的凡非，心裏的答案還是不會！

　　“葉青離開你後，能更成功，能上市？能更幸福？”浩哥繼續問，她心裏的答案是不能！心裏欣慰葉青離不開自己，她的表情有所緩和了，隻是她脾氣高上去之後，需要平台慢慢調整下來。

　　“葉青已經先找我了，他覺得他誤會你了，求我來和你說，說不惜任何代價，同意立即買房！”浩哥接著說完！她心裏忽然就笑了，這回葉青的情商還算高，知道找浩哥來說。你迷途知返，同意買房了就好！

　　“浩哥，我和葉青的矛盾都是他不想買房鬧的，他總說錢不夠。他既然同意了，我就要抓緊買，免得他再變卦！”她激動地說，看著浩哥忽然放緩了語氣。

　　“浩哥，我得湊湊錢，您借的二十幾萬，現在能還我們了嗎？”浩哥突然臉色就變了，從誠懇說教的大哥一下就變成了謙卑的小弟，頭上汗都下來了。

　　“陳瀾，哥現在太難了，我現在一套壓一套的貸款買房，一共貸了八套，杠杆已經用到到頭了，每月的房租和工資都填到還款裏去了。不怕你笑話，我現在不但沒錢下館子，理發都改在家裏由嫂子理了，你看她這二把刀技術”說著浩哥開始秀他的蓋頭發型。

　　“陳瀾，哥現在是無能為力，但你放心，哥不會再買了，一年內我的資金就良性循環了，一定優先還給你，一年內！...”

　　她心裏急得想和浩哥吵一架，你都九套了，還借著我們一套都沒買的錢不還，太說不過去了吧！也怪不得葉青總拿您當買房的反麵教材和我翻扯，你知道我買不了房多苦嗎？都和葉青鬧到這份上了！是不是我不催你還，你還得找我借呀？...但她強忍著，一句也沒說出來，浩哥是她北京唯一的親人，今天又是好心來說和的，她的浩哥雖已是資產的巨人，但還是生活中資金的乞丐。

 

　　陳瀾的心中波瀾起伏，腦海中過電影般閃過一幕幕情景，童年和老爺相依為命在小關大街門房，少年和父母弟弟蝸居一間房，工作後和葉青裸婚在唐家嶺出租屋，十年創業起伏，終於要有家了！她要讓苦兒凡非有學區房，也要讓艱辛的父母，晚年住得舒服。

       如今終於曙光在前，有機會在北京買一個三居室，而且是凡非可以用來上名校的學區房！她抑製不住地興奮，她的心激動得怦怦直跳，仿佛她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天。她給葉青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回來，然後立即在網上忘我地搜索房子，刻不容緩....

 

　　 09年春天，被08年經濟危機和股災血洗了人們，對房子都還在觀望，房價也在幾年的低位。    

        “中關村的房子兩萬多一平米，學區不錯，而且離咱們公司也近。” 葉青對在搜房的陳瀾說。 

        “那我就先重點搜那一片！” 陳瀾達到，眼睛沒離開屏幕，切換著區域繼續搜索...

 

　　二月底的北京，春寒料峭，陳瀾拉著葉青，約了扁擔中介來到中關村的科學院小區。

       扁擔中介的於甜甜是個說話爽朗的東北女孩，長得很喜氣，臉上帶著標誌性的甜甜笑容，她正熱情地向陳瀾推薦著：

　　“陳姐，這幾套房子產權屬於一個翔龍公司，他們的三套房子都賣，剛出的房子，性價比最高了...”於甜甜緊跟在陳瀾身邊，時不時看下陳瀾的臉色。

　　“姐，中關村學區最好了，買了這個房子就在中關村小學片內了，這片出房子挺少的，估計走得會非常快...” 她從陳瀾的話裏，已經感受到她對學區房的急迫，就說個不停。

 

　　葉青匆匆看完前兩套，獨自先走進朝西的那套，進門後是大廳，前方窗外的視野豁然開朗，他透過窗戶望見了前方的海龍大廈，心裏立即有點小激動。

　　“150平米，三居室，300萬，戶型方正，采光挺好的！”甜甜趕緊跟上來介紹著。

　　“陳瀾，這套可以，可以看到海龍，以後上下班也不用奔波了兩個多小時了。”葉青衝剛跟過來的陳瀾興奮地說著。

　　“房子格局並不完美吧？暗衛，西曬？”陳瀾有些猶豫，讓於甜甜等一會，拉葉青到樓下花園裏去商量。於甜甜端坐在遠處花壇旁，安靜地等著。

　　“這套總價低，房源太緊，估計出不了今天！一會兒還有兩撥人看！”甜甜的搭檔黃濤湊過來嘀咕了一下，然後去了甜甜旁邊。

　　“300萬能買昌平的別墅了，300平米，還帶院子呢，咱不考慮別墅了嗎？”葉青若有所思地說，他還沒斷了養花種菜、養貓養狗的念想。

　　“你想什麽呢？！”她詫異地看著葉青，他可是剛才說這套好的，得趕緊打消他的胡思亂想。於是加大了聲音，不容置疑地說：

        “我們就得買學區房！為凡非！” 陳瀾加大了聲音，不容置疑地說。

 

