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殤--第六章【墜樓】

 

第六章 墜樓

 

 不久，隨著國內電話需求的爆發式增長，電信迎來了大發展，國內各個廠家群雄逐鹿，都想占領進口設備替代的製高點，其中以深圳興華和中聯通訊勢頭最猛！虹天科技也著手開發第三代產品萬門級交換機。葉青的開發部承受著空前的壓力和挑戰，因為那是一場實力、金錢、人才、市場和管理的高水平競爭，開發是主戰場，如果開發失敗或落後，公司就無法爭霸了！葉青的開發部重啟了997的工作模式。

 

　　月度的管理月會周六早上又要召開了，葉青領導的研發進度已經拖後了兩個月，他心裏焦急，正盤算著如何進一步把研發細項拆分，好用更多的人來幹。穆老板走了進來，陰沉著臉開始講話：

　　“最近公司的市場很吃力，客戶都要上萬門的大設備，興華和中聯已經供貨了，咱們得抓緊！”

　　“葉青，你們要拖到什麽時候？讓我們把市場都丟光，好散攤子是吧？！”牛強西接著說，話說得跟帶著槍火似的，上次白梅那事葉青告狀讓他惱火。自己去找葉青要陳瀾，也被葉青不客氣地直接拒了。他要借機敲打一下葉青，讓他擺正自己的位置，讓他知道市場才是最重要的！

　　“萬門局難度大，興華、中聯都是幾百人的研發隊伍，當然出得快！我們開發部才三十人！”葉青心裏冒火，必須懟回去，否則幹得那麽苦，還得當背鍋俠！

　　“別閉門造車呀！自己幹得慢的話，你們就不能出去偷技術回來？到旁邊中聯和興華，連人帶專業技術都挖幾個過來？”牛強西腦洞大開，說得無恥而直白。葉青對偷竊這種事向來不齒，但牛強西也恰恰說到了自己的痛處！人往高出走，興華有三百多人了，規模是虹天的六七倍，工資水平是虹天的兩倍，還有分紅股權，別說去興華挖人了，自己的手下還在往興華去呢。這時葉青看見穆老板又在點頭，我的天！老板也動了走捷徑的心思了。

　　“葉青，你考慮一下，技術哪一塊最薄弱，最拖進度，會後咱們商量。”穆老板說了幾件別的事之後，宣布散會了。

 

　　葉青尋思著牛強西那套偷技術的話，簡直就是胡話，就是去學別人的技術，不整體拿過來，進度也不會快，不必搭理他！自己還是加緊招人。

　　“穆總，你看咱們開會時定的挖人，引進先進技術，加快開發速度的事，葉青根本不理不聽吧，他眼裏也是沒誰了！”強西晚上到穆總家串門時，又給葉青紮針。

 

　　葉青當然明白效率就是生命，開發進度對公司意味著什麽，開發成功則公司進入國產通信設備第一梯隊，自己離誌在頂尖的理想更近一步！而開發失敗?不，失敗根本不在他的選項裏，那念頭得趕緊打消！他狂熱地加大著研發的強度，讓采購部買了三十幾條墊子放在開發部，中午可以拉出來午休一會兒，幹通宵時也可以小睡一會兒，後來聽說興華開發部也學著這麽幹了。

　　“凡是加夜班的，加餐費可以報，月末按三倍工資核算。”葉青宣布，他自己一周沒回宿舍了，周平、吳迪、耀華等幾個骨幹也是熬通宵的常客。陳瀾還是堅持每天九點回去，但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就來。

　　開發萬門機就像一場會戰，大家隨時開會溝通，軟硬件緊密配合，在測試平台上總有人測試、有人輪候，歇人不歇機器平台，他們創造著深圳速度中的加速度。也隻有在這種項目中一起日夜奮鬥經曆的人，才能體會到他們那種戰友般的情誼。

 

　　一個半月後的清晨四點，深圳蛇口繁星點點，公司開發部和總裝車間燈火通明，三十多個年輕人在興奮地忙碌著，第一次全係統各個模塊的聯合調試正在緊張進行中。

　　“叮鈴鈴，叮鈴鈴...”第一個萬門局的電話打通了，公司一片歡騰，工程師們互相擊掌。葉青用熬得發紅的雙眼，望著整個部門的同事，感慨萬千。

　　“同事們，我們三十幾個人，八個月搞出了萬門局！咱們是了不起的團隊！虹天進入了國產通訊設備的第一梯隊！我們的設備能賣遍全國，能服務幾百萬人！我為能和你們一起工作感到驕傲，我代表公司感謝你們的辛苦付出！”

　　葉青和吳迪、周平、耀華...激動地擁抱，又和白梅、陳瀾...她們熱烈地握手。

　　白梅和葉青握手的那一刻，心裏憐惜著麵容消瘦的葉青，想著這下忙完了，盼著他能早點開竅。

　　陳瀾握著葉青手的那一刻，心裏激動著，不僅為自己的成績，更為葉青由衷的高興。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都太辛苦了，下午睡醒了再來。”葉青說完，大家三三兩兩地走了，談話中都帶著笑意。見葉青遲遲沒走，陳瀾也等著沒走，她走過去關切地問“葉青，你還不回去休息？”

　　“我還得把剛才的測試報告總結一下，今天晚些時候要和穆老板和管理層匯報一下。”葉青應著。

　　“葉青，那我幫你吧，關於技術測試報告的那部分我可以寫，我還不困。”

聽陳瀾說話時，葉青望著陳瀾平視著他的清澈眼睛，心裏立即愛上了眼前這個聰慧美麗善良的姑娘，瞬間有想擁抱她的衝動。可他甚至還不確信她有沒有男友，也不清楚她是否喜歡自己。哎，前一段太忙了！他心裏遐想著，如果自己有福分的話，他要給陳瀾最浪漫的愛情、多彩的青春和難以抗拒的真情...

她望著葉青，等著他的回答，好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葉青目光裏的異樣，羞澀地移開了視線。

 

　　萬門局初步調通之後，開發部恢複了周日休息，從緊張狀態中抽離出來後，葉青忽然就開始想自己的情感。如果以前他偶爾想起白梅，是一種輕鬆美麗的形象，現在想起她，卻總是那副衣衫不整悲傷難過的表情。他每天都想起陳瀾，腦海裏是她的明眸皓齒，動人的音色，清純的氣息，修長潔白的腿...葉青心裏知道自己愛上了清純的陳瀾，但讓他感到為難的是這種上下級的關係，他怕自己表錯情，他怕她已經有男友了，他怕美好的心思會遇到意外的打擊，心裏反倒生出不敢靠近的謙卑傷感。

 

　　“白梅，陳瀾，到我們樓上玩會兒牌吧？”周六的晚上，吳迪和周平邀請著。

　　“好呀！”白梅正巴不得，就拽著陳瀾去。陳瀾心情有些低落，不情願地跟著。炎熱的夏夜，他們開著宿舍的門開始打牌。

 

　　葉青越是在周末熱鬧的時候，就會越感到一種空虛和寂寞。他情不自禁地拿起吉他，坐在窗前遙望星空，開始彈唱自己剛寫的歌。那略帶傷感的旋律，從開著的門裏飄出去，在樓道裏彌漫開。隻有陳瀾在紛亂的打牌聲中傾心地聆聽那熟悉的歌聲。

　　

  嘿，我問你，

　　那是新月還是殘月？

　　如果我選擇了殘月，

　　你是願作新月吧！

　　嘿，我問你，

　　那是朝陽還是夕陽？

　　如果我選擇了夕陽，

　　你是願作朝陽吧！

　　嘿，我問你，

　　那是暮星還是晨星？

　　如果我選擇了暮星，

　　你是願作晨星吧！

　　雖然具有同樣的光芒，

　　我們被賦予截然不同的寓意。

　　雖然具有同樣的精質，

　　我們的距離卻是無盡的遙遠。

　　雖然圍著一個軌道旋轉，

　　我們的心永遠也不會相見。

 