　　十分鍾後，有了決定，她招手讓於甜甜過來。

       “甜甜，這套我們要了，咱們和房主談談價格吧。” 第一次來，還是那麽衝動！是陳瀾心裏的入學時間表太緊了，況且葉青這回也同意買了，她絕不能再錯過機會！

　　“你們先到先談，樓下還有另一波想買的，你們要是沒談好，他們想買！”黃濤小聲說。

 

　　不一會兒，賣方公司一個負責人開著寶馬到了，三十多歲的女士， 帶著個五六歲的男孩。甜甜給介紹了叫錢紅。雙方寒暄之後，進會議室開始談買賣。

　　“就是這個價兒，300萬，一分不能少！我們公司是因為著急用錢，才要賣了這個，去買國貿那邊的大房子。” 見葉青要壓價，錢紅口氣很是囂張。

       “如果我們不賣，繼續出租一年的話，明年價格肯定更高！” 

　　葉青磨了幾次，挑房子西曬、暗衛不完美，說自己的資金緊...想發揮一下他在外企百煉成鋼的談判技巧，這時錢紅的電話響了。

　　“縱橫地產的，說他們的客戶願意加價三萬買我們的房子。”錢紅接完了電話，把手機往桌上一撂，抬高了身子說。

　　“大姐，對方就是想攪黃我們，不會真有買主的。”黃濤趕緊對錢紅耳語。

　　“那就按您說的價格吧！我現在付定金！”陳瀾不容有失。

       “一個月過戶對吧？”她追問。

　　“別的條款無所謂，價格我們也不漲，因為資金周轉才急售，所有要100萬定金。”錢紅說。

　　“100萬？”葉青小聲問陳瀾。

　　“你們等我們十分鍾，我們算算現金。”陳瀾對錢紅和於甜甜他們說完，拉了葉青出來。

　　“葉青，我反複算過總額300萬一兩個月內能湊齊，但今天拿出100萬有點懸。” 陳瀾盤算著。

        “咱們個人現金帳上有48萬，公司現金帳上有34萬，還不夠，還得留點這月發工資吧，下月初才會有近80萬的一大筆回款。” 眼看算著不夠，難過得都要哭出來了。

　　“別急，陳瀾，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錢，比如能退的保險、基金，到期得國債或定期什麽的，再算算，再湊湊。”葉青安慰著，腦子轉著。

       “要不咱把浩哥借咱們的錢要回來？” 她望著陳瀾，試探的口氣問。

　　“浩哥的錢我問過了，今年沒戲。”陳瀾一臉的失落，她拿出記賬的筆記本一筆一筆地過著，自己存的幾筆大額定期共一百多萬，恰好都要下月到期。

　　“哎，我爸媽拆遷完把他們全部的二十萬讓我管了，你看我給存的這筆定期上周到期了。”

　　“那就剛好夠了！”葉青把數值加起來，興奮地叫出聲來。

       “那是爸媽的錢，合適嗎？” 陳瀾像是自言自語。

       “咱們很快能還上，機不可失！” 葉青說。

       “行吧，咱們答應她。” 陳瀾咬了咬牙說，馬上臉上就帶上了歡笑。

 

　　於甜甜、黃濤和幾個中介公司的小姑娘，把葉青和陳瀾當成親人了，哥呀、姐呀的叫個不停，簇擁著去中介公司和翔龍公司的錢紅簽了合同，又一起去銀行轉了定金給翔龍。

       稍有瑕疵的是翔龍公司以前買這個房子時叫霸龍，公司更名成翔龍了，但房產尚未更名到翔龍名下，合同中翔龍承諾盡快去更名，並在三月底前去辦過戶手續。

 

　　轉完定金，陳瀾拉著葉青的手往回走，特意繞到中關村小學的門前去看。正好看見小學裏的孩子們在出操，喇叭裏放著清脆童音的成語接龍：“意氣相投、投鼠忌器、氣宇軒昂、昂首闊步、步履維艱、艱苦卓絕、絕處逢生、生不逢時...” 

       她仿佛已經看見凡非的小身子邁進了這所牛小的大門，聽見他朗朗的讀書聲...