　　葉青唱著，舒緩而憂鬱，心裏想起陳瀾，他喜歡她的那種美麗、聰慧和獨立，尤其愛的是她那份清純！陳瀾是那種姑娘，讓人想要和她傾訴人生的理想，暢談人生的美好，享受人生的美妙！他不知道陳瀾在聽。

　　陳瀾聽著，聽出葉青歌聲裏的純情，心裏湧起深深的共鳴，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讓人沒了抵抗力，讓人甘願去做星星和月亮。她覺得她能懂葉青...那是種憂傷的暗戀吧？滿懷深情，擦肩而過，相愛的心，又怎能注定無緣遇見？歌聲感人，是對有心人，她忍不住眼睛濕了，接著又出錯牌，趕緊敷衍著：

　　“我餓了，不想再打牌了，咱們去吃夜宵吧。”

　　“好耶！咱們去大排檔吧！”周平爽快地響應，吳迪和白梅也說好。

　　吳迪點了毛豆、炒花甲、烤雞翅和一瓶啤酒。陳瀾喝了一杯啤酒，覺得這啤酒真是清爽呀！臉色微紅正好掩飾了自己的表情。她腦子裏縈繞著葉青的歌，知道自己無可救藥地淪陷在那旋律裏了。

　　“這酒好喝！”陳瀾含著淚說“老板，再來兩瓶吧！”她喝得痛快，感慨自己成長中，經曆的那些困苦、悲傷和落寞，如今是老天讓自己感受了暗戀的滋味嗎？可這滋味怎麽這麽的特別？就像這酒。

　　陳瀾想著葉青在自己最不知所措的時候，那樣體貼地發現並安慰自己，把他幾乎所有的存款無條件地借給自己，他真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自己每次發了工資和領了萬門機研發獎金，私下去還他錢時，都泛起一種不一樣的美好感覺，現在已經快還清了。她越來越明白自己心裏有葉青，有了一種醇美的與眾不同的感情，葉青和自己之間分明有了一種曖昧。可她煩惱地想著白梅已經喜歡葉青很久了，還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征求著意見，自己的心事就沒法向旁人傾訴了。

　　“幹杯！”她哭了，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可憐自己一個女孩遠離故鄉，獨自來闖深圳，日夜加班、艱苦地打工謀生之外，還要在沒有親人朋友傾訴的情況下，在寂寞中謀愛，讓她感到幸福和委屈。

吳迪、周平和白梅，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啤酒勁大？還是陳瀾想家了？

 

　　陳瀾想著葉青，牛強西卻在想著陳瀾，他每天還和大蜜小蜜插科打諢，但開始覺得那些蠢女人俗不可耐，他還常帶客戶去那些聲色場所，卻忽然覺得那些亂女人肮髒透頂！他已經受不了那個他一天搞定的老婆，要不是當時圖她是市委副書記女兒，他也不必那麽著急，現在想來簡直是自己被搞定了，是一場陰謀！想甩了還搞得挺麻煩的，他來深圳的一個動機也是要躲開那家爛人！

　　強西突然想明白了，聰明的女人才是可以傾心交流的對象，才可以成為靈魂伴侶，才能成為自己的女神，女人最美麗的地方原來是大腦！而善解人意會交流的，上得了台麵的女人，才更有種說不出的氣質，才更有吸引人的魅力，他更需要美麗聰慧的賢內助，來提升自己的品味和形象，在自己成大事的過程中幫忙。

　　強西是矛盾的，他對那些淺薄媚俗的弱勢女人，對大蜜，小蜜她們，他骨子裏是不尊重甚至蔑視的，對她們的野蠻征服是快感的需要。可牛強西又沮喪地發現，在麵對來自大城市有良好家教修養，氣質高貴，美麗大方，尤其是高智商和情商的女生時，對白梅，對陳曼，他往往心裏隱約又有一種強烈的自卑，那種莫名其妙讓他生氣。

 

　　第二天中午在餐廳吃飯時，強西對麵坐著小蜜和陳瀾。強西大口吃著燉粉條。

小蜜忽然說：“陳寶蓮已經被幹爹包養了。” 語氣中帶著一絲羨慕。

強西臉上竟閃過一絲鄙夷，瞥了嘴沒搭理她。

　　“牛經理，咱們虹天以後也會在北京、上海、西安那些城市開辦事處吧？那樣就不用跑得那麽辛苦了。”一會兒，陳瀾忽閃著眼睛問。

　　強西的心裏忽然有些感動，各地長途火車和汽車奔波的甘苦，隻有自己和銷售員最清楚，早想開幾個辦事處，可惜產品還不夠強，市場基礎還不足以支撐，他對陳瀾能理解有一絲意外。

　　“我們會開的，紅旗會插遍全國三十個省市！以後還會走向世界！”強西的小眼睛裏冒著一團火，露出股信仰般的驕傲！

陳瀾聽著也覺得激動，自己沒日沒夜地開發，不就是為了美好的前景和希望嗎，她望著強西換了關切的語氣。

　　“那你們銷售，現在和西門子、貝爾、興華那些公司爭單一定非常辛苦吧？”

陳瀾平靜話語裏的關懷，在強西心中掀起巨大的波瀾，是呀！自己作為小公司的銷售，設備也沒名氣，電信局的領導都不拿正眼夾他，他不得已想盡了手段從做人入手，他陪譚局長打牌輸錢給他，他給刁局長的兒子當過家教，為了見徐科長一麵，約了五次等了十二個小時...想想都是心酸呀，哪有容易的生意呀！尤其是剛剛丟掉追了一年他寄予厚望的江蘇電信，讓他委屈呀！平日在客戶麵前充大在公司內部使強的牛強西，忽然就要淚目了。他透過眼中潮濕的光暈望著陳瀾，恍惚看到了她高中暗戀過的曉芙的影子，純潔、聰慧、善解人意，太像了。強西猛地起身，快步出了餐廳。

 

　　強西獨自租著一個房子，他一整晚上在那兒孤獨地抽著煙，吞吐著的煙霧裏恍惚浮現出陳瀾清秀的臉龐，她是那麽脫俗、那麽清純美麗、那麽聰慧、那麽善解人意，陳瀾才是他想要的賢內助和靈魂伴侶！

強西在公司變得安靜，關注著陳瀾的一舉一動，凝望她的背影，但他明白她不是一般女孩，不能輕舉妄動！他也看出了開發部吳迪和耀華那幾個小子對陳瀾有意思，但他自信地覺得那幾個毛頭小子哪能和他牛強西比！穆總已經暗示過他集團公司考慮給深圳虹天科技設一個常務副總，好讓穆總去抓別的大事，自己是穆總同學，當然可靠有優勢！且慢，現有公司裏的人，還有葉青可能與自己爭，不能掉以輕心！

　　

可越是對陳瀾有了念想，越是對統管公司有了期待，強西就越發生出了許多煩躁，在少見的孤獨感中，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抑製不住那本能的衝動！

　　周日的傍晚，一大波人都去市區玩了，葉青、吳迪和陳瀾他們在公司加班，女生宿舍隻剩下白梅，她在給父母寫著家書：

“爸爸，媽媽你們好！你們身體好嗎？工作忙嗎？我們緊張的開發告一段落了，我也有些寂寞和想家了，我們部門的葉青也是北京的，有時會照顧我，他...”

她正寫著，強西推門進來了，眼睛怔怔地望著白梅，白梅畫的淡紫的口紅，描好的長長眼線，身上的香水味道，對他似乎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誘惑，讓他想起上次被葉青打斷的那次激情的感覺。他的眼神熱熱的，讓白梅感到害怕，一邊問他有什麽事嗎？一邊站起身往外走。白梅心裏的驚慌失措，反而刺激了強西本能的衝動，他一把抱住走近身邊的白梅，快速含糊地說：“白梅，我喜歡你！我會對你好的..” 說著就去吻白梅，白梅搖著頭躲避著，但強西粗壯的手勁太大了，讓她的掙紮徒勞。強西狂熱的吻著白梅，白梅發不出聲，絕望地掙紮著。強西左手攬著白梅的肩背，右手開始向下移去，白梅心裏痛苦地想著葉青，想著他來救自己...