　　“老公，終於要有自己的大房子了，我要好好裝修一下，咱倆打拚了十幾年，就要苦盡甘來，定居中關村了！你開心嗎？”她止不住笑地對葉青說。

　　“開心，你開心我就開心。”葉青憨厚地笑著。

 

　　 2009年的春天萬物複蘇，同樣複蘇的還有房價，不！簡直是野蠻生長！

       國家推出了四萬億刺激經濟的大手筆，總理的講話很動情，說要共克時艱！金融機構開大了閘門，向社會上宣泄著資金洪流，直接湧向了基建和房地產。萬眾渾然不覺間，那個時刻成了北京房產風暴的起點，消息敏銳的北京人士開始躁動了起來。

       就在陳瀾等待過戶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四萬億投資的威力在春天爆炸了，北京的房價以一天一價的趨勢開始暴漲，新房建設遠水不解近渴，人們開始加價搶購供應有限的二手房，加上土地招拍掛的瘋狂，土地麵粉價高了，更強化了房子麵包價會更貴的預期。

 

　　“老公，同戶型的房子一個月都漲了10%以上，也不知翔龍更名完了沒有？”陳瀾有些擔心。

　　正說著，浩哥敲門進來了，他想看還能不能再借點錢，猶豫著沒直說，寒暄之後開始聊房市的話題。

　　“最近的二手房市場太火爆了！我上周陪同事看中了一個東直門的兩居，60平米130萬，中介帶我們和房主中午剛談好，我同事趕緊去銀行取定金。房主下午卻說不幹了，說又有六撥人看了，有四家人想買，讓重新出價，價高者得！”

　　“那後來呢？”陳瀾好奇地問。

　　“我同事看著不錯，咬咬牙加了五萬，結果你猜怎麽著，出價最高的加了20萬到150萬了！”葉青聽得瞪大了眼睛。

　　“可是房主翻臉比翻書還快，直接說撤牌不賣了！”浩哥惋惜地咂著嘴繼續說。

　　“這陣兒，十幾個人搶一個二手房的事多了去了，房價升勢起了，趁漲得不多要抓緊買！”

　　葉青趕緊給浩哥介紹著自己買房的事，說合同早簽了，但賣方拖著不過戶。浩哥聽了一臉凝重，不打算開口借錢了，囑咐陳瀾趕緊去和賣方溝通一下，抓緊過戶是關鍵！說完很快走了。

 

　　“錢紅，後天就是合同約定的過戶期了，什麽時候去辦過戶呀？”3月29號，陳瀾跑到翔龍問。

　　“還要等一等，我們公司房產更名慢了，沒想到手續這麽麻煩，別催太緊了！公司的一個老總對這套房也感興趣呢！”錢紅沉著臉說。

　　“那延期過戶，可不是我們的責任啊！”經過多年商戰的洗禮，陳瀾嚴謹的習慣已深入骨髓，她給錢紅發了份免責聲明，並讓甜甜和錢紅簽了字。

　　兩周後看還沒進展，4月10日陳瀾和中介再發過戶催告函，錢紅收了。

　　 4月12日晚，甜甜打來電話，說翔龍房產更名已經做完了，房本下來了。

 

　　第二天一早，陳瀾通過甜甜約了錢紅喝咖啡，想跟她溝通一下，看什麽時候去過戶。

       “錢紅，如果賣方再遲遲不配合過戶，可是要承擔合同額20%的違約金的。” 陳瀾提醒著。

　　“我們老總和律師希望你們走法律程序，一審二審可以打到底呀！” 錢紅不客氣地回應！她故意回避著何時去過戶的話題，卻總在旁敲側擊地問陳瀾對這個房子本身的看法。

       “陳瀾，你真的對這個房子滿意嗎？...” 之類的，錢紅說話總打太極，沒溝通出什麽結果，她臨走前說回去要和公司商量，讓陳瀾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出了咖啡廳，她想著錢紅話裏有話，購房合同中條款很明確，翔龍承諾三月底前變更房產到名下，並且向買方過戶的，他們延期違約了。加上自己的過戶催告和免責聲明也做實了證據，錢紅也簽字了，他們敢打必輸的官司？她想不明白，錢紅今天為什麽總回避去過戶的事，還說回去和公司商量，有什麽可商量的呢？

 

　　陳瀾趕緊給甜甜打電話，讓她再跟翔龍溝通一下，說買方隻要求翔龍過戶，沒有別的要求，看哪天能去過戶？和甜甜說完後，她在海龍門前廣場坐著，期待著甜甜打來翔龍同意過戶的電話，暢想著一家人中關村的新生活。

　　“我們也不知道翔龍想幹嘛，他們連房產證複印件也不給我們！”甜甜打回電話，有些沮喪。

       陳瀾想著事態嚴重了，翔龍在房價大漲的形勢下，難道有了毀約的企圖？創業多年，從沒打過官司的她，這次想到了找律師，這個房產交易意義重大，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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