終於有人來了，推門進來是來找人的周平，他看到強西和白梅抱在一起，正驚詫地想退出去，就聽見白梅虛弱的聲音：“周平，快幫幫我，把老流氓推出去。”

周平站住了，看到強西發紅的、狂野的、憤怒的眼睛，他沒有畏懼，大聲叫著：“牛強西，你耍流氓呀！放開白梅！”

強西恨有人來攪合他的好事，上次是葉青，這次是小小的周平，他大喊著滾！周平反而更上前一步，要來抓他。強西猛地放開白梅，向一頭狂躁的公牛一樣，向周平衝了過去，倆人扭打在一起....

 

　　“經理，不好了！周平從二樓女生宿舍摔下去了！送醫院了！”晚上，耀華驚慌地來公司報告。

葉青先到女生宿舍，看到白梅坐在床上哭，就問她是怎麽回事？

　　“牛強西又來騷擾我了，正巧周平來找我，周平和老流氓打起來了，結果被從二層天台推下去了，老流氓太狠了！”白梅啜泣傷心地訴說。葉青聽了既憤怒又難過，他憤恨老流氓狗改不了吃屎！他難過周平是個有擔當的漢子，為同事挺身而出，如今傷得不會輕，他立即趕到醫院。

　　“大夫拍了片子、說是腿骨骨折，得躺三個月吧！問這費用怎麽辦？”耀華擔憂地向葉青匯報，葉青氣鼓鼓地走了，嘴裏嚷著虹天公司還幹不幹了？養著這麽個流氓！我要到老板家找他要說法去！不行就把老流氓抓起來！

　　“穆總，我跟您說過牛強西流氓吧！您看今天整出大事了吧！周平和白梅他們要是報了警，或者深圳晚報登出來，好說不好聽吧？咱們公司就出名了吧？！”

　　“葉青，不能報警，讓大家一定保守秘密！我已經罵了牛強西了，他說是家庭不幸鬧的，向我保證不會再犯了！你從醫院回來，人沒危險吧？費用公司全報，工資照發，白梅也先不用上班了，去醫院照應著點吧。”穆老板處變不驚，連貫地說著。

葉青看老板已經考慮得這麽細，話說到這份上了，隻得強把怒氣壓了下去。

 

　　此後好一段時間，老流氓在公司內的形象一落千丈，他少了那副跋扈囂張的嘴臉，見葉青時常帶著假笑，葉青心裏歎著這人對嘴臉控製的功力真是令人跌破眼鏡呀！

　　墜樓事件讓葉青愈發地擔心陳瀾，陳瀾這麽純潔的女生，有老流氓在公司，她需要被保護。葉青心裏已經明了自己對她的愛意，他開始提心吊膽。過了幾天，葉青去女生宿舍找人加班時，正看見牛強西正在女生宿舍門口逡巡著，鬼鬼祟祟的。

　　“誰跟我打鋤大地呀?晚飯我請！”老流氓招呼著：“陳瀾，你晚上沒事吧？” 忽然看見葉青來了，他趕緊就溜走了。葉青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老流氓是賊性不改，他想幹嘛？

 

　　葉青自詡有文青本色，原以為自己的愛情表白一定是極其浪漫的、讓人難以忘懷的、有精心設計的儀式感的。可形勢逼人下，最終送出的卻是一張莽撞的紙條。他這輩子給女生遞的第一個紙條，寫在半頁紙上，在午飯後餐廳人少的間隙，悄悄塞給了陳瀾。他遞紙條給她的時候，緊張得手心都濕潤了，擔心著她會如何反應？揪心地想著她也許有男友了？如果她拒絕，這種同事關係會很尷尬吧？

　　陳瀾女性天生的敏感，立即猜到了葉青的意思，她把紙條塞在衣兜裏，到沒人的會議室裏去看，她心砰砰直跳，默讀著紙條上那一行字

“陳瀾，下班後，晚走會兒吧，在大門外等我聊聊，好嗎？”她臉上發燒，自從有了那種預感，心裏有了曖昧後，她有意地旁敲側擊，從吳迪和周平他們那裏了解葉青的過往和為人，已鍾情了他的才華和人品。在理工男紮堆的郵電大學，獨自美麗的陳瀾沒談朋友，是一種意外，也是一種孤傲，她此刻回想起神武門那場初遇，不知不覺已變成了一見傾心的遇見，她正渴望著一場浪漫的愛情，在手中的紙條裏，她看到了葉青的勇氣，為那短短一行字裏的真摯所感動，她心裏怦怦直跳，臉頰變得緋紅，她感覺自己就要開始戀愛了。

 

　　下班後，陳瀾找了加班的借口，刻意不跟白梅一起回宿舍，她要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那天的時間走得是那樣的慢，她把桌子收拾了兩遍，然後在樓後麵又轉了兩圈，才回到樓前的芭蕉樹下，等著葉青。她為將開始的第一次戀愛感到心慌慌地抖，原來愛神丘比特是連接心靈的呀，她眉宇間帶著嬌羞，猜想著葉青會怎麽開口。

 

　　葉青心中忐忑著，不知陳瀾會不會來，滿懷著擔憂和憧憬走出電梯，看見亭亭玉立的她在傍晚的微風中，他立即聽到了自己心中如歌的心潮。

　　倆人坐上小巴，沿著寬闊的南山大道，呼嘯而去。他們去了錦繡中華，晚餐在那附近的麥當勞，然後晚上去逛東門市場，一路有說不盡的話，歡快而甜蜜。

　　“陳瀾，你來闖深圳的理想是為什麽呢？”葉青問她。

　　“我家條件不太好，我想先多掙些錢，幫幫家裏，讓他們過得更好，更有尊嚴！”她謹慎地回答，他希望葉青能懂她，又不想葉青誤會她太現實隻在意錢，忍住了沒說自己幫家裏買房的夢想，說出口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生活吧！”

　　“我來深圳是為了創業，夢想有朝一日我研發的產品賣遍全國！或者我創造的業務模式被廣泛采用，就是能改變人的生活方式，對社會有價值的那種，那樣的人生才有意義，我有點理想主義...” 葉青抓住機會激昂地表白著自己的人生觀。

 

　　“葉青，我表哥王浩今天從合肥來深圳出差開會了，她要來看我，也想見見你。”一周後，陳瀾吃完午飯到葉青的辦公室說，她心裏洋溢著幸福，已經和她的知心大哥分享了她的愛情進展。

　　“好呀，我晚上招待他吃海鮮吧。”

在南山大道旁的海鮮大排檔，葉青第一次見到了浩哥，浩哥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寸頭下的大墨鏡在微胖的臉上，黑布鞋、休閑褲、灰夾克敞著領，有點帶頭大哥的做派，他四處跑水利，見多識廣，閱人無數。陳瀾已經說了葉青是北京來的正經人，他一見到葉青就有了好感，的確不像他以前在深圳看到的很多爛仔。

　　“葉青，你和我妹有緣分在深圳結識，我很高興，今天咱倆得喝幾杯。”葉青爽快地應著，心裏笑著這是見到娘家人了，然後就知道了浩哥和嫂子都在安徽水利工作，都是係統內的技術骨幹，浩哥跑外能力強，是單位的台柱子。

酒過三巡，浩哥的臉色微紅，浩哥讓陳瀾到門口去幫他買包三五香煙。陳瀾出去後，浩哥臉色凝重了，望著葉青開始說。

　　“葉青，我跟你說，陳瀾從小跟著我姥爺生活很艱難，姥爺死後，她跟著爸媽也受了不少苦，她一路拚出來很不容易。她是個好姑娘，對人實心實意，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妹，絕不要辜負了她！”浩哥摘了墨鏡後的眼睛忽然紅了，他的話裏透著感動。

　　“浩哥您放心，能和陳瀾在一起是我的福分。” 葉青趕緊點頭，答應著浩哥。說話間見陳瀾往回來了，浩哥趕緊帶上眼鏡，掩飾著眼睛裏的激動，然後用他的大手在葉青的肩上使勁地按了一下。

　　“拜托了！葉青，有什麽困難多和我說。”葉青心裏感激著浩哥的重情義，也感覺到了肩上的責任，他怎麽可能不好好待陳瀾呢。